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吵了，都安靜。”眼看帝位上男人臉色越來越沉，不少官員紛紛遞了個眼色給他們，出聲喝止。

    “請皇上恕罪，下官絕沒有冒犯之意。”隻是有些人說來也氣人。崔宇恭敬地躬了躬身，朝北玄帝有禮地說道。

    “下官鄙薄之見，請皇上見諒。”明薑瞥了眼率先和臉的崔宇，不敢造次地說道。

    “愛卿們是不是對朕頗有異詞？”古修北本來因為五皇子身死一事心情不好，而底下這些好臣子，心裏想著什麽，他也看在眼中。

    “皇上息怒……”看見北玄帝帝顏好像暴風雨來臨之前的黑暗，盯著他們的雙眼晦澀難懂，生怕拂了聖意的大臣們異口同聲地屈身相道。

    “息怒？朕沒看出來各位愛卿的意思，這是讓朕不要動怒的作態嗎？”北玄帝冰冷的眼瞳好像看無用之人一樣鎖住眾人的姿態。

    “微臣不敢……”

    “微臣不敢……”

    ……

    “母後怎麽樣了？”古驚韜從外麵匆匆趕回來，看到古驚略從母後寢殿裏走出來，急急迎了上去，擔憂焦切地問道。

    “韜，禦兒沒了……”古驚略好不容易安撫南宮初月歇下，再看到古驚韜時，不由自主地懷念自己看著長大的五弟，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

    他甚至會想，如果秦越不摻和進這場戰事裏麵，他的五弟是不是就不會死了？可是這種話他說不出口，即使心裏偶爾閃過這種不該有的念頭，在母後麵前，他也忍住了不言。

    那是他們最小的弟弟，從小疼到大的，他們還沒看著他長大成人、成家立業……就這樣沒了！

    還有儀兒，現在生死未卜，更是壓在他們心頭的大石，這根弦緊緊揪著他們的心髒繃直了……

    如果儀兒有個萬一……古驚略不敢想象，好好的一家子，好好的人，怎麽說沒就沒了？

    南墨帝！古驚略現在最是痛恨至極之人，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剁成人彘，怎麽能讓他這麽輕輕鬆鬆死了？

    禦兒……

    “略！振作點……”古驚韜嘴裏如此說，但是雙眼通紅得厲害，隻是苦忍著那滿腔的難過，將古驚略肩膀攬住，寬慰道。

    他們不能倒下！母後憂傷急心，還要靠他們安撫。還有朝中大臣，這次背地裏想法翩翩，明麵上附和著父皇，誰不知道他們意見挺大。

    雖然南墨帝死了，寒雲國派出的大軍幾乎死絕，但是他們背後的魔族還在。現在局勢艱難的是，蒼龍國攝政王也死了，他們和魔族為敵的話，恐怕……

    雖然不能怪有些大臣膽小怕死，畢竟那是人之常情，是人性。寒雲國背後的東西太可怕了，他們現在確實沒有了任何勝算。

    “皇上駕到……”忽然傳來宦官的傳喚，古驚略兩人匆忙整理了下自己的儀態，看向殿外走進來的父皇。

    “父皇……”

    “你們母妃睡下了？”古修北看到站在寢殿外的兩個皇兒，寢殿大門緊闔著，略顯疲憊的揉了揉雙鬢，確定地說道。

    “是的。”古驚韜回複道，跟隨著古修北的步伐踏入了偏殿。

    “你們退下吧。”古修北斥退身邊的宮女眾人，坐在偏殿主位上一言不語。古驚韜和古驚略心情沉重，也一聲不吭。

    三人就靜靜地坐在那裏好半晌，無聲無息之間，流淌著無盡的悲傷，是感懷，是哀悼，是悲傷……

    沒有一人先開口說話，似乎打破這一平靜是件十惡不赦的事情。

    古修北微闔著雙眼，那素來強悍不拔的身姿此時有些微曲，沉浸在那低沉的氣壓裏。

    父皇……古驚略無聲地喊道。他覺得，父皇心裏也很傷心，隻是沒有表露出來。禦兒的到來，父皇雖然內斂沉穩不露聲色，但他知道，最疼禦兒的，就是父皇了。

    幾乎是什麽都依順著禦兒。禦兒不在了，母後悲急攻心，父皇又何嚐不難過呢？

    “太子會把禦兒送回來，你們去他宮殿，把該用的東西都給他配好……”

    “父皇……”古驚略不由得掩麵而泣，直接在自己父皇麵前失顏痛哭，哽咽的聲音隨之傳開。

    “儀兒還需要加大搜尋，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古修北喑啞低沉的嗓音看似與平時無恙，但袖袍下的手激動得需要強大的控製力壓抑住才不至於顫抖。

    “是。”古驚韜和古驚略幾乎是從齒縫間蹦出來的字眼，生怕說出一句話來將失控涕零。

    古修北看了兩人一會兒，朝外揮了揮手，“去吧……找人的事，父皇隻有交給你們。”

    “父皇……”古驚略喊了一聲，到了嘴邊又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來，啞了啞，又道：“父皇保重龍體，母妃那邊，需要您。”

    古驚韜重重地點了點頭，隨而帶著古驚略出了偏殿，看見外麵的天空，此時如同他們的心情一般，暗沉沉的，又趕著一場暴風雨來臨，風卷殘雲，陰雲密布。禦兒……兩人仰天無聲的呼喊道，無聲的淚水沾濕了臉頰。

    偏殿裏。古修北平生第一次想要瘋狂殺人，嗜血的心思纏繞著心頭。

    依憑五長老的能耐，不可能至於如此，長老和帝皇之間的聯係仿若沉落大海毫無動靜，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真的遇到了強敵，五長老應該發出緊急訊號通知他或者其他長老才對，豈會……

    除非……古修北暈著光輝的雙瞳閃過一道犀利的光芒，緊抿著的雙唇如開鞘的刀劍般銳利鋒芒。

    大長老……五長老……此事其中必不單純！叛變——

    古修北倏然站了起來，周身氣息如有實質般劈裏啪啦作響，冰藍色的力量狂卷著偏殿裏的物體，“咚……”紛亂落在地上，發出大響。

    “皇上……護駕……”守在偏殿外的公公和侍衛被裏麵的大響震住，回過神來倉促急切地大喊道。

    皇上出事了？一大群人爭先闖進了閉著門的偏殿，“皇上……”入目的是一片殘骸的內殿，已經被破壞得麵目全非了。

    眾人環顧了四周一圈，沒有發現可疑人物，明顯感覺到帝皇周身散發的低氣壓，心中頓時了然，恭敬地守候在了一旁，等待帝皇的命令。

    鴉雀無聲的偏殿，安靜地詭異，連呼吸都不敢大喘，生怕驚擾到怒火中生的帝皇。

    “皇上在不在裏麵？……請通融一下，奴婢有急事求見皇上。”被阻攔在偏殿外的宮女麵露急色，不安地跺了好幾回腳。

    “皇上此刻不見他人。”皇上適才發了一通龍怒，怒氣未消，這個時候，萬萬不得讓人打攪了，否則，他們都會吃不了兜著走。

    皇上不見外人？這可如何是好？萬不得已之下，宮女隻好實情告之：“娘娘不見了，還請這位大人進去向皇上通傳一聲。我們，找不到娘娘啊……”

    “你說什麽？”皇後娘娘不見了？守候殿門的侍衛一聽，臉色刷得變得嚴峻冷厲起來。

    “皇，皇後娘娘不見了……本來還在寢殿歇息著的，不知道怎麽不見了……”

    “你跟過來。”皇後娘娘不見了！此事大條了。誰人不知他們皇上和皇後之間的感情，五皇子沒了……現在皇後娘娘不見了……四公主下落不明……

    真是一團糟！陰翳的烏雲籠罩著秦越國，讓人透不過起來的憋悶，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子？

    “砰砰砰……”輕輕敲著房門。

    “皇上，大事不好了。”北玄帝身邊的公公乍聽殿門進來的侍衛傳話，背後不由得冒起了冷汗，早就顧不得此刻不能驚擾皇上一事，趕緊去匯報。

    “何事驚慌？”

    “皇上，娘娘身邊婢女來話，說……說……娘娘不見了。”

    “咯吱——”殿門由裏而開，古修北逼人的氣勢已經到跟前，令人驚駭的帝皇之威在此刻暴露無遺，盯著說話之人，雙眼好像盯上了獵物般隨時索命。

    “你說什麽？”

    “皇，皇上，娘娘不見了……”

    “皇上——”跪在地上的公公和侍衛隻看到極速離開的衣角，再次抬起頭，已經看不到帝皇的身影。

    月兒……月兒……古修北使用渾身力量往寢殿方向狂奔而去，哪怕胸口隱隱傳來撕痛都在所不惜。

    月兒，你不能出事！古修北能感覺到自己雙腳有些無力，驚悸湧上心頭，整個人都快被心底的恐懼壓倒。

    月兒……

    ——

    “皇上——娘娘，奴婢們還沒有找到……”看到出現在寢殿外的帝皇，眾人噤若寒蟬，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準備等待帝皇的怒火。

    “你們跪著有什麽用？皇後呢？還不快去找？把整個皇宮翻起來，也要給朕把皇後找到。”古修北放在身側的手攥得死緊，幾乎把掌心摳破了，但是他渾然不覺疼痛，心裏空蕩蕩的感覺更甚。

    看著一個個四處搜尋的宮人，古修北幾乎是軟著腳踏進了寢宮。他怎麽讓月兒一個人呆在寢宮呢？禦兒沒了，他的月兒該是何等的傷心？

    過了一個半晌，侍衛首領才回來。古修北看著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了結果，大怒：“皇後一個人，你們都看不好，朕要你們何用？皇宮養你們這些侍衛，是吃閑飯的嗎？來人，把他們都拉下去，杖刑一百。”

    “皇上……皇上饒命……”一聽杖刑，宮女們慌亂成團，帝皇之威不可觸，禁衛軍唰唰唰齊整的動作讓眾人心驚膽戰。

    “饒命，找不到皇後，朕要你們的命。”古修北心口沉悶，找不到南宮初月，讓全部人陪葬都不為過。

    ——

    “休整……”浩浩蕩蕩走在回程路上的秦越軍隊停了下來。

    “把五殿下放在本宮帳內。”古驚雲指揮士兵將安放著古驚禦的棺槨抬進了自己的營帳，絲毫沒有避忌的意思。

    “殿下，這……”聽到命令的士兵麵麵相覷，有些猶豫著。把棺槨抬進太子殿下的營帳內，這不太好吧？

    “本宮的話沒聽到嗎？把五殿下放在本宮營帳……”古驚雲的語氣極度不悅，素來溫文爾雅的男人此時像是被觸了毛須的猛獸，暴怒之氣狠狠地被壓抑著，不得紓解。

    “按太子殿下的意思辦。”梅遇瀾及時出來緩和彼此之間的氣氛。從蒼雲邊境回來，一直消散不去的鬱色和悲傷始終縈繞。

    “是，太子殿下。”

    ——

    “禦兒……皇兄對不起你。”古驚雲一人蹲坐在棺木之前，凝視著永遠躺在裏麵的少年愧疚地哽咽。這麽多天來的隱忍，在此刻徹底爆發了，麵上滑下濕潤的痕跡，一發而不可收拾。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罷了。如果可以，古驚雲希望回到把兩人趕回皇宮的那一天。隻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可以吃！

    他好恨！好悔！然而，悔之晚矣！

    還那麽年輕！少年有誌未酬！禦兒怎麽可以這樣？該死的人，是他！是他才對啊！是他害了禦兒，還有儀兒……

    滴答……滴答……清淺的淚痕劃過臉頰，一滴一滴順著下頜落下，筆直地滴落，砸到棺木裏永遠沒有知覺的古驚禦身上。

    嗚……低聲如弱獸般的悲鳴，從古驚雲的喉嚨間艱澀地逸出，直讓人心裏悲涼。

    單手掩住眼睛的古驚雲沒有發現，躺在棺木裏的人隨著每一滴淚珠的落下，身上泛出淡淡的微光，有越來越亮的趨勢……

    禦兒，皇兄愧對於你！

    禦兒……

    “禦兒……”古驚雲張大了眼，被眼前一幕震驚到，隻見棺木上古驚禦的軀體被一團耀眼的光團籠罩著，白色的，微微透亮，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

    古驚雲伸出手，往光團裏麵探了探，沒有任何阻礙。這是什麽？

    白色光團由大變小，由深變淺，忽然間營帳內起了一陣大風，“嗚嗚……”仿似悲鳴的聲音響起，古驚雲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怔愣了。

    隨著大風席卷，白色光團漸漸縮小，直至……

    古驚雲用力量抵抗著猛烈的風力，待風力變小逐漸消失時，白色光團也消失了。

    “禦兒……”營帳內響起了古驚雲驚天動地的狂吼，聲音之大，把四周紮營的士兵聚攏了過來。

    “太子殿下，出什麽事了？”已經顧不得被大風席卷得不成樣的營帳，眾人紛紛往古驚雲帳內飛去。

    “殿下——”梅遇瀾不經通傳直接闖了進去，看到古驚雲趴在棺木上悲痛欲絕的樣子，心裏咯噔作響。

    “殿下……”梅遇瀾走了上前，雙眼皺縮，看到棺木裏麵空無一物，五皇子呢？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