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2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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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居然還要收銀兩,我們可是朋友!”韋妝憤憤不平。

    “說到朋友,韋妝的朋友司馬小姐,此時或者需要一個人去安慰呢。”艾小巫道。

    韋妝頓時無語,她也猜測諾晴經受一連串的打擊需要人安慰,可她在諾晴麵前,似乎從來安慰不了她,隻會激起她憎恨與複仇的欲望。

    帶官兵血洗司馬家的當然是顏婉兒父女,但幕後的真正謀劃者,卻是南門昊羽。韋妝知道,艾小巫知道,南門揚非也知道,可誰也沒有真憑實據。如今逃難尚且隻能言說今日,難以奢望明天,替大師兄一家申冤,韋妝當然也想,但若是賴給南門揚非,她又是不願,無論誰告訴她朝廷之上隻有權勢之爭卻無兄弟之情,韋妝還是不願意看到兄弟相殘的一幕,隻是南門昊羽能夠為了他的個人目的而擄走她,隻怕一旦有了機會,他終究是要對南門揚非痛下殺手的。

    艾小巫打量著沉默不語的韋妝,烏黑的大眼,有夜色中依舊閃亮,卻隱含了諸多無法言盡的複雜情緒,果然無知最能無心無肺又無畏。

    打量韋妝片刻,艾小巫喉間發出微弱一聲咕嚕聲,淡淡出聲問:“你莫不是害怕去見司馬小姐?”

    “是有一點,但也不是特別害怕,畢竟更多擔心她又做傻事。”韋妝回答,看向艾小巫的右肩,“我也擔心你的傷,在南門昊羽的宅院時,好歹也有用藥治療,能夠令傷口消炎早些愈合,隻是內力恢複起來困難些,你此時不肯我替你看,也不肯敷藥與喝藥,我也不知你傷到什麽程度……嗯,說起來,我以前救治過不少斷腿斷尾的貓貓狗狗,就連南門揚非被傷到隻剩一口氣,也虧了我才好起來……你為何就是不肯讓我替你治一治?”

    “我好得很,你若真那麽不放心,喊雷遠與我打一架啊,等我把他打趴下,你自然就安心了。”艾小巫道。

    雷遠咻的就豎直了身形,驚詫艾小巫說出的每一個字,無法相信此時同韋妝站在一起的真是江湖傳說中的那個艾小巫,同時也惶恐韋妝一時腦熱,真的喊他去試探艾小巫一番。

    韋妝不滿的瞪了艾小巫一眼,拉著她轉了個方向,道:“你不是累了想要洗澡換衣服然後睡覺嗎?回東院吧。”

    艾小巫卻一手將她拉回,轉向相反的方向,道:“韋妝路癡,是這邊。”

    “呃?哦……”韋妝訕訕道,“我認路還是不錯的好嘛,是因為夜裏太黑了。”

    雷遠與伊常互相看了一眼,從彼此的眼神中同時看出了無法置信,他們與艾小巫見麵不多,相處也少,但還是知道艾小巫那個人其實非常悶,不喜言談,以往幾次相處,雖然也會回應韋妝的話,但少之又少,且字詞間極為簡單,絲毫不帶情緒,但今天……今天的艾小巫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居然不止一次揶揄韋妝,言語間,更像是有血有肉飽滿起來。

    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艾小巫?但這樣的艾小巫,似乎隻有麵對韋妝時才會如此。

    韋妝和艾小巫在前,雷遠和伊常在後,四人慢慢又朝東院走去。

    “雷遠大俠,現在什麽時辰了?”韋妝回頭看一眼他們,問。

    “回韋妝姑娘,戌時將過,即將亥時。”

    “這麽晚了……南門揚非還沒到。”韋妝微不可聞歎息一聲。

    “韋妝姑娘不必憂心,主子必然是被什麽事耽擱了,或者會晚一點才能趕到,但肯定會來的。”雷遠安慰道。

    韋妝點點頭,轉而又問艾小巫:“南門昊羽的武功同南門揚非的武功,在小烏鴉看來他們誰更勝一籌?”

    她這是擔心南門昊羽會半路劫殺南門揚非不成?艾小巫瞟她一眼,然後目光又落向前方,這才淡淡回答:“澤月身邊侍衛們的武功,包括紅遙,自然都不及雷遠他們幾個,但澤月本人卻是深藏不露,與南門揚非若是比試,一時之間隻怕難以分出勝負,而且澤月用人廣泛,能力不限於武功,我所知道的紅遙與蜂兒都是用毒高手,如今再加上圓圈圈,江湖上所謂的五毒教隻怕也是不及他們三人……嗯,說到圓圈圈,他的武功倒是極為可怕。”

    雷遠和伊常認真的聽著,艾小巫居然說圓圈圈的武功可怕,那一定不是故意聳人聽聞。

    “圓圈圈?”韋妝不由心顫了一下,臉色又蒙上一層擔憂,“他可是滿身是刺的兄長,而滿身是刺是曾經追殺南門揚非的人。”還隻差那麽一點就成功了,她所有的際遇,也恰是由滿身是刺對南門揚非的追殺開始,想了想,韋妝又問,“艾小烏鴉,聽起來你對他們似乎也算熟悉。”

    “我曾經是個殺手,知己知彼是一種必需,或者哪一天做的便是他們的生意,所以江湖中名聲在外的或者隱名其內的人,我都大約知曉一二。”

    曾經是個殺手。韋妝心中驀的湧動一絲溫暖,艾小巫說曾經,那麽表示她以後再也不會是個殺手,不會為了銀兩去奪走他人性命,更不會為了殺人而將她自己置身於被殺的危險中。師傅曾說,天下事物從來是一物降一物,從來沒有最厲害之說,隻有更厲害。

    “我是真的很幸運,希望一直如此的好運氣。艾小烏鴉,你方才說圓圈圈的武功極為可怕,那他會可怕到什麽程度?”韋妝問,內心充滿感慨,初遇艾小巫時,她是個殺手,卻選擇了保護自己,並且為了拒絕顏婉兒不惜與師門決裂。

    “同我師傅無心一般可怕。”艾小巫回答。

    韋妝愣了一下。

    身後,伊常驀的一句:“無心可怕,卻並非艾小巫姑娘的對手。”所以在艾小巫眼裏,圓圈圈有什麽可怕?

    艾小巫沒有回頭看雷遠和伊常,卻回應了他:“圓圈圈比我師傅年少卻不知多少。”雖然不知道圓圈圈具體年齡,但看著也就二十剛過模樣,不說他還有怎樣的潛能可以挖掘,就是體能上,圓圈圈也是超越無心許多的。

    伊常無語,知道艾小巫說的沒錯,他不由看一眼雷遠,若是圓圈圈與滿次聯起手來想對南門揚非不利,那就頭痛了,越想越是心慌,伊常不由道:“雷遠,我看我還是返回……”

    雷遠瞪了伊常一眼,再暗示的朝韋妝和艾小巫方向瞥了瞥,伊常眨了下眼,明白雷遠不希望韋妝擔心,便立刻噤了聲。可是南門揚非和阿薑依然不見影蹤也是事實,萬一半道上果然被圓滿門的人再次盯上,隻有一個阿薑跟隨左右的南門揚非豈不危險?

    “所以,圓圈圈比南門揚非要厲害是不是?”韋妝問。

    “這個世上,原本說不得誰天下第一,誰又更厲害,有些事情也是比較不來。”艾小巫緩緩道,“但圓圈圈不會傷害你,滿次也不會,你沒什麽好擔心的。”

    “我雖然也漸漸有這種感覺,可那畢竟隻是一種感覺,也許是心中希望如此才感覺如此呢?世上的事情可不好說,一朝一夕之間變化起來總是猝不及防,就像我大師兄家……”韋妝想起司馬晨星,瞬間又陷入悲痛中,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相府的變故,卻不是朝夕突然滋生的變故,南門昊羽或者等待這個機會等了許久,恰巧韋妝的出現,以及與南門揚非和司馬晨星的牽扯糾纏成就了他的等待,艾小巫暗忖,看到韋妝眼底濃鬱的悲傷與痛楚,她想安慰韋妝,卻知道其實安慰不了,有些痛苦和悲傷,注定隻能由時間去洗滌去衝刷。

    想起諾晴的瘋癲,韋妝輕聲問:“其實想要報仇的話應該很難吧?”

    “韋妝想要報仇?”艾小巫淡漠出聲詢問。

    雷遠和伊常略有意外,看著韋妝的背影,眼神複雜起來。

    “說不想報仇那是假的,大師兄對我而言猶如長兄,看著他慘死在自己麵前,卻是為了換取我能夠安全離開,我無法忘記當時情景。顏婉兒教會了我什麽是恨,什麽是痛,那種撕裂心髒卻無能為力的感覺時刻困擾著我也挫敗著我,然而在諾晴麵前我一直不敢表露,小心翼翼隱藏,心中另一個聲音又告誡著我,不要因為仇恨而迷失,失去自己,失去自己在意的其他所有。”韋妝此時語氣難掩悲傷,“但我其實沒有報仇的能力,諾晴也沒有,我們連逃跑都需要別人的幫助,事實麵前,我才發現自己一無是處。”

    “雖然你會迷茫,但至少你依然看得清楚。”艾小巫目光忽然溫軟了幾分,再不是空空蕩蕩空無一物之感,她側臉打量著韋妝,“如果韋妝想要報仇,司馬小姐有過的提議其實很好,為何韋妝卻不考慮?”

    這個艾小巫……雷遠有些無奈,到底是想幫助韋妝還是想害韋妝?

    “諾晴說過不管南門揚非是否願意,榮華富貴與權利麵前,太子和其他王爺都不會輕易放過南門揚非,其實此次我大師兄出事,隻是他們與南門揚非爭鬥的開始,這個我是相信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是皇族子嗣,也許注定無法避開這場權利的爭奪。”

    “所以韋妝覺得,與其被動挨打,不如爭取主動報仇?又可以保全自己,一舉兩得。”艾小巫問。

    “呃……那……那也不是,”韋妝搖了搖頭,“偶爾會有這樣的想法冒出來,但我知道那不是我喜歡的生活模樣,更何況南門揚非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

    “韋妝覺得南門揚非的想法,與你偶爾冒出來的想法並不一致?”

    “誒,艾小烏鴉,你果然什麽都靠猜的麽?偏偏還能夠猜對。”韋妝歎道,“南門揚非若有意去爭去奪,嗯……回到豐陽城之後,怎麽可能放棄已經拽緊在手心的利益?”同她示好,有時間便陪著她滿豐陽城吃吃喝喝,對諾晴卻是冷淡至極,也不止一次同她說過會想辦法讓皇上收回賜婚的成命。

    “嗯。”艾小巫哼了一聲,忽然轉身看向雷遠,道,“有人正要進入唯院,卻隻是一人。”

    “呃?誰?”伊常下意識的問。

    雷遠豎起雙耳聽了一會兒,皺起眉來,確實,風聲極緊,直逼東院而來,小半口茶的時間,雷遠終於聽出來人腳尖起落時的特點,不由輕咳一聲,喊道:“阿薑。”

    果然聽到阿薑應了一聲,落下地來。

    見到雷遠和伊常後,阿薑目光往前一瞟,又看到了韋妝和艾小巫,他有些意外,拱手對韋妝和艾小巫道:“韋妝姑娘好。誒,艾小巫姑娘,真是好巧,想不到能在這裏見到您。”黑夜中,他打量艾小巫一會,倒看不出受傷程度究竟如何嚴重,但艾小巫在江湖的名聲之所以駭人,顯然確實自有她的道理,在南門揚非看來,唯院算是隱蔽安全之所,但艾小巫能夠找到韋妝似乎很是隨意。

    “阿薑少俠,南門公子呢?”韋妝問他。

    “主子又進宮去了,因為擔心韋妝姑娘著急,所以命令阿薑先過來稟報一聲。”阿薑道。

    “又進宮了?”韋妝難免擔心,“左相大人的事情,南門公子會不會受到牽連?”

    阿薑不語,心想韋妝一心維護司馬諾晴逃亡,受牽連是避免不了,隻看什麽時候被人揪到把柄。

    “暫時倒也不會。”雷遠道,看向阿薑,“主子為何又會進宮,你可知道原因?”

    “好像是……聖上忽然暈厥,醒過來之後,便同時召見了在京都的幾位皇子。”阿薑回答。

    忽然暈厥,這也是湊巧,也不知道皇上病情實際如何,雷遠暗忖。

    “走吧。”艾小巫提醒呆若木雞的韋妝,也不等韋妝回應,便率先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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