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撕破幕布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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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個辦法可以最確切地查出真相。”

    寧霏看出了昭和帝的神色,知道他在疑惑什麽。唐貴妃隻憑自己當然無法做到這些,她的背後肯定還有人。她之所以做了這麽多冒著巨大風險的舉動,而至今沒有留下線索痕跡,也必定是靠著別人的幫助。

    去徹查或者審訊唐側妃,當然不是不行,但查起來太過困難。而且沒有任何證據,僅憑著懷疑,就對唐貴妃嚴刑拷問,未免說不過去。

    最好是能事半功倍,不用花那麽多時間精力,又能讓昭和帝相信唐貴妃的所作所為。

    昭和帝問道:“什麽辦法?”

    寧霏笑了笑:“需要父皇的幫忙。”

    ……

    清錦宮,唐貴妃的居所。

    謝正楠和謝正熙兩個皇子都沒有封王,所以暫時居住在皇宮內,就在清錦宮的附近。

    謝正熙一大清早卯時就起身,跟著昭和帝指派給他的師父到演武場練騎射去了。謝正楠到了巳時,才在唐貴妃的一催再催之下,磨磨蹭蹭慢慢吞吞地來到清錦宮,在唐貴妃的監督下做功課。

    “不行。”唐貴妃看過謝正楠默寫的《周禮》,皺起眉頭,“錯的地方太多了,有些根本就是你亂寫的,而且隻寫出三段,夫子昨天要求的明明是五段吧?”

    謝正楠嗬欠連天:“才兩天時間而已,怎麽可能背得下那麽多……”

    唐貴妃耐著性子:“兩天時間背五段書還不夠?正熙十一歲的時候就能背下整本周禮了!”

    “我又不是他。既然他那麽聰明,母妃去看著他念書就行了,還省得生氣,幹嘛非揪著我不放?”

    謝正楠很不耐煩。

    以前在太子府作為皇孫的時候,唐貴妃寵著他,還不怎麽管他的學業,他可以逍遙自在,天天閑著也沒人過問。

    但成為皇子住進皇宮之後,唐貴妃不知道中了什麽邪,開始催促監督他的功課,天天把他叫到清錦宮來,盯著他讀書寫字,作文賦詞,弄得他煩不勝煩。

    唐貴妃其實也被他弄得十分煩躁。謝正楠根本沒有一丁點用功的心思,練武嫌累,學文也是百般拖遝偷懶。夫子拿他早就沒有辦法,就算她親自上陣來監督,也是天天被他氣到心口疼。

    她現在終於知道昭和帝當初對謝正熙十年如一日的嚴格要求有多重要,謝正楠鬆懈懶散慣了,性子已經養成,毫無自律感和緊張感。現在再想要他勤奮好學起來,就像是要聚集起一把撒開在水裏的泥沙一樣,已經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唐貴妃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怒火。

    “你是大元皇子,今年都已經十九歲了,明年弱冠成人後就要封王,還是這般文不成武不就的,將來能擔什麽大用?”

    謝正楠不耐道:“我需要擔什麽大用?我又不是嫡又不是長,不用當太子,也不用繼承皇位,以後就當個閑散親王,還免得參加奪嫡跟人鬥得你死我活,要那麽多本事幹嘛?”

    唐貴妃一噎,像是有什麽話想要駁斥回去,但終於還是沒有說出口來。

    這時,唐貴妃的貼身宮女,也就是之前在太子府伺候唐側妃的丫鬟,文杏,急匆匆地一路小跑著上來,貼著唐貴妃的耳朵,說了幾句話。

    唐貴妃臉色一變,猛然站起身來,也顧不得謝正楠,直接帶著文杏走向房間。

    謝正楠一見唐貴妃走了,也沒有交代囑咐他什麽,唐側妃的背影一消失在房間門口,他立刻就也起身偷偷溜了出去。

    唐貴妃和文杏到了內室裏,讓裏裏外外的宮人們全部退出去,唐貴妃再次轉身過來麵向文杏的時候,她之前還勉強繃著表情的臉上,已經換成了一副按捺不住的狂喜之色。

    “再說一遍,說清楚了!”

    文杏也激動地道:“龍泉宮那邊傳來的消息,皇上已經查出皇後是跟許酌生下的太子和蘭陽公主,龍顏大怒,下旨將皇後打入冷宮,廢掉了太子和蘭陽公主的位份,貶為庶人!”

    唐貴妃像是在品嚐著什麽美味至極的東西一樣,慢慢地品味著文杏的這段話,仿佛要把每一個字都細細咀嚼過去,帶著享受無比,陶醉無比的表情。

    “打入冷宮……貶為庶人……哈哈哈!”

    她突然大笑起來,盡管在拚命地壓抑著自己聲音,但還是笑得狀若瘋狂,以一個怪異的姿勢彎著腰仰著頭,整張臉都快要扭曲了起來。

    文杏連忙低聲攔她:“娘娘!會被人聽到的!”

    “不錯……不錯……”

    唐貴妃彎著身子,用力地按著自己的胸口,好像這樣就能把她的大笑壓下去一樣,但她的表情仍然是那種變形的狂喜。

    “你說得對……是本宮失態了……”

    她怎麽可能不失態?

    籌謀了幾十年,等待了幾十年,這輩子最大的夙願終於實現,隻要她還是個人,她就不可能還能保持喜怒不形於色的模樣。

    從她十來歲還是個女孩的時候,她就開始步步為營。溫綠琴很小的時候就由孟皇後做主跟太子定下了親事,她花了不知道多少時間力氣,跟溫綠琴拉近關係成為密友,另一邊又費盡心思討好孟皇後,好不容易才以一個小戶人家的出身,嫁進本來根本高攀不上的太子府為側妃。

    溫綠琴跟許酌是音律上的知己,相識在她和溫綠琴之後,她作為溫綠琴的“好友”,自然也知道溫綠琴跟許酌之間的事情。

    為此她還特地下了苦工夫學習琴技,以便能經常跟他們在一起,研討切磋音律之類。因為她預感有朝一日,這肯定能派上用場。

    憑什麽溫綠琴從小就能擁有成為太子妃的命運,而她哪怕是想嫁進去當個側妃,都要擠破腦袋煞費苦心地鑽營?憑什麽一個已經定下這麽好一門親事的女子,還要腳踩兩條船,跟其他男人成為什麽至交知己,三天兩頭黏在一起,水性楊花,不守婦道,對得起即將要嫁的太子嗎?

    當然,她經常跟他們在一起,知道他們並沒有真正的私情,也沒有什麽僭越的行為。但一男一女這麽親密的關係,還有什麽是比這更容易利用的?

    許酌跟溫綠琴在一起時也不可能隻談音律,他是江湖中人,偶爾也會無意中把江湖圈子帶到她們這邊來。

    有一次江湖上一個叫做六音宮的門派看中了許酌的武功和音律造詣,想拉他進入六音宮。許酌平日裏行蹤不定,隻是經常來太子府,六音宮就來太子府這邊堵他,跟溫綠琴等人也接觸過多次。

    後來許酌嚴詞拒絕了六音宮,並對六音宮提出警告,六音宮才不再來太子府。

    但這一次機緣巧合,卻讓她認識了六音宮裏的門人。那門人被許酌拒絕,正因為他的不識好歹而火大,跟她一拍即合,準備了一份被篡改過的古樂譜,故意讓許酌得到。許酌來找溫綠琴共賞,在他們被樂曲所迷的時候,她再抓準時機叫來太子,當場抓個正著。

    不出她所料,沒有哪個男人會大度到看著自己的妻子跟其他男人保持知己關係而還能心無芥蒂。盡管溫綠琴一直喊冤,但沒有查出他們是如何被人謀害的情況下,太子還是不相信她。

    她成功了,此後就是她揚眉吐氣的十年。

    溫綠琴性情本來就高傲倔強,再加上她的巧妙挑撥,不肯向太子低頭,太子也不肯讓步相信,溫綠琴在庵堂裏麵一關就關了十年。太子府由她掌府,完全在她的控製之下,除了一個名分以外,幾乎與正妃無異。

    但後來寧霏嫁進太子府,溫綠琴借著這個契機出了庵堂,她就知道她的好日子快要結束了。雖然溫綠琴並沒有把掌府之權從她手上拿回去,但正妃壓在她的頭上,她怎麽可能還像以前那樣在太子府裏一手遮天。

    所以她又假造了許酌的字條,塞進溫綠琴房間梳妝台的縫隙裏,然後買通京都街上的混混劫走溫綠琴,做出溫綠琴跟許酌私奔未遂的假象。

    可惜,這一次被寧霏找出了破綻,還惹得太子和溫綠琴懷疑上了她。盡管沒有確鑿證據,但眾人對她都明顯疏遠,她在太子府裏變成了一種極為尷尬的地位。

    她知道這時她不能再輕舉妄動,所以她一直低調蟄伏,隱忍地等著,等到太子登基成為昭和帝,準備立謝淵渟為太子時,她終於忍不了了。

    她知道謝淵渟根本就不想成為太子,可哪怕是他一再拒絕昭和帝,昭和帝還是堅持。她的謝正楠也已經十九歲了,也是昭和帝的親生兒子,但昭和帝寧願苦口婆心地去說服謝淵渟留下,也從來沒有考慮過她的兒子。

    她怎麽甘心?

    這時候,出乎她意料地,六音宮的人又一次找上了她。

    這一次六音宮的手筆比之前更大。要挾淑妃,買通太子府的老下人,請來精通易容術的千麵無常假扮成許酌,謀劃了這個局,證明謝汝嫣和謝淵渟不是昭和帝的孩子,而是溫綠琴跟許酌通奸所生。

    這一來,昭和帝就算是對溫綠琴感情再深,也不可能不處置她。謝淵渟和謝汝嫣姐弟倆不是他的孩子,他自然也不會再讓他們占著什麽位份。

    溫綠琴和謝淵渟都被除掉了,皇後之位就是她的,太子之位也毫無疑問會是她兒子的,因為昭和帝沒有其他的兒子,就算以後還有新的出生,那也不可能趕得上已經十九歲的謝正楠和十三歲的謝正熙。

    當然,六音宮不可能無償讓她得到這麽大的好處。六音宮跟她談了條件,等她成為皇後,她兒子成為儲君之後,她自然會有不小的權力,到那時候她必須支持六音宮的發展壯大。

    江湖朝堂井水不犯河水,江湖門派很少會跟朝堂中人合作,但一旦有了關係,那麽這個門派的興盛指日可待。就好像武當和少林兩個古老的名門正派,名氣響,影響力大,已經成為一種悠久的文化符號。朝廷對兩派都有支持和保護,兩派才能經曆過大元多個朝代的更迭而安然無恙,並且一直欣欣向榮。

    六音宮當時還沒有跟她提出詳細的要求,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想要的比武當少林多得多。他們可以到時候再根據情況慢慢利用她的權力,反正她的太多把柄被六音宮握在手中,他們不用擔心她會過河拆橋。

    即便知道以後應付六音宮可能也不輕鬆,但拉下了溫綠琴和謝淵渟的那份狂喜,仍然讓她難以克製住自己。

    唐貴妃花了半天時間,才慢慢緩和下來,壓低聲音道:“那千麵無常呢?皇上怎麽處置他了?”

    文杏說:“皇上隻是把他投進了大牢,暫時沒有說怎麽處置,奴婢猜想可能是要暗地裏悄悄處理掉。”

    唐貴妃皺了皺眉頭:“恐怕不會。皇上從來不憑著自己的喜怒隨便殺人,大元律例裏麵對於許酌這種跟皇室女子通奸的情況判定,還沒有到處決的地步,好像也就是終生流放而已。如果皇上不想讓他出去到處亂說敗壞皇室的名聲,那應該就是終生囚禁。總之千麵無常活下來的機會很大。”

    文杏擔憂道:“那怎麽辦?他要是被判終生囚禁的話,肯定會把我們供出來的!”

    千麵無常說白了隻是個接單拿錢做任務的生意人,跟他們沒有任何交情,可能有那麽點為委托人保密的職業操守,但終生囚禁可不是鬧著玩的事情,指望他這點職業操守,實在是太不靠譜。

    唐貴妃淡淡說:“聯係六音宮的人,在牢裏封了他的口,什麽都沒有一個死人來得安全。皇上就算不親自下旨處決他,他死了也正好合皇上的意,不會嚴查此事的。”

    文杏又試探地問道:“那被打入冷宮的皇後……不,溫綠琴,要不要也讓六音宮一並解決了?”

    唐貴妃讚許地看了她一眼。

    “你這丫頭還挺有長進。當然要,而且要越早越好,皇上現在正在氣頭上,把溫綠琴打進了冷宮,但難保他對溫綠琴仍然舊情難絕,萬一哪天還是想著讓她出來,到時候又會再次對我們造成威脅。早點把溫綠琴解決掉,皇上就是想後悔也沒有機會後悔了。可以讓六音宮偽裝成溫綠琴自殺的場麵,她現在肯定是萬念俱灰,會自殺一點都不奇怪。”

    “是。那謝淵渟和謝汝嫣呢?”

    “謝汝嫣沒什麽關係,一個沒本事也沒權勢的柔弱女子而已,掀不起風浪來,不過六音宮能解決最好也解決了,斬草除根不留隱患。倒是謝淵渟棘手得很。”

    唐貴妃沉吟了一下。

    “謝淵渟在江湖上有很強大的勢力,寧霏也是個厲害角色,就算是被貶為了庶人,要除掉他們兩個恐怕也沒有那麽容易,但這兩人也是最留不得的。這個必須六音宮去操心,皇宮外麵的事情,本宮想管也伸不了那麽長的手,隻能給他們提醒。”

    “轟!”

    房間後麵的內室裏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唐貴妃和文杏都被嚇得險些跳了起來,猛地轉過身去,一下子徹底呆在了原地。

    內室角落裏的一架黑漆象牙雕芍藥大屏風已經倒在地上,檀木架子被摔得四分五裂,屏風後麵站著四個人,昭和帝、溫皇後、謝淵渟和寧霏。

    昭和帝正踩著碎裂的屏風大步走出來,他從未有過像現在這麽可怕的模樣,周身都像是燃燒起了熊熊的火焰,把眼前的一切都瘋狂地吞噬進去,焚為灰燼。

    但溫皇後的速度比他更快。唐貴妃和文杏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溫皇後就已經到了唐貴妃的麵前,一個用盡全身力氣的耳光,朝唐貴妃的臉上直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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