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麥看不到紗布裏麵傷口的情況，一時難以分辨傷勢的輕重。

    但看到夏六爺深沉的麵色，田榮軒尷尬的表情，還有夏燈花閃躲的視線，她意識到妹妹的手大概傷得不輕。

    田菲菲不是個淘氣的小孩，不會隨便亂跑亂跳，尤其在別人家裏，一向非常懂規矩。

    在她來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這手到底是怎麽傷的，田小麥很是疑惑，但在場的人似乎沒有人願意回答她這個問題，包括受傷的妹妹。

    可她不能讓妹妹在外麵受人欺負，她一定要問清楚，一定要替菲菲出這個頭。

    “到底是怎麽回事？有人能告訴我嗎？”田小麥環視了一圈，視線掃過每一個人，最後定格在了夏六爺的臉上。

    夏六爺德高望重，秉持公正，一定不會說謊的，田小麥對他最為信任。

    而且，在場的人裏麵，隻有夏六爺的立場最為中立，不會在感情上有太多的偏頗。

    “這裏麵有點誤會。”夏六爺說：“燈花回來的時候看到小展鵬掉到地上了，以為是菲菲推的，就有點怨氣。菲菲受了委屈要回家，燈花拉著她不讓走，兩個人揪扯的時候，菲菲絆了一腳，摔倒了，手碰到了火盆，就給燙傷了。燙得不輕，但藥我都給抹好了，回頭我給她換幾次藥，很快就能好，放心，不會留疤的。”

    田小麥攬著妹妹的肩膀，犀利地瞄了夏燈花一眼，“這樣的話，你跟我妹妹道個歉吧。”

    夏燈花梗著脖子，激動地說：“我為什麽要跟她道歉？我不讓她走，她非要走。路上要是碰到什麽壞人，出了什麽事兒，你又要怪我們了。我又沒推她，她自己摔倒的，我有什麽錯？再說了，她還沒跟我兒子道歉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兒子身體有多差，當初你也在醫院，當時都經曆過什麽，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很多細節甚至比我都清楚，難道不是嗎？他從這麽高的地方摔下去，萬一摔出個好歹，你能負責嗎？”

    田小麥一臉詫異地看著夏燈花，自從當了母親，自從兒子生過那場大病之後，這個當娘的，完全失去了理智，也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和判斷能力，用神經質已經不足以形容她了，完全就是個癲狂的瘋子。

    說出來的話，顛三倒四，前後不成邏輯，全部都是情緒的宣泄。

    “六爺爺說菲菲沒有推人，說這裏麵是個誤會，你沒聽到嗎？你口口聲聲說菲菲推倒了你兒子，你隻不過是想為這次的小意外找一個情緒的出口罷了。夏燈花，你清醒一點吧！你再這樣下去，你兒子以後隻會越來越慘，他會因為窒息而死掉的！”

    夏燈花揚起手向田小麥的臉招呼過去，田小麥一把捉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擰就將她製服住了。

    “田小麥，你放開我！”夏燈花恨恨地喊道。

    “你跟我妹妹道歉！”田小麥死死地禁錮著夏燈花，讓她動不得分毫。

    “田榮軒，你不幫我？我可是你媳婦！”夏燈花的聲音裏滿是怨恨。

    小展鵬還在娘親的懷裏，他因為恐懼而嗚咽著。

    田榮軒將孩子抱走，看著夏燈花，好言勸道：“你就道個歉吧，你誤會了菲菲，又害她燙了手，不該道歉的嗎？”

    夏燈花血紅的眼中滿是絕望，她需要她的男人無條件地支持她，站在她的立場為她著想，可現實卻如此殘酷。

    “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道這個歉的！”透過堂屋的大門，透過院子裏桂樹幹枯的枝丫，夏燈花遙望著遠方的紅雲，漸漸沉入大山之中。

    “姐姐，我們走吧……”田菲菲拉了拉田小麥的衣襟，嘟著嘴說：“我想回家。”

    她不需要誰向她道什麽歉，她現在隻想離開這裏，離開這個充滿了戾氣與怨氣的是非之地。

    沒有人說話，場麵陷入到一片死寂之中。

    田小麥咬著牙，鬆開了禁錮著夏燈花的那隻手，“菲菲，我們走！”

    田菲菲快速地倒騰著她的小短腿，跟隨著姐姐的步伐。

    剛走出夏六爺家的大門，田菲菲就說：“姐姐，我不要再來這裏了，好不好？”

    “好。”田小麥憐惜地看著自己的妹妹，“受委屈了吧，以後咱們再也不來了。”

    再也不來這個有瘋子的地方了。

    這次傷了手，下次指不定會傷到哪裏呢！

    田菲菲語氣平淡地講了一遍整件事的過程。

    “六爺爺讓榮軒哥哥拿柿子餅給我吃，我怕麻煩哥哥，想自己去拿，但六爺爺說我個子小，夠不到。我就說要跟哥哥一起去廚房，後來弟弟鬧著要跟我玩，我就留下來了。榮軒哥哥把小弟弟放到了六爺爺的腿上，六爺爺問我話，我就回答，後來弟弟沒坐穩突然倒了，我伸手想拉他，可來不及了。我碰到了弟弟的手，可他已經掉到了地上。這時候燈花姐姐回來了，她就怪我推倒了弟弟，讓我以後不要再去她家了。我同意了，就想回家，她拉著我的手不讓走，我想甩開她的手，就跟她拉扯了幾下，後來我被自己絆倒了，手碰到了火盆。六爺爺給我衝了涼水，抹了藥膏，包了紗布。這個藥膏是明蘇哥哥做的，特別好使，我的手現在一點都不疼了。”

    田小麥聽著妹妹波瀾不驚的陳述，眼淚直打轉，一幕幕清晰的畫麵映在眼前。

    被火盆燙傷，該多疼啊……

    她不希望菲菲小小年紀就這麽懂事，懂事的孩子太讓人心疼了。

    田菲菲突然不著邊際地說道：“姐姐，謝謝你。”

    “恩？”田小麥沒有明白她的意思。

    “謝謝你相信我沒有推倒弟弟，謝謝你替我出頭。”田菲菲停下腳步，用那隻沒受傷的手，緊緊地抓著姐姐的手，一本正經地說：“姐姐不要生氣，生氣了就不漂亮了。我們要做最漂亮的仙女，仙女是不會生氣的。”

    田小麥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這些話你都是從哪裏聽來的啊？”

    田菲菲驕傲地揚揚下巴，“我從書上看到的，書裏麵有寶藏，我自己挖出來的寶藏！”

    田小麥笑了，問她：“姐姐背你回去呀？”

    田菲菲連連點頭，“好呀好呀，我最喜歡姐姐背我了。”

    田小麥蹲下身，說：“那就上來吧。”

    妹妹受傷的那隻手就在眼前搖晃著，晃得田小麥心裏一抽一抽的。

    夕陽已沉沉落去，明亮的皎月緩緩地升到了空中，掛在每一棵樹的枝頭。

    第二天開始，田菲菲就跟著姐姐去狼坡的辦公室了。

    她已經學會了拚音，可以流暢地閱讀所有帶拚音的童話書。

    後來她又跟小麥姐姐學會了用漢語詞典，一些簡單的故事也不再能難倒她了。

    休息的時候，江淼淼總喜歡調戲這個小丫頭，但他每每都會被無情地打發走。

    “菲菲呀，哥哥這裏有糖塊，你想要嗎？”江淼淼捏著一塊兒大白兔奶糖在田菲菲的眼前晃了兩下。

    “幼稚鬼！”田菲菲無情地吐槽著，“我在看書呢，你不要打擾我！”

    “咳咳咳……”什麽叫沒麵子，這就是了。

    江淼淼灰溜溜地走了，可不到半天的時間，他又賤兮兮地跑了過來。

    “菲菲呀，這個糖糕可好吃了，還熱著呢，哥哥分你一半，咱倆一塊兒吃呀？”江淼淼歪著頭，討好地看著小丫頭。

    田菲菲抿著嘴，歎了口氣，“你沒看到我在畫畫嗎？畫畫的時候是不能分心的，淼淼哥哥，你怎麽就知道吃呀？！”

    “呃……”已經大半天沒吃過東西了，怎麽叫就知道吃呢！不吃東西哪來的力氣幹活！

    罷了，看一桌子都是水彩筆，圖畫紙，鉛筆和橡皮沫，江淼淼一邊吃著糖糕一邊從最裏麵的房間裏退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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