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最後兩節課結束的時候，已經六點多了。明晴收拾好東西就從實驗室裏出來，快步往離實驗樓最近的食堂走去。她是打算隨便吃一點東西後，就馬上趕去自習了。不然動作慢一點，自習室可就要沒有位置了。

    “晴晴！”徐馨逸在她身後喊了她一聲，“等一下！”

    明晴停下了腳步，轉過頭去看著她。徐馨逸都沒來得及背好包，拎著它一路小跑到了明晴身邊。

    徐馨逸問：“今晚上一起去自習室自習吧？”

    “好啊，那你現在要去吃飯嗎？”

    “不了，我去樓下的小賣部買個麵包就好了。我們今天放學本來就晚了，吃完飯再去得沒位置了。你去吃的話，我先去占位？”

    “也行，謝謝了啊。”明晴笑了笑，“一會兒見。”

    “那占了位後我就發短信給你了啊。先走了，拜！”

    說著，徐馨逸就先快步離開了。

    剛出了實驗樓，明晴包裏的手機振動了起來。她估摸著是周遠，直接從包裏掏出手機看也不看就接了。

    “喂？”

    “明晴啊？是奶奶。”

    明晴握著手機的手僵了一下：“怎麽了？”

    “等會你吃飯的時候我去找你。你在哪個食堂？奶奶去找你說點兒事。”

    “可是……”她用盡量委婉的語氣拒絕道，“我學習上有點兒忙……”

    “有什麽忙的，我知道你今天下課晚，特意挑了這個時間點找你。”奶奶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嘲諷，“再說了，你都有時間找對象，難道連這點兒時間都沒有？”

    她的表情在奶奶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凝住了。如此這般，再怎麽想拒絕也是沒有借口了。她隻能說道：“我在三食堂，到的時候再聯係您。”

    奶奶似乎很滿意，應了聲就掛電話了。

    找她說點兒事？能有什麽事呢？次次找她都是借著說服她轉專業的幌子在她麵前說上一頓母親的不是，再跟著奚落她一頓，用得著嗎？

    明晴把手機放回包裏，深深吸了一口氣，往三食堂走去。

    食堂裏的各個窗口期排隊的人都很多，她隨便選了一支隊伍，有些木訥地站著。前麵的人往前走幾步，她也跟著挪幾步。距離窗口還有一段距離，仍然能夠聽得很清楚連著幾個窗口打飯的阿姨大著嗓門和輪到的同學交流的喧鬧聲。

    “阿姨二兩飯加青菜還有檸檬鴨！”

    “三兩飯，還有這個……哎哎，不對，是這個！”

    “紅燒魚，七塊五的那個！”

    C市醫科大學裏哪裏都很安靜，也就這個時間點的食堂，是最吵鬧的了。現在在她耳裏，這些喧鬧嘈雜實在是讓她心煩意亂。

    她打好了飯，好不容易才在一個角落找到了位置，然後聯係了奶奶。結果奶奶來的時候，她已經快吃完了。三食堂其實離奶奶住的姑媽家並不遠。姑媽家住在二號教職工宿舍，就在三食堂的後麵，中間不過隔著個留學生食堂。

    “分流的事考慮得怎麽樣了？”

    不出她的預料，奶奶上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我並不打算分流。”

    “一定又是你媽叫你這樣做的吧？”奶奶冷笑了幾聲，“我好心給她打電話問你分不分流，她還死命要麵子地說沒這個打算。她也真是的，不為自己女兒著想，這麽辛苦的一個專業……”

    她聽著奶奶的口氣數落起自己的母親語氣極為不善，自然也不打算再忍著好言好語對待了：“我說了很多次，是我自己想讀的這個專業。”

    “我這是為你好，你是我的孫。我不疼你疼誰。”

    這話說得可真好聽，父親去世後她做出那樣絕情的事時有說過她是她的孫嗎？況且，要是真為了她好，還會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說服她她喜歡的而且是全校最好的專業分流走嗎？

    她其實很想說一句，我確實是你名義上的孫，但也確實和你沒有一點點血緣關係，應該說，你和這個明家都沒有一點點關係，你還沒這個資格這樣一再管教我。

    可她還是忍住了，隻是撐著假笑看著奶奶。

    “你也不看看你表哥，五年製的多好啊，出去再讀個研，現在都比你爸爸以前有出息得多。”

    明晴聽了這話，臉上的笑卻愈發明媚，說話的聲音也故意捏得甜甜的：“是，我是比不得表哥在越南讀個研回來，到長和醫院當醫生有出息。”

    說完，她冷冷地瞥了奶奶一眼，見她那副尷尬惱怒又說不出口的表情，忽然感覺很痛快。笑在她臉上，凝成了一朵花。

    她不就是想奚落她奚落她的親人的嗎？那她就讓她奚落個夠。

    眼前的老婦人竭力屏住怒氣，低聲嘀咕了一句極為低俗的粗話，然後對她說道：“你知道比不上就好。”

    明晴冷笑了一聲，懶得再與她囉嗦。她起身，說：“要是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奶奶眼尖，在她起身後一下子發現了她手腕上周遠送的那串手鏈：“喲，你還帶上手鏈了？該不會是和你相好的送的吧？”

    還沒等明晴反應過來，奶奶就伸手抓著她手鏈上的那幾顆玉石。刹那間，老婦人眼裏閃過一絲訝異。但她很快又恢複成了一貫對明晴的不屑：“果然什麽樣的貨色配什麽樣的人，送的東西也夠寒磣的。”

    明晴默不作聲地把手收回，老婦人的手裏落了空。

    她看著明晴，忽然湊到她眼前神神叨叨道：“要不你把這手鏈給奶奶吧，反正也不值幾個錢。”

    明晴冷冷說道：“這種寒磣的東西，好像配不上您這種人吧？”

    “你看看你，這麽計較做什麽？我可真是養了條白眼狼了，給條手鏈都舍不得給，可憐我那早去世的兒子啊……”

    她看著在那裏愁眉苦臉哀歎的奶奶，忽然覺得她很可笑——到底是看了多少家庭劇，戲才這樣的多？

    “那你就要問問你自己到底有沒有養過我。”明晴撂下一句話，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離開三食堂後她忽然覺得舒爽了不少，拿出手機看了徐馨逸給她的位置短信，徑直就往圖書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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