這場雞瘟之後，雇工直接翻了一倍。

    村裏剛剛通電，韓泳工程師就帶著一幫人過來修小型水電站了。

    田小麥聽說縣水利局的領導給韓泳施加了不小的壓力，但是每當她問起，韓泳總是笑嗬嗬地說沒啥大事兒。

    就這樣在眾人的努力下，水電站日趨成型。

    入秋前夕，便可以正式啟用了。

    “韓工，太感謝你了，要不是你頂著壓力過來幫忙，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給這片荒山排堿呢。”田小麥之前一隻叫韓泳為“韓老師”，韓泳說他聽這個的稱呼不習慣，他又不是學校的老師，總老師老師地叫，怪別扭的。

    那之後田小麥才依著韓泳的意思，開始叫他“韓工”。顧名思義，就是韓工程師的簡稱。

    “謝什麽謝啊，都是革命工作，是我該盡的責任。”韓泳抹了把額頭的汗，一仰脖咕嘟咕嘟地大口喝下了一大碗水。

    “接下來沒啥問題我就不過來了，我那頭攢下不少工作要做，有事兒你再過去找我，給我寫信也行。”韓泳放下空碗，跟田小麥擺擺手就走了。

    田小麥原本還想留他晚上到家裏吃頓飯，好好感謝一下的，沒想到這人來去如風，忙活這麽些天，說走就走。

    果園那頭的進展也很不錯，之前結好的果子，全都采摘了下來。在田小麥的建議下，全都做成了果醬和罐頭。

    他們挑了幾個頭腦比較靈活的人，帶著這些水果製品去省城售賣。

    開始大家都擔心這些東西會賣不出去，沒想到去的人不到一個禮拜就回來了，而且是空手回來的。

    “怎麽？東西都被扣了嗎？”

    “罰沒罰錢？”

    “罰了多少？”

    各種憂慮的詢問響徹耳邊。

    回來的幾個人這時都笑了，他們紛紛從內衣裏麵的兜裏掏出各種花花綠綠的人民幣。

    “罰什麽錢！果醬和罐頭全都賣光啦！而且他們說特別好吃，還想買呢！”

    “乖乖，這麽多錢啊！”

    “這城裏人就是闊綽，舍得花錢買這種東西。”

    “小麥真有眼光，要不是她讓咱們把這些東西做成果醬和罐頭，估計這些成色不好的水果，就全爛在地裏了！”

    “真沒想到，這些酸酸澀澀的果子，加上糖水之後會這麽好吃。”

    “以前咱們哪兒有錢買糖啊，都是稀罕玩意兒，想到這主意，也做不成不是，而且這裏麵不光放了糖，還有很多其他的東西呢。”

    “對對，明蘇還讓咱們添了不少東西，要不然也做不出這麽好吃的果醬和罐頭。”

    大家七手八腳地把零錢按照大小歸攏，管錢的人收齊之後數了數，“一共3265。35元！”

    不知為何，所有人竟然不約而同地鼓起了掌。各個臉上都笑開了花，擠出了滿臉的褶子。

    夏明蘇和田小麥相視一笑。

    “你的主意，還挺不錯。”夏明蘇挑眉，誇讚道。

    田小麥得意地昂了昂下巴，“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一切才剛剛開始。你就等著跟我走向致富的康莊大道吧！”

    夏明蘇輕輕淺笑，“我從沒看他們這麽開心過，聽六爺爺說，上一次大家集體狂歡，還是土改的時候。”

    田小麥輕歎：“希望一切順利吧。”

    現實常常與願望背道而馳，一切剛剛上到軌道時，傳來了一個壞消息。

    “區委會聽說咱們大隊雇工的事情了，說是要派一個工作小組下來調查，你們得趕緊把果園和荒山兩頭的人都撤掉，萬一工作小組給你們定了罪，可就難辦了！”夏青山剛從公社跑回來，一口水都沒來得及喝，就把夏明蘇和田小麥找了過來。

    “工作組什麽時候到？”夏明蘇沉聲問道。

    “具體時間沒準的啊，聽孟書記說，就這一兩天。”夏青山來來回回地踱著步，不停地用一隻手的拳頭擊打著另一手的手心，弄出響亮的啪啪聲，“怎麽辦？萬一有人嘴巴不嚴，把事情全都招了，可怎麽得了？”

    田小麥從容地倒了三杯茶，然後端起自己的那一杯優哉遊哉地品了起來。

    夏明蘇見狀，也依葫蘆畫瓢地喝起了茶。

    到秋天了，雖然秋老虎偶爾作怪，但太陽一落，小風一吹，還是挺舒適的。

    喝杯暖茶，通體舒暢。

    “我說，你們倆咋一點都不著急呢？這事兒可大可小的啊，你們可不能掉以輕心，在這種事情上栽跟頭也是會死人的！”夏青山瞅了一眼自己麵前的茶，沒有一點喝的欲望。

    “隊長，您先坐下來，喝杯茶，冷靜冷靜。”田小麥笑道：“現在急也沒用啊，工作小組都要來了。既然來了，那就讓他們查唄。”

    夏青山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沒好氣地說：“你說得倒輕巧，這世上就沒啥經查的事情。沒有的事兒查著查著，也會搞出很多事端出來！你們都太年輕了，不懂！”

    “萬一有人說漏了嘴，可也拿不出證據啊。雇傭他們的時候，我們沒有留下什麽憑證，都做的口頭協議。他們信任蘇蘇，就拎著家夥來幹活了，見我們每個月都按時發錢，也沒誰有什麽意見。工作小組來，要給人定罪，那也得有真憑實據不是？”

    夏青山想了想，覺得這話也在理。

    田小麥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繼續說道：“您想想，鄉親們都賺到錢了，誰那麽傻，會主動去坦白啊，那對他們有啥好處啊。雖然可能工作小組的人會用一些東西誘惑他們，但會叛變的糊塗人畢竟是少部分，不會影響大局的。”

    夏青山點點頭，“小麥你這說得也對，但是咱們這兒的事情沒你想得那麽簡單。真要有人為難你，沒犯錯的人也會給搞成一個十惡不赦的人。到時候十張嘴也說不清，沒人能救得了你。我剛剛去見了孟書記，他也急得滿頭包。”

    田小麥收起不羈的表情，想了想，道：“看來是有人眼紅我們賺了錢，所以去區委會告狀了！會是誰呢？”

    夏青山搖搖頭，反正他是毫無頭緒，“明蘇，你覺得會是誰？”

    夏明蘇用指尖摩挲著溫熱的茶杯，淡淡道：“不知道！管他是誰，走一步看一步。有人想跟咱們玩，奉陪到底就是了！”

    “嘖嘖嘖，看把你們倆給狂的，賺了點錢，就天不怕地不怕了。”夏青山嘴上雖然這麽說，但見這倆年輕人如此冷靜，也寬心了不少。

    從夏青山那裏出來之後，夏明蘇問田小麥：“你真不擔心？”

    田小麥說；“不擔心……”

    夏明蘇又問：“你覺得，到區委會告狀的人，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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