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私通生下的謝淵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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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的聲音更低了。
“臣妾也記不大清楚了,大概有三四年吧……後來因為皇上冷落臣妾,不再用臣妾送的東西,藥也就斷了……那時候臣妾還想有孩子,所以給皇上下的不是終生不育的狠藥,藥斷了之後一兩年,唐貴妃姐姐就生出了八殿下……”
寧霏冷笑了一聲。
“弄了半天,原來淑妃娘娘的意思是,那段時間裏父皇不能生育,所以母後生出的太子殿下,不是父皇的孩子,對不對?”
她總算是明白淑妃為什麽要鬧這一場了。淑妃以往二十多年來一直跟透明人一樣,從未爭過寵,現在卻突然用了這麽極端過激的手段。而且這手段雖然大膽,但十分拙劣,因為昭和帝不喜歡她,不會把她送的荷包一直帶在身上,要是碰到醫術高明鼻子靈敏的太醫,也很容易被發現。
淑妃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為了讓昭和帝失去生育能力,也不是出於什麽對年輕妃嬪們的嫉妒,而是要借著這件事引起昭和帝的懷疑,陷害溫皇後和謝淵渟。
她說她當年給昭和帝下了藥,隻是她的一麵之詞而已,事情已經時隔二十多年,現在再想查證,已經完全查不到了。
昭和帝剛才聽見淑妃說四五年的時候,猛地站起了身,但這時聽見寧霏的話,臉色又轉而沉了下來。
“你打的居然是皇後和淵渟的主意?”
“臣妾不是故意要汙蔑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淑妃哭道,“皇上讓臣妾據實交代,臣妾就據實交代了,臣妾自知犯的已經是大罪,又何苦無故去陷害無冤無仇的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更不會為了陷害別人就搭上自己的性命啊!”
“淑妃娘娘這所謂的大罪,恐怕不是你自願犯下的吧?”寧霏淡淡說,“殺敵八百自損一千,一般人確實不會做出這種事來,但如果有人威脅你不殺敵的後果更加嚴重,那你也不得不殺敵。是不是有人用什麽把柄要挾了淑妃娘娘,讓你不惜犧牲自己,也要拉母後和太子殿下下水?”
淑妃微微有些呆愣,似乎是沒想到寧霏竟然如此敏銳:“臣妾沒有……”
“如果你是被人要挾的,盡管說出來。”昭和帝沉聲說,“朕會為你做主,無論對方是用什麽手段威脅了你,朕都可以幫你。如果是你家人的性命被捏在對方手中,朕可以派人保護他們或者把他們救回來,難道你還信不過大內侍衛和禦林軍不成?”
他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就是這一點。畢竟淑妃一直以來都隻是個深居閨閣內院的女子,跟外人打的交道不多,她以前也不太可能犯下比給皇帝下藥更加嚴重的罪行,能被人當做把柄來威脅她。
淑妃的身子隱隱顫抖了一下,但還是埋下頭去,聲音很低。
“臣妾並沒有被什麽人要挾……皇上既然不相信臣妾,那就當臣妾是在撒謊吧,反正這對臣妾來說還好點,不用再背上一個罪名……”
昭和帝的臉色並沒有緩和。寧霏也微微皺起了眉頭。
淑妃這種愛信不信的態度,反而更能讓昭和帝起疑心,因為昭和帝要是確認了她當年確實下過藥,那她的罪名隻會更重,所以她按道理來說是不可能求著昭和帝相信的,否則就顯然是真的被人要挾。
昭和帝和溫皇後之間雖然感情深厚,但當年導致他們破裂的偷情事件還沒有完全水落石出,現在他們隻是把這樁案子擱置在一邊,先和好了而已。兩人之間還藏著一個深埋的心結尚未解開,即便互相信任,這份信任也並非不可動搖。
寧霏正要繼續問下去,執簫從龍泉宮外麵急匆匆地進來。
“皇上,太子殿下,太子妃,太子府有急報傳來。”
他們找了一年多的許酌,竟然已經到了太子府。
前年入冬的時候,寧霏和謝淵渟就在江湖上撒出了尋找許酌的大網。本來以為以九重門的勢力範圍再加上白書夜的人脈網,應該很快就能找到,沒想到許酌走得太遠藏得太深,這一找就是快兩年的時間。
九重門前兩天才接到他正在從南方北上的消息,他是直接朝著京都來的。九重門給京都這邊提前傳了信,告訴太子府許酌很快就要到達京都,但許酌趕路的速度實在是太快,竟然跟信鴿差不多同一個時間到達了太子府。
昭和帝立刻把淑妃的事拋到了一邊:“快傳他進宮!”
溫皇後也被叫了過來,她和昭和帝一樣,臉色蒼白,嘴角線條繃得死緊,顯然是十分緊張。
十幾年來橫亙在他們之間最大的阻隔,真相也許在今天就能夠水落石出,怎麽可能不緊張?
昭和帝發了急令出去,許酌很快就被傳到了龍泉宮。
寧霏這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溫皇後這位藍顏知己。許酌的年紀跟昭和帝差不多,容貌並非十分俊美,一路數千裏從南方趕到京都,滿身的風塵仆仆。不過大概是因為他喜好音律,長期受其熏陶陶冶,氣質倒是頗為高雅,從龍泉宮外麵走進來,頗有一股清風拂進大殿的感覺。
溫皇後望著許酌,心情十分複雜。
當年兩個人是音律上的至交知己,在她嫁人後保持疏遠,後來卻有鬧出那樣的事情來,關係變得尷尬無比,如今闊別十幾年後再重逢,她一時無法形容自己是什麽樣的感受。
這麽多年不見,許酌跟她記憶中的印象已經不大一樣,她也說不出是哪裏變了,反正就是感覺有些陌生。不過這也正常,哪有人曆經十幾年風霜,還能跟青年時代一模一樣的,哪怕容顏不老,氣質也會改變。
昭和帝也說不清自己見到這個隔在他和溫皇後中間十幾年的男人時,是一種什麽感覺,隻覺得氣氛有些尷尬。
但他想知道真相的心情急切,沒有多說,屏退了所有宮人,隻留下他們三個和謝淵渟寧霏兩人。
“許公子有沒有把當年那卷曲譜帶來?”昭和帝直接問道。
許酌的神情也有些複雜,目光一直似有似無地牽繞在溫皇後的身上。
“帶來了。淵渟……不,太子殿下的人隻讓我把這份曲譜帶上,但沒有多說別的,不知皇上為何想看這份曲譜?”
他取出一卷古老破舊,紙張泛黃,看過去已經很長時間沒打開過的曲譜,寧霏上前接過來,遞給溫皇後,溫皇後粗略看了一遍,點點頭。
“就是這個。”
昭和帝對寧霏使了個眼色,寧霏拿回曲譜,在大殿上擺了一張七弦琴,就照著那份曲譜彈奏起來。
這果然是一首數百年都難得一見的好曲,也難怪當初許酌顧不得要和太子妃之間保持距離,興衝衝地特意來找她一起欣賞研討。
寧霏一路彈奏下去,雖然有幾個地方曲調難度太高,第一次彈略微有些生澀磕絆,但畢竟還是完整地彈奏了出來。
——沒有任何問題。
在大殿裏的五個人,有男有女,有會武功的也有不會武功的,誰也沒有異樣的感覺。
寧霏彈奏了第二遍,這次是帶著一點內力進去彈,但她畢竟不會以樂為武,肯定做不到像六音宮那種內力全挾帶在樂音中的程度。而且當年許酌找太子妃隻是探討樂曲,不是拿樂曲殺人,就算在彈到難以彈奏的地方時無意中帶上了內力,肯定也隻是一點點而已。
還是聽不出什麽異樣。
昭和帝和溫皇後的臉色都變了。寧霏停下彈奏,也十分意外。
難道是她的猜測錯了,這份曲譜其實根本就沒有問題?
寧霏問道:“許公子,你把這份曲譜帶走之後,有沒有再拿出來翻看過或者彈奏過?”
許酌搖搖頭:“沒有,當年……那件事之後,我就再也不想看見這曲譜了。隻是想著它是古代大師留下來的珍貴遺物,不敢毀損,所以找了個地方把它藏起來,不久前接到你們的消息時,才剛剛取出來。”
寧霏其實還是相信太子妃跟許酌不可能有什麽越軌關係,但當年的太子兩人已經查過所有能查的地方,他們自己是受害者,查得不可能不徹底不詳盡,隻有這曲譜是個缺漏。如今連曲譜都沒有問題,那他們到底是在什麽地方中了招?
昭和帝的臉色漸漸不好看起來。不僅是因為失望,而且恐怕還有別的原因。
他突然開口問道:“許公子在當年皇後嫁入太子府的第三年秋天,來過一次太子府,是因為何事而來找皇後的?”
寧霏眉頭一皺,轉頭看向昭和帝。
謝淵渟是太子妃嫁入太子府的第四年夏天出生的,那一年的秋天,差不多就是太子妃懷上謝淵渟的時候。
先有淑妃說謝淵渟不是昭和帝所出,後又有許酌帶來的曲譜沒有任何異常,昭和帝對溫皇後的疑心終於還是死灰複燃了。
許酌回想了一下:“那一次……應該是應皇後娘娘的要求,把她以前落在我這裏忘記帶走的飾物還給她的,免得引起誤會。”
他說這話的時候,溫皇後並沒有表現出異議,但眾人都注意到,他的眼神飛快地躲閃了一下。
昭和帝以前身為太子,如今身為皇帝,縱然並非心機難測城府深沉之人,但奪嫡這麽多年來,跟人打交道時的機鋒見得太多了,察言觀色的能力不可能差到哪裏去,自然注意到了許酌的這一下眼神變幻。
對方分明在心虛!
“是麽?”他冷笑,“真的隻是如此而已?”
溫皇後也注意到了許酌的眼神,本來一頭霧水莫名其妙,這時聽見昭和帝充滿懷疑之意的冷笑,一下子也不悅了起來。
“皇上這是什麽意思?就算曲譜沒有問題,也隻是排除了一個可能而已,並不能說明什麽,皇上怎麽又突然問起許公子那一次來太子府的事情?”
昭和帝讓人把後殿裏的淑妃帶出來。
“你自己問她!她今天給了朕一個下過藥的荷包,被霏兒發現,倒是牽扯出了二十幾年前的另一樁案子,正跟你們有關係!”
淑妃低頭跪在地上,含淚低聲道:“皇後娘娘,嬪妾當年剛剛進太子府的時候,見皇上隻獨寵娘娘一人,心懷嫉妒,所以給皇上下了影響生育能力的藥,不想讓娘娘懷上皇上的孩子……一直到三四年後,皇上冷落嬪妾,嬪妾才沒有了下藥的機會……那幾年裏,皇上應該是不可能有孩子的,嬪妾不知道娘娘是怎麽懷上的太子殿下……”
淑妃話還沒說完,溫皇後已經猛然站起身來,一個茶杯朝著淑妃的麵門重重砸了過去。
謝淵渟眼疾手快,隨手扯下腰間的一塊玉佩,撞上那個茶杯,把茶杯打開。溫皇後這一砸用了十成十的力氣,要是真砸中淑妃的腦袋,指不定會砸出什麽好歹來。
淑妃是重要的證人,要是她死了,這樁案子就真的死無對證,變成無頭公案了。
茶杯和玉佩落在淑妃的前麵,砰砰兩聲,全都摔得粉碎,瓷片、玉片和茶水飛濺了一地。
溫皇後沒有理會茶杯,對淑妃怒道:“一派胡言!你說皇上那時候不能生育他就不能生育?證據在哪裏?淵渟不是皇上的還能是誰的!”
她突然像是意識到什麽,猛地抬頭看向許酌,又轉身看向昭和帝,臉色一下子煞白了下去。
“你該不會是懷疑我跟他……我跟他私通生下的淵渟?!”
昭和帝也怒道:“難道朕不該懷疑?他剛才的眼神你也看到了,那分明就是心虛撒謊時候的眼神!”
溫皇後被昭和帝堵得一滯,再次轉頭看向許酌。
許酌一向霽月光風,的確不是一個善於隱瞞撒謊的人,可是這件事情上,他們之間明明什麽也沒有,他的回答也應該坦坦蕩蕩才對,有什麽可躲閃的?
許酌叫屈:“那都是二十二年前的事情,到現在已經過了半輩子,我難道連回想都不用回想一下,立刻就能做出準確的回答?那才叫可疑吧!”
昭和帝冷笑:“你當朕連回想和心虛的眼神都分辨不清楚?就算你一時記不起當年的事情,也不會是這種躲躲閃閃的眼神,你剛才甚至都不敢直視著朕的目光說話!”
溫皇後張口結舌。她不能跟昭和帝爭辯,因為就連她自己也看得出來許酌剛才那分明是心虛的眼神,但她怎麽都不明白許酌為什麽會出現這種反應。
“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許酌皺著眉:“什麽怎麽回事?我都說了我剛才隻是在回憶而已,你們硬要說我是心虛,難道要我把我的一顆心髒掏出來展露在你們麵前,讓你們看清楚我到底是怎麽想的?”
溫皇後完全懵了。
隻要她不是眼睛瞎了,現在都能看得出來許酌這分明是在嘴硬,沒有底氣的死不承認而已。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許酌到底為什麽會為一件他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而心虛,現在還在強辯抵賴?
昭和帝怒道:“你不用再狡辯,朕憑著你的一個眼神就下定論,想必你們也不服氣。二十二年前的事情雖然查起來不容易,但太子府裏還有不少待了二三十年的老人,朕一個個去查,總能查出證據來,讓你們心服口服!”
他說著沒有再看眾人一眼,拂袖轉身而去。
留下眾人在大殿裏麵麵相覷。溫皇後跌坐在座位上麵色灰白,淑妃隻顧低頭啜泣。
兩個大內侍衛從外麵走進來,一左一右站在許酌的身後。
“許公子,皇上有旨,留您在皇宮中多住一段時間,您這就請吧。”
許酌皺著眉看了那兩個侍衛一眼,別無選擇,跟著他們出了龍泉宮大殿。
寧霏望著許酌的背影,臉色微有些凝重,拉過謝淵渟的手,在他的手裏寫了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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