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2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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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原拱了拱手,以示回答,目光因雷遠的問題轉向司馬諾晴,見她頭垂得極低,紅腫的眼瞼也是微垂,但總算沒有繼續流淚。

    “小姐?”阿原喚道,心中惶恐司馬諾晴就此傻了。

    司馬諾晴心中一片冰涼,家已破,不複存在,她與南門揚非,自然也沒有未來,這一刻她更加明白自己已經失去了一切。

    “不知五王爺可有我父親的消息?”司馬諾晴低著腦袋,沒有去看南門揚非,也不知道是不願看,還是不敢看。

    “司馬小姐還請節哀順便,整個司馬家,如今隻剩下小姐與阿原了。”南門揚非淡淡回答,語氣中,卻沒有一絲的同情與憐惜之感,這令韋妝有所不滿,憤怒的瞪了南門揚非一眼,他怎麽可以說得如此風輕雲淡?一個路人,或者都會忍不住唏噓感歎一番。

    阿原一愣,眼角餘光看到司馬諾晴身形狠狠一晃,似乎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立刻要暈厥過去,阿原都準備上前伸手相扶,卻又瞥見司馬諾晴堅定的再次站穩了身形。親眼見到母親和兩個兄長的慘死,父親的結局,她也早就預料,隻是消息確定之後,依舊不願相信,更添痛苦。

    “多謝五王爺的人伸出援手,此份恩情……”諾晴低聲開口。

    卻被南門揚非打斷:“本王與本王的侍衛,隻是對韋妝伸以援手,司馬小姐若說謝謝,即不妥又多餘,至於恩情,那更不會有。”

    司馬諾晴眼淚驀的流下,閉口不語。

    阿原心中對南門揚非有著怨念,可也知道諾晴畢竟還沒有嫁到五王府,如今家破人亡,還背負著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南門揚非沒有讓其手下扔下他們不管,已經非常難得。

    “南門揚非!”韋妝怒視著南門揚非,覺得他的話實在不動聽,且不說安慰,至少不要往諾晴的傷口上撒鹽才是啊。

    “在。”南門揚非溫和的看著韋妝,眼中流轉著溫順動容,還有憐惜與寵愛,知道她生氣,嘴裏卻堅持道,“笨妝是要同我說謝謝?那豈有必要?保護你不讓你受到一丁點的傷害,那都是我的心甘情願,想讓你依靠著我,一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是如此。”

    韋妝愣了一下,這一刻南門揚非眼神溫柔若水,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又炯亮無比,她微有失神,訕訕道:“那你可要說到做到……”為何莫名更加傷心起來呢?韋妝不解,強迫自己逼退眼眶中的眼淚,看著南門揚非,難掩哽咽,道,“我失去大師兄了……”而諾晴,失去了整個家族。

    “我知道。”南門揚非上前一步,伸出雙手握緊在她肩膀,“我很遺憾,有一種失去就是永遠,任誰也無法再挽回,我知道笨妝失去視若親人的大師兄會很難過,但我保證:我不會再讓笨妝輕易失去什麽了,相信我,你可以永遠依賴我。”

    韋妝回頭看了一眼站得筆挺卻用力低垂著腦袋的諾晴,又轉回頭看向南門揚非:“諾晴現在能夠依賴的也隻有……”

    “司馬小姐當然可以依賴笨妝。”南門揚非卻打斷她。

    依賴她?她文一般武不會,諾晴依賴她豈不遭糕?韋妝心中著急,又開口:“我說的是……”

    然而南門揚非再一次打斷她:“這世間能夠賴上我的,隻有笨妝一人,所以為了笨妝,我也會盡全力保護你想保護的人,可好?”

    “當然好,不過,賴上你?我……”韋妝想要反駁。

    南門揚非卻不容她反駁,再次打斷她:“笨妝覺得好,那又還有什麽問題?”扭頭看了一眼屋內,大家都站立著,除了司馬諾晴,其他人眼角餘光都悄悄瞟著他和韋妝,南門揚非輕哼一聲,鬆開握緊在韋妝肩膀的雙手,溫軟問道,“餓了沒有?”

    “不餓,什麽也不想吃。”韋妝搖了搖頭。

    “大家都奔波一天,不要站著了,都坐著吧,無需拘束。”南門揚非道,說完便拉著韋妝先行坐下,瞟一眼桌上不曾動過的甜品,如今像泥一般難看,不由更是心疼的看向韋妝,“無論多麽難過,飯也是需要吃的,要不然如何繼續後麵要走的路?或者,讓雷遠去找店夥計弄點宵夜回來?”

    “不要,夜很深了,再說雪地球隻是個賣甜品與甜湯的地方,沒有其他吃食,就算有,店夥伴也未必願意這個時候給客人弄宵夜。”韋妝道。

    “哪會有不願意呢?就看銀兩給不給得如意了。那個等門的店夥計,難道不是你們暗中給了銀兩,拜托他給我們留著門?”南門揚非問。

    “誒,你怎麽都知道?”韋妝有些詫異。

    “我們一路追蹤過來,首先也有猜測過你們無奈之下想先去鍋納百味暫避,根據伊常後來又留下的線索,發現我們的猜測有誤,重新回到雪地球之後,想起上回帶著你來過,你與伊常都知悉雪地球待客的規矩,若想避開今晚的宵禁,雪地球自然是最好的選擇。”南門揚非解釋道,“想著先禮後兵,所以才敲門試探,心想著隻要有人開門,你們在雪地球的機率就非常大了。”

    “要是敲門後沒有人開門,你們就會離開嗎?”韋妝問,瞟向伊常,心想幸虧伊常有拿著銀兩去收買小夥計,換作是她,根本想不到這一層。

    “自然不會,說過先禮後兵麽,若是沒有人開門,隻好潛進來查探一番了。”南門揚非回答。

    韋妝點點頭,看到緊挨著自己坐著的司馬諾晴依然低垂著腦袋,韋妝道:“今天夜裏暫時是安全了,可明天呢?明天之後的以後呢?南門揚非,你有沒有什麽辦法可想?我還是希望能夠早些將諾晴送出城。”豐陽城雖然很大,可哪裏大得過整個江湖,而且城牆之內,危機四伏,隨時有被官兵發現的可能。

    “我自會想辦法,笨妝就不必擔心了,你不想吃東西,那至少要好好先睡一覺。”南門揚非勸慰著,又環視一眼眾人,道,“你們也一樣,今天對司馬小姐來說是非常艱難的一天,但還不是最難熬的一天,若不休息好,怕是無力麵對未來要走的路。”

    “是。”雷遠幾人回答,他們坐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片刻後慢慢閉上了眼,似乎就那樣坐著準備入睡。

    條件如此,想要舒適的床是沒有可能,若隻是兩三個人,自然也能舒展的睡下,但擠著八個人,就隻好坐著了。

    阿原看向司馬諾晴,小聲道:“小姐,五王爺說得沒錯,您無論如何也要睡一會。”

    韋妝拉緊諾晴的手:“現在也沒辦法更多講究,要不我抱著你,你努力的睡一會好不好?”

    “我睡不著。”諾晴輕聲回道,停頓了一會,又開口,“對我來說,再不會有比今天更難熬的日子了。”說到這,聲音又略微哽咽起來。

    韋妝扭頭看一眼南門揚非,不見他因為諾晴的話有絲毫反應,也不見他有繼續開口勸慰的意思,隻好又轉過頭看著諾晴,她一直不肯抬起頭來,這讓韋妝為她擔心:“諾晴,我知道你痛苦傷心難過,我也一樣,但我們必須朝前看,為了以後……”

    “還有以後嗎?”諾晴打斷她,終於抬起頭來,紅腫到可怕的雙眸,悲傷的眼神落在韋妝眼睛裏,她將手從韋妝手中抽出來,“小韋妝或者還有,我已經沒有了。你說你知道我痛苦傷心難過,你說你也一樣?這怎麽可能?他們畢竟不是你的親人,我大哥不過隻是你的大師兄,你我失去的,意義完全不同。”你隻是失去了一個大師兄,卻還有師傅和其他師兄,更加有南門揚非,你的人生豈會有什麽改變?諾晴心中忽然又升出幾分怨意,若不是因為韋妝,顏婉兒自然會成為她的大嫂,又怎麽會做出滅她滿門的狠絕之事?

    阿原詫異的看了諾晴一眼,小聲道:“小姐?”

    伊常驀的睜開眼,似乎有話想說,卻聽到雷遠輕咳一聲,伊常悄悄偷瞟一眼南門揚非,見他麵色如常,於是咬咬牙,很快又閉上了眼。

    韋妝憐惜的看著她,她不願意自己握緊她的手,那也不能勉強,諾晴怨她,也有她的道理,沉默了片刻,韋妝才能開口:“失去有多有少,是不一樣,但永遠失去的那種痛徹心扉的感受,隻要是失去就會有,就能體會。諾晴的話,我隻有一句不能認同,大師兄對於我的意義不僅僅隻是大師兄,他是我的至親親人,所以諾晴也是。”

    諾晴不語。

    “活著的人都有以後,必須有以後。”韋妝接著道,“我不是不痛苦,不是不想痛快的哭出一場,捶胸頓足怨天怨地,可是那樣做大師兄也回不來了,我若是放縱了自己的悲傷,那麽能夠憑借什麽去完成大師兄對我最後的囑托?諾晴好好活下去,那是大師兄的心願,也是二哥,夫人和左相大人的心願,我必須努力,戰勝自己的懦弱,麵對自己的無能,改變現在的一切不好。”

    諾晴聽了,淚水再次流下,片刻後,她忽然問:“司馬家族的冤屈,會有召雪的那一天嗎?”

    “很難。”回答她的,卻是南門揚非,冷淡的語氣,似乎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

    司馬家被血洗一空,極有可能是被栽贓,為了沒有翻案的機會,所以顏將軍才會包圍相府進行最徹底的屠殺,死人是無法喊冤的,更無法證明自己的冤屈,以往有所來往的黨羽,如今急著做的事情也是如何撇清關係,明哲保身。

    “我要為司馬家報仇!”諾晴忽然恨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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