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虐完發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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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霏病倒後的第六天,靈樞來到白府。
靈樞這段時間去了北方,不在京都,不管是之前舊的瘟疫,還是後來出現的新型瘟疫,都沒有傳到他所在的地方,所以他是過了一段時間後才聽說京都和南方爆發瘟疫的事情。
本來這種事跟他無關,他從不理會,但寧霏和白書夜都在京都,他放心不下兩人,所以還是提前回了京都。
到京都之後,他才知道寧霏和白書夜竟然都病倒了。
靈樞在白書夜買宅子的時候就不在京都,自然沒來過白府,這裏沒人認識他,他也沒有費那個工夫去跟白府的下人們交涉,直接闖進了兩人養病的地方。
白書夜盡管病倒在前,但情況比寧霏還要稍微好些,李長煙正在那裏給他換衣服,靈樞不方便進去,先去了寧霏那邊。
一進寧霏的房間,他的心髒就是猛然一落,像是從萬丈深淵上摔了下去。
房間裏麵滿是濃濃的中藥味道,比這更加濃重的是一股絕望和死亡的黑暗氣息。
謝淵渟緊緊抱著寧霏,一動不動地坐在床上,寧霏雙眼緊閉,毫無知覺地躺在他懷裏,容顏枯槁,消瘦憔悴,嘴角隱隱可見血跡,臉色猶如死人一般蒼白灰暗,呼吸隻剩下若隱若現的一縷遊絲,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斷掉。
靈樞進來,謝淵渟毫無反應,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仿佛他整個人已經化成了凝固的雕像。
靈樞走過去,到了寧霏麵前的時候,謝淵渟才麵無表情地朝他緩緩地抬起頭來,但似乎已經認不出他是誰,也不關心他是誰,隻是把寧霏往自己的懷裏裹了裹,像是一件隻屬於他的心愛的東西,不管變成了什麽樣,他都要嚴嚴實實地據為己有,別人連看都不能看到。
靈樞站在那裏,望著謝淵渟懷裏的寧霏,瞳孔劇烈地跳動著,平日裏淡漠得毫無波瀾的神情,此時猶如風起雲湧的風暴前夕,一隻手在袖子下麵緊緊地攥成拳頭。
半晌後,他才聲音幹啞地開口道:“把她給我。”
這句話一出,謝淵渟周身的殺氣猶如爆炸一般暴漲開來,將他所在的那張床瞬間震成了四分五裂,周圍的所有家具也被衝得直飛出去,轟然撞在牆壁上,開裂的桌椅和瓷器的碎片落得滿地都是。
謝淵渟仍然抱著寧霏,站在遍地狼藉中間的一片空地中,全身頭發衣服被真氣鼓蕩起來,無風自動,瘋狂地獵獵翻湧,猶如神魔在毀天滅地的狂風暴雨之中降臨人世。
他沒有說一個字,但任何人隻要看見他的樣子,都能清清楚楚地知道,敢靠近他一步者,必死無疑。
靈樞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跟他動手,隻是沉聲道:“我也是師父的弟子。”
謝淵渟微微一震。
靈樞繼續道:“你若是想在這世上找一個可能救她的人,隻有我。”
謝淵渟望著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站了很長很長時間,周身猶如風暴般的殺氣才慢慢地平息下來。
靈樞朝他走過去,他仍然沒有把寧霏交給靈樞,但終於開了口,聲音像是粗糙的砂紙在磨礪鋸齒,艱難而幹澀,仿佛幾百年沒有說過話一樣,嘶啞難聽得根本不想是人類的聲音。
“你怎麽救她?”
“我要試試。”靈樞沉聲說,“有一種毒對這種疫病有效果,但我還沒有把握。”
他這個發現純屬偶然。在快要到京都的時候,有一群染了瘟疫的匪徒沒有錢看病,想從他這裏搶錢,他當然並沒有放在眼裏,一把透骨三分散灑出去,直接放倒了一群人。
透骨三分散是他製出來的毒藥,呈粉末狀灑到空中,吸入者在頃刻間就會斃命。
但讓他略微意外的是,這群人居然沒有馬上被毒死。本來病歪歪連說句話都要喘半天氣的一群人,甚至還有了好轉的跡象,活蹦亂跳地上來要教訓他。
但劇毒畢竟是劇毒,隻是發作稍微遲了一點,毒性大概也沒那麽強烈了而已。這些人沒叫囂片刻時間,還是一個個毒發身亡了。
當時他就猜到這透骨三分散可能對瘟疫有效果,不過那時候他急著趕回京都,沒時間去詳細研究。
謝淵渟皺起眉頭:“透骨三分散?”
“這是我自己做出來的毒藥。”靈樞說,“毒性很烈,毒發身亡的時間隻有半刻鍾左右,要以毒攻毒的話,根本不等治好瘟疫就能把人毒死。所以我才說要試試。”
謝淵渟望著懷裏的寧霏:“可她沒有時間了。”
靈樞也蹙眉:“我會盡量拖住她的病情。師父在她之前好幾天病倒,現在情況還沒有惡化到這個程度,她應該也能多撐一段時間。”
他和寧霏同為白書夜的弟子,雖然一個擅醫一個擅毒,但他隻是對毒術特別感興趣而已,醫術也一點不含糊,至少高出現在世上絕大多數醫者不知道多少倍。要說想找白書夜和寧霏同一個等級的醫術,那在他們兩個之後應該就輪到他了。
靈樞給寧霏診脈之後,重新開了藥,讓她的病情暫時先穩定下來。然後兩人就開始試驗透骨三分散的效果,從京都直接買了大批的新型瘟疫患者進來,作為試驗的對象。
在這個時代,一手交錢一手交人地簽了賣身契,被買者的性命就完全捏在買者的手中。就像大戶人家裏的下人,命都是主子的,可以隨便想打就打想殺就殺。
跟寧霏的性命相比,這兩人都是不把別人的性命當回事的,用起這些試驗對象來毫不手軟。
透骨三分散由多種劇毒製成,這些劇毒被分離開來一種一種地試過去,最後確認真正有作用的,是一種作為主要成分的彩蛛毒。
彩蛛毒的毒性自然比透骨三分散要弱,但仍然在幾個時辰內就能致人死命,普通人根本撐不住這種劇毒。及時解毒倒是可以保住性命,但對瘟疫就又沒有了效果。
靈樞多次減少了彩蛛毒的用量,都沒有什麽效果,毒下得越少,治療效果也就越差,這兩者是一致的。
靈樞的肩上和手上停著好幾隻用來采毒液的五彩斑斕的巨大毒蜘蛛,對著滿房間大大小小的器皿,淩亂地擺放了一地的記錄冊子,眉頭緊蹙。
“光減少彩蛛毒的用量不行,最好是要重新培養這些彩蛛,改變彩蛛毒的毒性,但這至少要十天半個月時間,霏兒跟師父都撐不了這麽久。”
京都其他染了新型瘟疫的病人,病發後七八天內幾乎都會死亡,沒有一個人是能活過十天的。寧霏和白書夜這麽長時間下來,完全是勉強拖著,一直這麽拖下去,就算最後能找出治好瘟疫的方法,身體也早就被拖垮了。
謝淵渟沉吟半晌,把手伸到靈樞手上那隻毒蜘蛛麵前,毒蜘蛛對他自然不像對靈樞那麽溫順,碰到陌生人的挑釁,一口便朝他的手咬了下去。
靈樞一驚,連忙收回毒蜘蛛:“你幹什麽?”
謝淵渟在原地盤膝坐下:“我試試看。”
彩蛛毒即刻發作,他的右手上被咬中的地方,飛快地腫了起來,整隻手變成一種可怕的青黑色,還在迅速朝著手臂蔓延上去。
謝淵渟盤膝坐在那裏,任由劇毒沿著血液上行,不做任何壓製,隻是運功慢慢化解血液中的毒性。他全身露出來的地方,包括俊美的麵容上,很快籠罩上一層淡淡的青黑之氣,不斷地變幻。
靈樞知道中了彩蛛毒是什麽樣的極度痛苦,有的人甚至還沒有等到毒性發作而亡,就已經因為不堪忍受這種痛苦而選擇自殺。但是看謝淵渟的樣子,仿佛沒有任何知覺一般,連眉頭都沒有動過一下。
“幫我抽血。”
謝淵渟把手腕伸給靈樞,靈樞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謝淵渟是免疫者,又中了彩蛛毒,把毒血放出來,因為他已經運功化解過彩蛛毒,毒性沒有那麽強烈,而免疫者的血中又含有抗體,二者結合起來,倒是說不定有意外的效果。
靈樞抽了大半碗他的毒血出來,血色比一般暗紅的靜脈血還要深很多,幾乎就是黑紅色的。
這血實在是太重要,容不得拿去做試驗,謝淵渟直接給寧霏全部喂了下去。這麽一點量,就算起不到什麽療效,裏麵彩蛛毒的毒性也不會對寧霏有嚴重影響。
效果立竿見影。喝下毒血之後不過一個多時辰,寧霏的呼吸就順暢了很多。
這種瘟疫是呼吸道感染病,很多人都是死於病症晚期的呼吸衰竭,能明顯改善呼吸的話,就說明確實是有治療效果。
“你養你的毒蜘蛛去。”謝淵渟說,“霏兒和師父這邊我來拖著。”
靈樞蹙眉:“你的血不夠。”
就從這需要的血量來看,謝淵渟就算把自己放成人幹,也未必救得了寧霏,而且還有一個白書夜。
“所以你的動作給我快點。”謝淵渟淡淡道,“我這邊會另外去尋找內功高強的免疫者,但不一定能用,主要還是要靠你這邊。”
他手下的人裏麵有很多已經得過舊瘟疫的免疫者,但功力能達到他這個水平的很少,有足夠強大的意誌力對抗中毒痛苦的人更是寥寥無幾。
靈樞二話不說,進了他專門用來養彩蛛的房間。
這之後的幾天時間裏,謝淵渟每天都會抽出半碗毒血來,先給寧霏,然後再給白書夜。
李長煙知道他在做什麽,天天變著法兒地給他做補血的飲食,靈樞也給他開了藥。但即便如此,每天半碗的放血量仍然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下去,像一縷單薄透明的鬼魂一樣,仿佛被風一吹就會消散。
中間隻停過一天,是因為他身上彩蛛毒的毒性已經在他的化解下漸漸消退,他擔心毒血沒有足夠的效果。於是又讓彩蛛咬了一次,暫停一天沒有抽血,因為再抽下去的話,他自己怕是就沒有那個功力去化解彩蛛毒了。
這期間,他的不少下屬都趕到了京都,也試著讓彩蛛咬過,但是都無法像他一樣堅持下來,最後不得不找靈樞解毒。隻能退而求其次地減弱彩蛛咬人時的毒性,提供的毒血沒有多大作用。
到第九天的時候,謝淵渟終於撐不住,在一次靈樞給他抽血的時候,毫無知覺地倒了下去。
“靈樞,別抽了!”
李長煙在旁邊雙眼通紅地攔住了靈樞。
她就算是再希望寧霏和白書夜活下去,也實在是無法眼睜睜地這麽看著謝淵渟用他的性命來做代價。看著謝淵渟的樣子,她就覺得哪怕隻是從他的身體裏麵再多抽出一滴血來,他就會一下子破裂成無數蒼白幹枯的碎片。
靈樞望著謝淵渟,麵沉如水,眼中也有隱隱的掙紮之色。
“再堅持一天……我的第一批彩蛛毒今天已經可以在人身上試驗了,如果順利的話,明天就可以用在霏兒和師父身上。”
李長煙雙眼一閉,眼中有淚水滑落下來,不忍心再看下去,走出了房間。
……
白府裏麵黑沉沉籠罩著一片死亡陰影的同時,京都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
這一次的瘟疫是百年不遇的級別,京都除了以前得過舊瘟疫的免疫者以外,超過半數的人染病,這些人在十天內死亡的概率近乎百分之百。
街道上到處都可以見到瀕臨死亡或者已經死亡的人。不僅僅是平民百姓,達官貴族家中也不能幸免,甚至連宮裏都有染病的皇室宗親、後宮妃嬪和宮女太監。
因為病倒的朝臣太多,早在大半個月前,建興帝就不得不暫停了例行的早朝,每天先去各個朝臣家中問過一遍,誰今天還沒有染病,就抓緊時間立刻來宮裏聚會商議。官衙的公務幾乎全部停辦,朝廷大部分部門都陷入了癱瘓狀態,亂成一片。
京都早就已經封了城,每次打開城門的時候,隻有一車又一車堆積成山的屍體被運出城外,在城郊無人的荒野上集體焚燒,冒出來的滾滾黑煙數十日不散。
這時候,京都郊外的一個小縣城裏,出現了一位能夠驅除瘟疫的得道高人。
這位高人法號為玉虛真人,據說是雲遊四方歸來,有高強的法力神通。他的說法是瘟疫並非隻是傳染性的疾病,而是邪祟興風作浪所致,想要治好瘟疫,首先必須驅邪。
百姓們一開始並不相信這個看過去相貌平平,衣著普通的老道人,畢竟自從瘟疫爆發以來,打著治病的幌子騙錢的所謂妙手名醫和高僧法師,到處多了去了。
但玉虛真人並不收人的錢,也沒有大張旗鼓地給人做法,隻是燒了一張符紙並著幾種稀奇古怪的粉末狀藥物,把燒剩下的灰燼交給病人,讓他們回去服用。
反正不要錢,有病重瀕死的人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回去試著服了一點,原本已經病得半死不活,竟然漸漸地好了起來。
這一下消息傳開,玉虛真人頓時大名遠揚。
他救治瘟疫病人不收一分錢,而且是藥到病除立竿見影,從周圍各個村鎮縣城慕名而來找他救命的病人,幾乎沒把那個小縣城擠爆。
玉虛真人慈悲心腸,來者不拒,他的救治方法又簡單得很,短短數日之內,就有成百上千個瘟疫病人被他救回了性命。
名聲傳到京都,建興帝火速召玉虛真人進宮覲見。
玉虛真人並未隱瞞他治病救人的方法,隻是他玄之又玄地說了一大通,都是驅邪淨化的術法之道,建興帝根本就聽不懂。
這種得道高人自有修為,跟尋常醫者自然不同,就算要他把方法傳授出去,別人也未必能用得了。
建興帝最後就一句話,問他能不能平息這次瘟疫?
玉虛真人的回答是可以,不過他需要一段時間和足夠的場地來做法,而且他一個人不可能忙得過來,希望能把他的弟子們也接到這裏,給他打下手。
建興帝早就被京都肆虐的瘟疫攪得焦頭爛額心力交瘁,有誰能夠平息這場瘟疫,對他來說簡直就像是從天而降的救世主一般,玉虛真人就是再提出比這多十倍的要求他都能答應。立刻在宮裏開辟出了一座宮殿給玉虛真人,並派人去把他的弟子們接進宮來。
這段時間裏,玉虛真人就先為那些皇親貴族、後宮妃嬪和朝廷重臣治病。
建興帝年輕的時候,本來根本不信佛教道教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但老了以後,反而覺得精神上需要有信仰來慰藉。
這時候親眼見識過玉虛真人的本事之後,對他更是信服,當即把玉虛真人奉為上賓,有求必應。
……
白府。
寧霏仿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在夢裏,她再一次地看見以前見過好幾次的熟悉的畫麵。有一個人抱著她,在空茫寥落的天穹下,一步一步地往灰白的地平線盡頭走去。那孤獨而又堅定的背影,在風霜雨雪和星光月色之中,一寸寸地丈量過大地漫長的輪廓。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見了這些畫麵,她覺得很難受,胸口劇痛,喉嚨梗塞,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這些景象的碎片,像是雙翼上帶著圖案的蝴蝶一般,在她的眼前捉摸不定地飛來飛去。而她仿佛一直置身於地獄的烈火之中,全身被焚燒得灼熱難耐,手腳卻被燒紅的鐵鏈鐐銬緊緊鎖住,無論她怎麽掙紮都無法擺脫。
也不知過了多久之後,她的眼前終於不再浮現出那些破碎的畫麵,周圍熊熊燃燒的地獄烈火也漸漸熄滅。她的身體涼爽下來,胸口的疼痛和憋悶一點點退去,終於可以開始順暢地呼吸。
寧霏緩緩地睜開眼睛。
外麵的光線很明亮,她一下子適應不了,被刺得又閉上了眼睛。
“霏兒。”
旁邊傳來一個略帶沙啞的男子聲音,寧霏轉過頭去,靈樞正坐在她的床邊,伸手過來,探了探她前額的溫度。
“燒完全退了。”
靈樞的臉色很蒼白,透著疲憊之色,眼睛下麵有淡淡的黑影,也不知道已經多少天沒有好好睡過了。他收回落在寧霏前額上的手,又拉過她的右手手腕,給她診脈。
寧霏朝周圍看了一眼。這是一個單獨的房間。她最後記得的事情,就是她病發的時候,謝淵渟在她身邊照顧她,但她還是病得越來越重,白書夜的情況也一樣糟糕。
“師父怎麽樣了?謝淵渟呢?”
“師父沒事。”靈樞說,“我找到了治好瘟疫的辦法。”
寧霏鬆一口氣,緊接著又追問道:“你還沒回答我第二句話呢,謝淵渟在哪兒?”
靈樞沒有馬上回答,沉沉地望著寧霏,那目光看得寧霏的心髒一下子就揪了起來,空落落地懸在喉嚨口,又有了病重時候那種喘不上氣無法呼吸的感覺。
她抓住靈樞的衣袖,緊緊地盯著他。
“他沒事吧?”
靈樞仍然望著她,眸中的神色深暗不明,半晌後才開了口。
“他也沒事。”
寧霏一看這根本就不像是沒事的樣子,當即掙紮著想要下床:“他在哪?我去看他。”
還沒坐起身來,就一陣頭暈眼花,又一頭倒回了床上,全身軟得像是成不了形狀的棉花,四肢百骸完全不聽她使喚。
她病了這麽多天,本就元氣大傷,身體極其虛弱,現在才剛剛開始恢複,自然沒有一下子起身的力氣。
靈樞看她一臉焦急的神色,猶豫一下,還是把她扶了起來:“我帶你過去。”
謝淵渟就在另一邊的隔壁房間裏。寧霏看見他的時候,懸在喉嚨口的那顆心髒盡管落了回去,卻狠狠地砸得她一陣生疼。
謝淵渟正在沉睡,可以聽見他輕淺得若有若無的呼吸,但他的麵容就像是幽靈一般慘白到近乎透明,連嘴唇都沒有半點血色,仿佛一具用冰雪雕成的人形。
“他這是怎麽回事?”
寧霏一看謝淵渟的臉色,就知道他是失血過多,拉過他的手腕過來想要給他診脈,這才發現他的手上竟然到處都是抽血的針眼。
靈樞低聲道:“他讓自己中蛛毒之後,用他的毒血幫你多拖了十來天,然後我才研製出治療疫病的藥來。那十來天裏他大量失血,不過現在已經脫離危險了。”
他沒有說的是,在他把新的彩蛛毒用在寧霏和白書夜身上的前一天,謝淵渟最後一次抽血之後,差點就因為失血過多而沒了性命。
以致於他不得不在救治寧霏和白書夜之前,費盡心力先對謝淵渟進行了一次搶救,拚著千鈞一發的風險,好不容易才把他救回來。
謝淵渟現在確實已經沒事了,雖然身體也極度虛弱,但問題不大,隻要慢慢調養著,就能養得回來。
寧霏低頭望著謝淵渟手臂上那十來個密密麻麻的針眼,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
靈樞移開目光:“我在外麵等你,有事情叫我一聲。”
寧霏應了一聲,仍然望著謝淵渟。靈樞在原地停頓一下,出了房間,把門帶上。
謝淵渟大約是感覺到寧霏的手,這時候醒了過來,緩緩地睜開眼睛。目光一開始還是空洞茫然的,但很快就聚起了焦距,落在寧霏的臉上。
“霏兒?”
他看清是寧霏之後,臉色一變,猛地就要坐起來,伸手想要去抱她。但跟剛才的寧霏一樣,大病之後沒有力氣突然做這麽劇烈的動作,身子一軟,又倒了回去。
寧霏知道他想要做什麽,俯下身去,輕輕地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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