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心頭的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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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裏的天亮得晚,現在已經七點了,天色還隻是蒙蒙亮。

    隻出神了一兩分鍾,明晴就翻身坐了起來,沒有一絲懈怠,有條不紊地疊被子、整理好自己後就趕去醫院裏實習了。

    她像上了發條一般,在醫院裏忙完了實習以後又回到了家。果然,工作的時候時間於她而言是過得最快的,因為全心的投入,不用想別的。除此之外的時間,就像上了發條一般按部就班,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她回家前還去小區對麵吃了他常帶著她去吃的豬扒蛋包飯,還是一樣的分量足,一樣的好吃。她一個人吃得肚子很撐。從昨天到現在都開著機的手機沒有接到一條來電提醒,也沒有收到一條信息。收件箱裏,北極熊和她說過“剛下了飛機,不方便打電話就發短信跟你說一聲”“到上海了,你一個人在家要吃好睡好,晚一點等你回到家了我再打電話給你”“我到北京了,就隻呆兩天,你要乖乖等我回來噢”“晴晴我到雲南了,你之前是不是鬧過要吃這兒的薄荷涼糕?”。

    S市距離C市,也就兩百公裏,而他是一大早的飛機。

    她一回家就開始打掃衛生,掃完了以後又把原本有些雜亂的家收拾得整整齊齊,接著就去收拾打包自己的東西。她今早已經和負責老師申請了宿舍,下班前老師回複她說安排好了。她看了一眼地址房號,其實就是徐馨逸的床位——她結婚了,所以搬出去和丈夫一起住了。醫院裏實習生的宿舍安排很緊,有徐馨逸空出來她才有機會搬進去住。

    當時搬進來的時候因為房子是他的,所以她就很自覺地包下了買各種雜物和買日常蔬果的開銷。現在,她要帶走的東西不多,一個拉杆拖箱、一個大號帆布包、一個背包再加一個盒子,已經可以裝好她在這裏的家當。收拾妥當,她去洗了澡,出來的時候去看了看正在充著電的手機,仍是一通電話和一條短信都沒有。

    都已經這個時候了,為什麽還要抱有期望?

    她關了機,拔掉充電器,刷牙,關燈,睡覺。和他是情侶款的牙刷和杯子,她想了一會兒,還是把它們包好裝進盒子裏了。打開衣櫃,裏麵隻剩下他的衣服了。她取下他的一件襯衫抱著,頭枕著他的枕頭,蓋著他的被子蜷縮成一團抱著,鼻尖是全是他的味道。

    最後一晚,一夜無夢。恍然間,她想起了他曾在這裏說過,他要與她耳鬢廝磨到天荒地老。而今天未荒,地未老,隻是眷侶已成分飛燕。

    鬧鈴調得很早,起床的時候明晴把被子疊好,把他的衣服掛好。把行李拖到客廳時,她把手腕上的那串玉石手鏈取下,擱在茶幾上她寫著留給他的便簽上。旁邊放著的,是她早給他備下的生日禮物還有他以前給她的禮物,包括那張銀行卡副卡。

    門啪嗒地一聲關上了。小北極熊孤零零地坐在他的枕頭上,眼睜睜地看著他的熊貓姑娘離開了。

    他們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在一起,也用了一個月的時間,結束了四年的感情。

    不是沒有後悔過,不是沒有期待過他發現後第一時間來找她,隻是等到他的電話時,明晴已經等得徹底灰心了。她看著備注是“周遠”的來電顯示一直亮著,卻始終沒有接,最後直接關機。

    “你鬧夠了沒有?”開機後,她看到他發來短信。

    此時已是次年的立夏了,忙得要脫去幾層皮的實習,也終於準備結束了。

    她避開了他一次次的找人,屏蔽了他發過來的一條條消息,拒接了他一通通電話,自己也仿佛回到了遇到他之前的模樣與生活方式。

    明朗給她打電話,小心地問:“姐,你是不是真的要和……周遠學長分手?”

    “當然是真的。”她邊進行畢業論文最後的修改邊答道。

    “可是……”

    “沒什麽可是。”明晴麵無表情地盯著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下回他要是再找你,告訴他,我要說的要做的都已經在便簽上寫得很清楚了。”

    “好吧,姐。”明朗無可奈何地掛了電話,看了一眼在一旁靜靜坐著的周遠,“學長,真的不好意思了。”

    周遠搖搖頭:“沒事,打擾你了。”

    說完,他起身一步一步地向外走,背影已經相當疲憊了。

    畢業典禮如期而至,在典禮開始前,徐馨逸挽著明晴的手在校園裏逛。

    “熬了八年,終於畢業了。”徐馨逸感歎道,“臨走前才發現這裏的一切是這麽的美好。”

    明晴笑笑:“當然很美好了,以後要掉的頭發得更多啊。”

    徐馨逸也跟著笑了起來。

    “你真的跟周遠分手了?”徐馨逸問。

    “已經分手了快五個月了。”

    “不後悔嗎?”

    “有什麽好後悔的。”明晴撚著捧在手裏博士帽的流蘇,“至少現在和以後,都不會後悔。”

    徐馨逸輕輕歎了口氣:“其實我一直希望你們能夠走到最後的。”

    “我和他不合適。”明晴望著湛藍的天,聽著綠油油的樹間不時傳來的悠揚鳥鳴,心中一片平靜,“真的,我覺得我現在其實過得還挺好的。”

    “挺好的就行了。”

    “馨逸。”

    “嗯?”

    “你當初是怎麽和韓子君分開的?”

    “我啊?就是某一天忽然想通了,我和他是真的不合適,就徹徹底底地和他分手了唄。”徐馨逸停了一下,接著說道,“在一起是一念之間的事,分手也會跟著是一念之間的事。”說著,她又自顧自地笑了笑:“其實這人生放不下的,也就隻有一雙筷子罷了。”

    兩人又走了一會兒,明晴說道:“回去吧,畢業典禮快要開始了。”

    “估計淺淺和秦涵也到了。”

    “對啊,我們宿舍終於可以再次團聚了。”

    “晴晴,告訴你個小秘密啊。”

    “什麽?”

    “我肚子裏,已經有小寶寶啦。”徐馨逸笑得眼睛像彎彎的月牙一樣。

    明晴低頭,驚訝地看著她小腹的位置。在寬鬆的博士服下,居然存在著一個孕育著的小生命。

    “天啊,真的嗎?”明晴的驚訝變成了驚喜,“恭喜恭喜!”

    兩人挽著手,嘰嘰喳喳地一路聊回了大禮堂。那情形,和當初剛入學的時候對醫科大已經熟的不行的徐馨逸拉著初來乍到的明晴熟悉校園的情形一模一樣。

    一晃八年,她們眼看著就要離開這裏了。

    畢業典禮上的學生發言代表是明晴。鞠躬下台時,她忽然發現斜對著講台的最前排,坐著那個她已經快半年都沒有見著的人。大家都在鼓掌,而他沒有,所以他顯得格外明顯。他抿著嘴,一直盯著她看,哪怕是被她發現了也是如此。

    她的心一抽,下意識抓了抓自己寬大的袖口,把視線收了回來,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不出所料,典禮一結束她就被他給堵住了。

    “跟我回去。”

    “不可能了。”

    “你想要我怎麽樣?”他拉著她的小臂,聲音已經嘶啞了,“要怎麽樣你才能回來?”

    “我們不合適,所以怎麽樣不可以。”

    他苦苦哀求,她心上那已結成的硬痂在一點一點裂開。最後,她說:“試著分開一段時間,四年,好不好?”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慌亂道:“不……”

    她在他說出“不”字的下一個字前,伸出食指,輕輕壓在他的唇邊:“我保證自己會定居在C市,若是四年我們發現還自己還愛著對方,就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他臉色灰敗:“晴晴……”

    “要麽徹底分開。”

    他喉結動了動,隻能惘然答應道:“我答應你。”

    她衝他淡淡一笑,嘴邊露出了那淺淺的小酒窩。

    “那麽,後會有期。”她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徹底走遠。在她消失之前,他忽然邁開腿往她狂奔而去——就在那一刻,他的直覺告訴他要是再不把她追回來她就會永遠消失在他的生命裏了。他要告訴她,他不要再等她四年了。等她出現在他的生命中時,他已經等了二十二年了。他不要再等了,不要——就算用強的,他也要把她弄回來。

    後會有期,到頭來,隻會容易淪為後會無期。

    隻是當他離她越來越近的時候,他卻停下了腳步,沒有勇氣追上去了。他看著她徹底消失在了漫漫的人海中。

    第一年,明晴徹底回到了沒有他之前的生活。每天忙忙碌碌,卻也安排得井井有條,偶爾午夜夢回的時候想到他的臉迷糊間仍會心如刀割。有時候不知不覺中,她還是會走到那棟樓下,望著黑著燈的那一戶出神。每一次去到那裏都是黑著燈的,他大概已經把它給空置了。

    第二年,她被醫院選派到美國去學習。隔著茫茫大洋,在不同的時區裏她好像把他忘得更徹底了一些。期間楊映朝有和她表白,但是被她婉拒了。她的一頭長發也剪成了及肩的長度。

    第三年,她回國,接受了楊映朝的告白。她重新來到那棟樓下,而那一扇窗亮起了燈光。挺好的,終於有新主人了,她想。轉身離去,此後她再也沒有來過。同時她開始在各種當地報紙或是一些財商、娛樂報道上看到他的身影,無非是他多麽年輕有為,青年才俊,作為新任CEO帶領著盛恒不斷創造財富,還成功開拓了在餐飲業上的市場。除此之外,就是他和一些當紅明星或者名門千金的情感緋聞。

    第四年,她答應了楊映朝的求婚。當天晚上,她夢到了和周遠一起回E市見母親的那一天。

    “我有點兒緊張。”他不好意思地笑著。

    “我也是。”她捏了捏他的手指,“誰叫你這麽急著來啊,我都覺得太早了。”

    “反正早晚都要見啊。”他抱著她笑,“早點見好,這樣我就能早點娶你。”

    “你說的輕鬆,我還沒有見過你的父母呢。”她窩在她懷裏,小心地問,“他們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像我這樣的,他們會不會不喜歡啊?”

    “怎麽會?再說了,是我娶你,又不是他們娶你。”

    她扁著嘴不說話,往他懷裏深處又蹭了蹭。

    “晴晴。”

    “嗯?”

    “還記不記得我們掛在老榕樹上的布條?”

    “記得。”她臉上溢出了燦爛的笑,“歲歲如此,永不相負。與君同心,白頭偕老。”

    ------題外話------

    晚一點會傳《尾聲》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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