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嗎好看嗎？”

    當鄧筱寧今晚上第無數遍地從試衣間走出來問他這句話時他簡直要崩潰了——今晚看她試了這麽多件同樣風格的衣服後他現在已經完完全全審美疲勞了，但也隻能硬著頭皮敷衍道：“好看，就這件吧。”

    “哼，敷衍！”

    “妹妹你就饒了我吧！”周遠快要哭出來了，投降道，“這樣吧，你等會要再買東西的話都刷我的卡好了，我到星巴克坐著等你。你饒了我吧！我的腿都不聽我的使喚了！”

    “哥哥你這個樣子還怎麽陪你未來的女朋友逛街啊？”

    “你們女人都這麽愛逛街嗎？”

    “那當然，哪個女人不愛逛街買東西啊？”

    想到這兒，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她——她也會那麽喜歡逛街買東西嗎？今天中午遇到她的時候，她就隻穿著簡簡單單的淺灰色T恤和寬鬆的收腿牛仔褲，沒有濃妝豔抹刻意裝扮，卻清清爽爽的讓人感覺很舒服。

    還有，她喂流浪狗吃東西的樣子真的好可愛……看起來那麽嚴肅甚至有些刻板的一個女孩子，原來也有這麽柔軟可愛的一麵。

    而且也是個能夠耐著性子讀《宋詞》的女孩……

    還有她的聲音，真的好好聽……

    一想到她的聲音，他的耳根子就又開始發熱了。他下意識摸了摸滾燙的耳根，嚇了一跳，不敢再想下去了，馬上老老實實地睡覺。

    這一覺他睡得極其踏實，家裏的床就是舒服，睜開眼睛拿起床頭的鍾一看發現都快十一點了。等他洗漱好換好衣服下樓吃飯的時候，發現爸媽都不在家了。

    他在餐桌前坐下，向正在一旁擦拭種著懸垂綠蘿的花盆的傭人問道：“我爸媽都出去了？”

    傭人畢恭畢敬地答道：“是的，先生和太太一早就出去了。”

    周遠“唔”了一聲，看來自己放假回來一趟，又要成為“留守兒童”了。這時管家上來，詢問他早餐想吃些什麽。

    他想了想，說道：“現在都快中午了，直接吃午餐吧。最簡單的中式午餐就好。”

    等管家下去吩咐廚房後，周遠就盤算著一會兒該去做些什麽。正盤算著，就看到Phoebus溜了過來，乖乖地坐在他椅子旁的地上，咧著嘴眼巴巴地看著他。

    這深深的雙眼皮，這人畜無害的純良眼神，真的和他很像麽？他忽然很想照照鏡子，奈何餐廳三麵都是玻璃外牆，根本沒有鏡子，他又懶得起身走去盥洗室照，所以就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直到廚房把飯菜端上來、管家把Phoebus給牽到院子裏它的小窩裏去才停止。

    飯後，他就去櫥櫃裏拿出一包狗糧，然後拿了車鑰匙就出門了。剛剛在與Phoebus大眼瞪小眼的時候，他就已經盤算好要去幹什麽了。他昨天看那小狗的樣子，身體比例已經顯得比較瘦長了，估摸著應該是成年了。

    他開著車，在昨天她喂狗的位置不遠處找了個車位停了下來。

    那隻流浪的小東西怎麽可能會聽得懂她的話？看昨天的情形，她喂它應該有一段時間了，它大概也會認為，隻要每天在固定的時間點去那裏等她就會有東西吃。所以，它今天的這個時候，十有八九還會可憐巴巴地在那裏等她。

    這些在鋼筋水泥的森林裏無家可歸的小動物實在是太弱小了。它們別無選擇，隻能去試著相信人類，相信它們可以向他們尋得一絲庇護。尤其是這種流浪的小狗，一旦信任了誰，便會死心塌地地一直信任下去。

    果然，等他走到昨天遇到她的那個地方時，就看到了烈日下那團髒兮兮的小東西。

    他走近，小狗警惕地退了幾步，仰著小腦袋看著他。他認出來了，是一隻小博美。

    他蹲下，將狗糧倒出一點兒放在手心上，然後慢慢將手伸向它。它微微伸頭過來嗅了嗅，又警惕地縮了回去。他把狗糧放在地上，然後起身往後退了兩步。小博美這才上前一小步，小口小口地吃著狗糧。見它吃得差不多了，周遠又倒了一點兒給它，然後試探性地摸了摸它的腦袋，給它順毛。

    看它的牙齒，的確是成年了。

    他想起她昨天叫它“團團”，於是邊摸邊喃喃道：“你是叫團團吧？把你洗幹淨後你也應該是白白的一小隻像個米團子似的，難怪叫團團。”

    如此這麽幾天下來，他很快就取得了它的信任。現在它不僅給他伸手喂它摸它，偶爾還會主動蹭蹭他的手背，並且跟著他直到他上了車才停在原地仰著頭眼巴巴地看著駕駛座上的他，算是與他道別。而他就算是心裏覺得它這個樣子實在是可憐，也不太敢把它帶回家，因為他擔心她收假回來找不到它的話會失望失落。

    Phoebus似是在主人身上聞到了別的同類的氣味，開始害怕自己失寵了起來，便每天都主動叼著牽引繩纏著周遠去遛它，別的人去遛它它都不肯——隻要是除了周遠以外的人想去遛它，它都會趴在地上裝傻不肯動，那雙眼睛直盯得人心軟軟的。

    周遠沒轍，俯身撓著它的耳後根半開玩笑半抱怨道：“等我開學後你怎麽辦？要跟著我一起去學校嗎？”

    有一晚周遠遛完Phoebus，剛剛換了拖鞋走到客廳就被坐在沙發上的父親叫住了。

    周世瀚身上還穿著襯衫，袖子被隨意地卷了起來，西裝外套搭在一旁，看著他就問：“聽管家說你這一個多星期中午都開車出去？”

    “嗯，出去走走。”

    “明天起你可不準這麽悠閑了。”周世瀚看著兒子，“和我一起去總公司。”

    “好，我知道了。”

    周世瀚站起身，拿起西裝外套走到周遠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有一年就要畢業了，好好加油。待會早點休息，睡覺前記得打個電話給你媽。她下周才開完會飛回來。”

    周遠點頭：“知道了，爸。”

    他看著父親上樓，隻覺得那個背影顯得十分疲倦。

    父親剛剛經過他身旁的時候，他沒有聞到酒氣，所以他應該是剛剛從總公司回來。他知道盛恒最近好不容易才拍得C市新區的一塊好地皮，父親最近忙得不可開交的原因應該就是和新樓盤的開發有關。

    家族集團近幾年生意做得很大，父親也跟著越來越忙碌疲倦，所以一直都很希望他能盡早進入公司幫忙分擔點兒事務。

    其實周遠有好好想過他這輩子該怎麽過，但想來想去，好像都逃不過要走上接手家族集團這一條道路。他注定得做個商人，還是個房地產開發商，誰叫他是周家的長房長子，還是獨子？他其實很希望能有個兄弟姐妹，甚至偶爾會想要是鄧筱寧是個男孩子就好了。因為這樣一來，接手家族集團這一重擔就不是非落到他肩上不可，他也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報考政法大學，如願以償地當個法官或者律師了。

    那會兒剛上大學的時候，鄧筱寧還調侃他：“表哥你要這麽遺憾沒有學到法學的話，以後娶個學法的表嫂不就可以了嗎？”

    這麽想想，好像有那麽點兒道理。不過可惜的是，他每次混進學校同屆法學專業的學生堆裏都是為了能夠旁聽自己感興趣的課。但他這個旁聽生學得比本專業的大部分學生還要認真，連上課的老教授每次看到他都笑眯眯的，誇他好樣的。所以，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聽課和思考上了，倒把“找個法學院的女朋友”這個念頭給忘得一幹二淨了。直到旁聽生涯結束了，他才想起這回事。

    比較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自己沒顧著找法學院的女朋友，卻吸引了一朵朵來自法學院的“桃花”。對他著迷的女生中，除去他們自己經管院外，所占比例最大的就是來自法學院的了，據說是因為他上課認真聽課、做筆記的樣子特別帥特別迷人。

    入睡前，周遠突發奇想——“她是什麽專業的？該不會也是和法律有關的吧？”

    聯想起鄧筱寧那會兒調侃他讓他找個學法的表嫂的話，他忽然就冒出一個神奇的念頭——“她是醫科大學的，該不會是法醫專業的吧？”

    還沒認真再想下去，他就睡著了——Phoebus今天特別興奮，拖著他直跑，弄得他都不知道到底是誰遛誰了。他跟著它跑了這麽久，實在是精疲力盡了。

    正坐在桌邊看書的明晴忽然鼻子癢癢的，忍不住打了個大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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