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續榮的眼睛直不愣登地盯著遠處，也不知道在瞅些什麽。他那張慘白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木呆呆的。

    趙奶奶還在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念叨著，“那天四毛瞧著我胃口不太好，就問我想吃點什麽，我隨口說想吃點鹵菜開開胃。第二天我就看到她背著半頭豬上了樓，她說鹵好了每家都給分點，順便通知大家她懷孕的事兒。”

    陸續榮聽得心裏一抽一抽的，他想起來四毛曾經說過，如果她懷孕了，她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趙奶奶，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您也小心看路。”陸續榮不想再聽她說下去了，他怕自己承受不住。

    趙奶奶朝陸續榮的背影喊道：“小陸啊，別太難過了，日子還是要照常過的呀……”

    陸續榮沒再回頭，加快腳步回了家。

    他打開剛買不久的冰箱一看，裏麵果然有剁好的豬肉，塞了滿滿一冰箱，還都在保鮮層裏。四毛一定是想著很快就能回家，所以才沒把肉凍起來吧。

    陸續榮看著菜盆裏的豬血，一下受了刺激，他怒氣衝衝地出了門，一路朝竹溪村而來。

    到鎮上時，下起了暴雨，陸續榮就在供銷社買了一件黑色的雨衣。交錢的時候，他又鬼使神差地買了一把水果刀揣到了身上。

    某一刻，他曾想過，要和田小麥同歸於盡。

    找到田小麥家，發現人還沒回來，陸續榮就一直在門口守著。直到田小麥出現，他才衝出來，用施暴的方式來治療自己喪妻喪子的傷痛。

    田小麥試圖閃躲，但麵對瘋狂的野獸，她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突然，一道寒光閃過，田小麥看到了陸續榮手中的水果刀。

    這是要殺了她替妻兒報仇嗎？既然如此，那便這樣吧。田小麥閉上眼睛，扯了扯唇角，淡淡一笑，希望她再次醒來時能夠回到2017年，如果她還能醒來的話。

    “你笑什麽？”陸續榮把刀抵在田小麥的脖頸處，語氣冰冷地問道。

    “笑著死，能好看一點。”

    陸續榮的手微微一抖，他看著麵前這張純潔無瑕的麵龐，突然一陣心軟。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哐當一聲脆響，陸續榮直直地趴到了田小麥的身上。

    水果刀蹭到田小麥的肩膀，劃出了一道不算太深的傷口。

    “姐，你沒事兒吧？”田駿傑把手中的鐵鍬丟在一旁，把已經暈倒的陸續榮扒拉開，扶起姐姐，顫抖著聲音，“除了肩膀，還有哪兒受傷了？”

    田小麥搖搖頭，虛弱地回道：“沒有了……”

    田駿傑扶姐姐回了房間，之後又找出一根麻繩將陸續榮綁到了門柱上。

    做好這一切，他飛奔到夏家，將剛剛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夏明蘇。

    夏明蘇二話不說，放下平日的沉著和冷靜，一路淋著小雨百米衝刺到田小麥的炕前，衣服頭發全濕透了，褲腿上蹦的都是泥點子。

    他看到田小麥肩頭的傷口不算太深，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緊張什麽？搞得我好像快死了似的……”田小麥看到一臉緊張兮兮的夏明蘇，覺得心窩子特別暖。

    這個男人一向注重形象，從來不會把自己搞得像現在這麽狼狽。

    而且，他的心理素質也特別好，碰到什麽事兒都不急不慌的，幾乎沒有人看到過他如此緊張的時候。

    這能說明什麽？是不是說明他很在乎她？說明她在他的心裏有那麽一點點分量？

    “如果不是阿傑敲暈了陸續榮，你知道會是什麽後果嗎？他手上拿的可是刀！劃到大動脈上，救都沒法救！田小麥，你現在還有心情在這跟我開玩笑？！”夏明蘇的心情很不好，他差點失去了她。

    他還沒來得及表白，還沒來得及給她幸福，她怎麽可以就這麽離開呢？

    絕對不可以！

    田小麥的臉上留下了許多橫七豎八的手指印，臉頰已經腫了起來，眼角還有指甲劃開的小傷口，雖然這些傷不是太嚴重，但是看著就讓人心裏很難受。

    “即使陸續榮殺了我，我也不虧的啊！我一條命也頂不上人家的兩條命……”田小麥把頭扭到一邊，不讓夏明蘇和阿傑看到她眼角滑落的淚珠。

    夏明蘇一拳狠狠砸在炕頭櫃上，“我要說多少遍你才能明白？！喬四毛的死並不是你造成的，孩子的死也不是你造成的！這是一場意外，意外你懂嗎？如果非要說是誰的過錯，那這個人毫無疑問就是陸續榮自己。他是受害者，但他更是罪人！他做的孽，他造成的惡果，得要他自己去償，你上趕著去領什麽罪？！”

    “姐夫……”阿傑覺得姐姐已經夠慘夠委屈的了，姐夫就不要再這麽凶了。

    “出去！這裏沒你的事兒！”夏明蘇橫了阿傑一眼。

    阿傑立馬灰溜溜地退出了房間，他是不太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但通過隻言片語還是能猜出個大概。

    雖然姐夫凶了一點，但能感覺出來他是為了姐姐好。

    剛剛聽說姐姐出了事兒，姐夫立馬就跑過來了，阿傑知道這是除了骨肉血親之外，摯愛的情侶之間才會有的關心和緊張。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喬四毛懷孕了？”田小麥茫然地問道。

    “恩。”夏明蘇擰了一條幹淨的毛巾坐到炕邊，把田小麥的腦袋輕輕地扭過來，為她擦拭臉上的泥水。

    “什麽時候知道的？”田小麥直視著夏明蘇的眼睛。

    夏明蘇如實回道：“帶她過來那天，路上跟我說的。”

    “為什麽不告訴我？”如果她早一些知道，也能多點心理準備。具體要準備什麽，為什麽而準備，田小麥自己也說不清楚。但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隻有她不知道，這樣的局麵令人格外不安，有種喪失了主動權的感覺。

    “因為沒有必要。”當時喬四毛跟他說，陸續榮還不知道孩子的事情，所以為了將傷害最小化，他打算隱瞞此事，沒想到陸續榮到底還是知道了。

    果然，人一旦有了僥幸心理，就容易釀成大禍。

    田小麥目光如炬，“她還跟你說什麽了？”

    夏明蘇敷衍：“沒什麽。”

    “你們嘀嘀咕咕了一路，就隻說了這些嗎？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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