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同睡一床(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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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蔣皇後。”謝淵渟說。“那支箭矢射來的時候,周圍其他身有武功,按理說目力和聽力比她好得多的人都還沒有發現,她卻第一個朝皇帝撲了過去,好像早就知道會有一支箭射向皇帝一樣。”
寧霏也知道蔣皇後不可能是真的想刺殺建興帝。謝逸辰奪嫡的局勢尚未明朗,她完全沒有這麽做的理由,而且這區區一支毒箭的成功率也實在是太低了。
前不久蔣皇後剛剛因為派人去安國公府說親的事情,惹了建興帝的不悅和冷落,她應該是想用苦肉計,故意舍身為建興帝擋一箭,以重新取回建興帝的歡心。
蔣皇後那裏也是有箭矢上那種劇毒的解藥的。這種毒雖然厲害,但隻要提前服下一定量的解藥就不會致命,隻是看過去效果比較嚴重而已。
要是箭矢隻讓她受了輕傷,中了毒之後的可怕樣子,也能讓建興帝心疼。再退一步,萬一蔣皇後沒有擋住箭矢,箭矢那麽弱的勁道是基本上射不死人的,她可以立刻拿出解藥為建興帝解毒,至少能立下一功。
她這個主意打得很周全,隻可惜並沒有實現。
寧霏問道:“那為什麽是太子中箭了?”
“因為我踩了蔣皇後的裙擺一腳。”謝淵渟說,“那支箭來勢太緩,不像是能射死人的樣子,誰擋下那支箭都不能由她來擋。”
當然,他並不知道箭上是有毒的。不過就算建興帝死了,他其實也無所謂。
幾個皇子還沒有鬥出個你強我弱來,建興帝一死,底下肯定更是亂成一團,鬥得不可開交。到時候趁亂滅了謝逸辰和蔣皇後一派,應該還比現在的太平局勢裏更容易些。
他又不是真正的謝淵渟,謝氏皇族的人也不是他真正的親人,隻是一群跟他這具身體有血緣關係的人而已。
別人的死活他不在乎,隻要能為寧霏報仇,哪怕要攪得天下大亂,他也不會有任何猶豫。
寧霏望著謝淵渟漠無感情的雙眼,背後隱隱有些發寒。
她是借屍還魂到真正的寧霏身上的,也沒法把安國公府的人當親人,但那是因為安國公府的那些人實在太渣。
她盡管前世裏受過重傷,感情上冷淡些,但原則一向是別人對她如何,她就也對別人如何。比如李氏就是個例外。李氏對她這個女兒百般真心疼愛,她就也可以把李氏當做真正的母親來對待。
但謝淵渟似乎比她更加冷心冷情。
也不對,根本不能說是冷心冷情。她看見過他瘋狂到猶如成魔成鬼般的樣子,那種濃烈得令人恐懼的可怕感情,要是還能被說是冷漠的話,那天底下就沒人有感情了。
他的感情,似乎是隻對她一人而言的。
寧霏有一種十分複雜的感覺,不自在地低下頭,躲開謝淵渟的目光,不想再跟他聊下去。
“我吃完了,你出去吧,我要睡覺。”
謝淵渟這次倒是出奇地聽話,讓人收拾了桌上的飯菜碗筷,一點幺蛾子沒出,就乖乖地出去了,把門給她帶上。
寧霏瞪著他的背影,嚴重懷疑他這麽老實,肯定不對勁,沒準等會兒就有什麽陰謀來了。
但在房間裏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下文,謝淵渟似乎是真打算讓她好好休息,沒有再來,外麵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房間裏點了寧神安眠的香,寧霏兩天兩夜沒合眼,本來就累得不行,坐在床上熬了一會兒,精神漸漸鬆懈下來。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一頭倒下,和衣沉沉地睡了過去。
片刻之後,房間的門就悄無聲息地從外麵被打開了。
謝淵渟進來,看見和衣倒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寧霏,嘴角彎起一道柔和的弧度。
有這麽不放心他麽?
不過她不放心是對的,他就是這種趁她睡死了再來動手腳的人。
謝淵渟輕輕抱起寧霏,放到床上讓她躺好,給她脫掉了累贅的外衣,卸下頭上的簪釵,把頭發散開來。
他的動作極輕柔極小心,寧霏又是真的累壞了,加上安神香的作用,睡得很沉,任由他擺布來擺布去,始終沒有醒過來。
謝淵渟給寧霏蓋上被子,然後光明正大地自己也躺進了被窩裏麵,輕輕攬住她。
鼻端全是她身上那種甜點裏麵桂花、蜂蜜和牛乳混在一起的甜香,很淡很淡,但就是縈繞不去。哪怕她這兩天下來天天跟藥材打交道,這種長年累月帶在身上的甜香,仍然根深蒂固。
謝淵渟的手一碰到她纖細的腰身,感覺到她身上的柔軟和溫暖,就跟被火燙了一樣,飛快地縮了回來。
他真是作死。明明知道自己在她這裏有多容易失去控製,還是忍不住來冒這個險。
謝淵渟直直地躺在被窩裏,全身僵硬,不敢轉過去看寧霏,隻能硬邦邦地瞪著上方的床頂。
腦海裏有兩個小人兒,第一個勸他:現在應該趕緊離開,否則等會兒容易控製不住,一發不可收拾。
第二個小人兒反駁:難得有一次機會跟她睡在一起,就一會兒而已,又不做什麽。
第一個小人兒:他說得對!
謝淵渟默默地按下腦海裏才一個回合就叛變投降的第一個小人兒,朝寧霏身邊挪了挪,挪到一個既不會碰到她,又能感覺到她身上溫度的位置,深深呼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
寧霏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時候了。
因為進宮領賞,至少也要等到建興帝有空的下午申時,所以她沒有什麽時間壓力。這一覺睡得死沉死沉,睡了足有七八個時辰,睡得天昏地暗,渾身酥麻,把前麵兩天沒睡的困頓全補回來了。
寧霏睡眼惺忪地伸手揉了揉眼睛。剛剛從深度睡眠中醒過來,整個人都是遲鈍的,從被窩裏伸出手到麵前時,她對著那隻手呆呆地看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等等……昨天晚上她好像是直接倒在床上睡著的吧?
什麽時候脫了外衣,又是什麽時候蓋的被子了?
寧霏頓時清醒了一大半。這一清醒,她才驚悚地發現,竟然有一條手臂搭在她的腰間,正緊緊地摟著她。
“砰!”
寧霏反射性地伸手去抓她一向放在枕頭底下的匕首,一抓抓了個空,這才想起來這裏不是她的房間和床鋪。然後又去抓她頭發上麵的簪子,也抓了個空,她頭上的簪釵都已經被卸掉,頭發放了下來。
她毫不停頓,幾乎是想都不想地聚氣於掌,一掌朝旁邊劈下去。
躺在她身邊的人反應也是極快,飛快地翻身一滾,避開了她這一掌。掌力落在枕頭上,一下子打得枕頭破裂開來,裏麵的棉絮到處飄飛。
對方的反應很是不走尋常路。一般人受到攻擊時,都會下意識地朝攻擊襲來的相反方向躲避,這是人自我保護的本能。但對方卻是一翻身朝她這邊撲過來,咚地一聲,把她嚴嚴實實地壓在了床上。
後背重重撞在床上,被撞得一口氣差點斷在胸腔裏的寧霏:“……”
她這是在最後一刻看見了躺在她身邊的人是誰,才及時收勢,沒有緊接著補上第二掌。他倒好,比她還要凶猛地一下子把她撲倒了。
寧霏咬牙切齒地瞪著壓在她上方的人:“謝、淵、渟!”
謝淵渟保持著原來的姿態,眨眨眼睛,那一臉不明就裏的表情,看過去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怎麽了?”
寧霏:“……”
怎麽了?你還有臉問!你說怎麽了!
本想一腳把他踹下去,結果剛準備抬起腿,她的動作就僵在了那裏。
因為她的腿根處碰到了一個觸感十分不可描述的不可描述物體。
學醫的時候沒少見過,寧霏對於男性的身體構造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一瞬間就秒懂了那是什麽東西。
啪。
她的大腦裏麵瞬間一片空白,死機斷電了。
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秒懂完全不代表她能淡定。
謝淵渟看著寧霏呆若木雞地愣在那裏,開始的時候整個人跟石化一樣,然後一張小臉就開始慢慢地,慢慢地漲成紅色,直到紅得像是快要燒起來。
他也看著她呆了幾秒,還是沒從她身上下來,一臉正經嚴肅地:“那是我帶在身上的匕首柄……”
“滾!”
你特麽帶把匕首夾在兩腿中間!
寧霏簡直是連把謝淵渟剁了的心都有,腿是不敢再抬,用出全身的力氣,一巴掌把他從床上搡了下去。
謝淵渟身子一翻,穩穩地落到地上,還想跟她解釋:“我……”
“出去!不出去我一針紮廢了你!”
寧霏隨手抓起桌上她的一根發釵,氣勢洶洶地對著謝淵渟,謝淵渟終於反應過來,不敢再招惹怒氣衝天的她,趕緊倒退著出了房間。一個枕頭啪地砸在剛被關起來的門上。
寧霏氣得在房間裏直轉了好幾個圈子。
她就說謝淵渟昨天晚上怎麽那麽老老實實就走了,原來是打著這種主意,等著她熬不住睡熟了才進來占她便宜。
跟她睡在一張床上,還抱著她,剛醒來的時候竟然還對她……
她雖然跟他訂了親,但還沒過門,這都逾越過不知道多少座大山了!她前世裏跟謝逸辰關係最親密的時候都沒到這份上!
混蛋!
……
謝淵渟在窗外遠處的一棵大樹上,透過窗戶看著裏麵氣鼓鼓的寧霏,眼底露出一縷笑意。
會生氣就好。
他太了解寧霏了。若是對一個她真的沒有一點感覺的陌生路人,她是根本不會生氣的,會帶著一副甜美可愛的笑眯眯模樣,把人變成半身不遂或者終生不舉。
能夠生他的氣,至少她在他麵前是率性而鮮活的。
但她雖然表麵上對他生這麽大的氣,也還是沒有把他怎麽樣。
他是不是該趁熱打鐵,以後多做點這種事情?
……
寧霏一個人關在房間裏生了半天悶氣,到下午的時候終於還是不得不出門,建興帝讓她今天進宮領賞。
寧霏進龍泉宮時,建興帝還沒有空閑下來,領路太監安排她在隔壁偏殿等了好一會兒,建興帝才讓人傳她進去。
寧霏進入正殿,一群大臣和將士正從裏麵出來,有禦林軍、五城兵馬司和刑部的人,一個個都是一副焦頭爛額、垂頭喪氣的樣子,想來是因為元宵節行刺的事情。
寧霏朝建興帝行了禮,建興帝一臉慍色,仍然為剛才的事餘怒未消。
“一群沒用的東西,真正的刺客抓不到,隻會找一些替死鬼屈打成招,拿來敷衍朕了事!”
寧霏心說這一點都不奇怪。真正的刺客現在早就躲到不知道什麽地方去了,天大地大,哪裏是那麽容易抓到的。建興帝這邊壓力巨大,催促得又緊,底下人為了不被治罪,不得不拿出一點進展來應付建興帝,就隻能找些替死鬼來了。
她立刻趁勢接道:“皇上,臣女有一條線索可以提供,說不定能對這件案子有點幫助。”
建興帝一聽,立刻來了精神:“你說!”
寧霏道:“那天晚上射傷太子的箭矢,臣女認得上麵淬的毒,是一種名為‘一盞墨’的劇毒。中毒者全身變黑,若沒有及時解毒,一般在一盞茶時間內就會毒發身亡。但如果提前服下解藥的話,雖然也會臉色發黑,表現出一定的中毒症狀,但不會致命。一盞墨並不是常見的毒藥,據臣女所知,是一位名叫靈樞的江湖中人獨門所製,並未流傳在外。”
建興帝皺起眉:“靈樞?”
“這個名字皇上可能沒聽說過。”寧霏說,“但皇上應該知道另一個名字,素問,五六年前在宮中當過醫女。”
建興帝這下想起來了。那個叫素問的江湖女子,當初是蔣皇後介紹進來成為醫女的,醫術十分精湛,連太醫院的一眾老太醫都自愧不如。
素問在宮裏的兩年,頗有一番作為,但後來一次出宮後就失蹤了,從此杳無音訊,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寧霏繼續道:“素問是靈樞的師妹,兩人關係緊密,靈樞所製的毒藥,她可能也有。”
建興帝沉吟道:“你是說,這次刺殺跟素問有關係?”
寧霏點點頭:“臣女也隻是猜測而已。靈樞已經多年沒有出現在中原,而且為人淡漠不問世事,沒有刺殺皇上或者太子的任何理由。而素問雖然也已失蹤多年,但曾經跟皇室和後宮有過關係。”
她前世的身份,現在可以盡情地用,把嫌疑都推到“素問”身上去。反正真正的素問已經找不到了,隻剩下她這個知道素問所有事情,而身份又不再是“素問”的人。
素問五年前在皇宮中當醫女的時候,是蔣皇後的人,這點不用她說,建興帝也知道。她的提示就隻需要到此為止,說多了反而過猶不及。
建興帝是個聰明人,這幾條線索加在一起,自然就會聯想到蔣皇後身上去。
果然,上方座位上的建興帝沉默了好半天。
帝王喜怒不形於色,從他的臉上幾乎看不出神情的變化,但寧霏甚至不用看他,就能猜得到他現在想的都是些什麽。
完全在她預料之中的反應。
半晌之後,建興帝才再次緩緩地把目光挪到她的身上。
“你又是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
寧霏低著頭:“靈樞和素問十幾年前師承於江湖上的神醫白書夜,已經出師,而臣女是神醫三年前收的小弟子,雖然從未見過靈樞和素問兩位師兄師姐,但聽師父說過他們的事情。”
撒謊不眨眼。
反正她所說到的這三個人,一個不知道現在在天涯海角的哪個地方浪,一個她之前早就已經串通好說法,還有一個永遠也不可能說任何話了。
------題外話------
昨天稿子丟在公司電腦上了,沒有二更,今天萬更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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