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蘇的心裏敞亮了不少，他開口問道：“六爺爺，您打算把這件事告訴田榮軒嗎？”

    夏六爺沒說告訴還是不告訴，他反問孫子，“如果小麥懷了你的孩子，不告訴你，然後一個人離家出走了，你著急嗎？”

    夏明蘇垂著頭，沒說話。

    小麥懷了他的孩子跑了，他能不著急嗎？他會急得想殺人！

    這樣一想，他覺得自己對田榮軒確實太殘忍了，小麥說的沒錯，作為孩子的父親，他有知情權，也有照顧燈花和孩子的責任和義務。

    之前腦子裏是塞了漿糊嘛，為什麽這麽簡單的問題都沒想明白！他就一心想著護妹妹，結果方寸大亂之下根本就沒護對方法。

    果然還是太年輕，經曆的事兒太少了。

    “我去跟田榮軒聊聊，六爺爺您先休息吧，改天我和小麥一起過來看您。”夏明蘇給六爺爺掖好蓋在身上的毛毯，將杯子裏的溫水倒到花盆裏，重新衝了一杯熱茶，之後才退出了房間。

    夏六爺對著孫子離開的背影笑了笑，臭小子脾氣是倔了點，不過理兒還是能講通的，不用費太多口舌，養這樣的孩子，省心啊。生了這樣明事理又聰明的兒子，王喜弟這個當娘的真是有福氣啊。

    田榮軒倚在後院的涼亭裏抽著煙，腳下已經攢了不少的煙蒂，也不知道他在這兒抽了多久了，方圓五米的距離裏都是嗆人的煙味。

    夏明蘇朝一團煙霧走過去，田榮軒就隱沒在這團白色的煙霧之中。

    “別抽了，傷肺。”他可不希望妹妹跟一個有肺病的人在一起，抽煙對自己不好，對身邊的人更不好。要戒就得趁早戒，等癮大了，就不好戒了。

    從田榮軒抽煙的姿勢和吞吐煙霧的樣子來看，應該是個新手，很可能最近幾天才開始抽的，絕對不是老煙槍。

    “你管得真寬……”田榮軒的聲音啞得就跟快失聲了似的。

    夏明蘇被煙味嗆得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之後才開口道：“我還沒找到燈花，如果我找到她了，第一時間會告訴你的。”

    田榮軒眯著眼睛朝夏明蘇看過來，似乎在看夏明蘇說的是不是真話。

    “燈花在學校裏麵暈倒被老師送到了醫院，醫生說她懷孕了，她不想告訴你，說要把你的孩子生下來，以後就跟這個孩子一塊兒過了。我以為她走了之後會告訴我她的新住址，但是直到現在她都沒有來一封信，電話也沒有一通，她是鐵了心不讓我們找到她。”

    田榮軒夾著煙沒有抽，煙灰越積越多，積了長長的一條掉在了手背上，他被燙得縮了一下手，煙頭掉在了地上，繼續燃燒著。

    “她身上的錢夠用嗎？”田榮軒記得夏燈花曾說過，隻要身上有錢，她就什麽都不怕，哪怕是在南北極或者是赤道，有錢她就能活下去。

    夏明蘇皺眉頭，“可能不到一百塊錢。”

    “連一百塊錢都沒有，你就放她走了？夏明蘇，那是你親妹妹，你就是這麽照顧她的？！”一向好脾氣的田榮軒朝夏明蘇嘶吼著，為了將心中的怒氣喊出來，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她是因為躲你才走的……”夏明蘇不想把話說的太傷人，他輕歎了口氣，緩緩道：“咱們現在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了，當務之急是找到她。我派了很多人出去找，不過毫無頭緒，學校附近、鎮子上、周平縣，甚至省城都有人在找，不過範圍太廣了，如果燈花出了省，我們根本找不到她。六爺爺小時候教過她一些藏身的本事，怕是她鐵了心躲起來，我們根本無計可施。”

    “她不會出省的。”田榮軒發現自己對夏燈花的了解比自己想象的要多。

    “為什麽？”夏明蘇問。

    “因為她說過，無論發生什麽事，無論我喜不喜歡她，無論我娶不娶她，她都會生活在能夠看得到我的地方。”田榮軒說著說著，眼眶不由自主地紅了。

    夏明蘇托著腮想了一會兒，很快就琢磨出了辦法，他把想法跟田榮軒溝通了一下，田榮軒覺得可行，行動計劃就算是敲定了。

    不到三天的時間，他們就找到了夏燈花。

    那天中午，田榮軒照例到周平縣的一家藥店給夏六爺買藥，就在他拎著藥準備離開時，夏明蘇看到了躲在暗處的妹妹。

    夏燈花穿著不知道從哪兒借來的破破爛爛的黑色大棉衣，頭上圍著紅色的圍巾，整個人顯得很笨重，不是因為孕肚長起來了才顯得笨重，單純是因為衣服太厚重了，趁的人跟個大黑熊似的。

    若不是對妹妹的一舉一動都太了解了，估計這麽遠遠一瞥都認不出大棉衣裏麵的人是誰。

    怕驚嚇到妹妹，夏明蘇先拉著田榮軒離開了藥店，從另一邊悄悄地跟上，一路跟蹤夏燈花到了她現在的住處。

    那是一家破舊的平房，門板都被蟲子蛀得滿是窟窿。

    “有人嗎？”夏明蘇敲敲門，喊道。

    “誰呀？”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爺爺走出來開了門。

    夏明蘇彎下腰，大聲說道：“爺爺您好，我來找我的妹妹，她叫夏燈花。”

    “哦，她在，你們進去吧。”老爺爺側身讓出路來讓客人們進屋。

    田榮軒的腳步頓了頓，他有點邁不開腿，他害怕了，具體在怕什麽，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夏明蘇用力推了一下田榮軒，隨後繞過他走了進去。

    裏麵有兩間房，一間開著門的，裏麵沒有人，應該是老爺爺的房間；另一間的門虛掩著，從裏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妹妹應該就是住在這一間了。

    夏明蘇輕手輕腳地推開門，門板沒有發出響聲，妹妹背對著他正在疊衣服，並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

    那些衣服大多都不是夏燈花自己的，看起來都像是五十年代農村老太太穿的衣服。

    夏燈花疊得很仔細很小心，生怕弄壞了它們似的。

    “燈花。”夏明蘇怕自己再看下去會鼻酸，便開口輕喚了一聲。

    夏燈花的身子猛的頓住，哥哥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了，但她此刻不想讓哥哥看到自己落魄的樣子。

    夏明蘇往前走了兩步，停下來，說：“田榮軒也來了，就在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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