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又見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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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小泥鰍!喳喳呼呼的!真是本性難移!你就穩當兒的不行嘛!小心叫門檻子絆嘍,磕掉門牙!”
那個被叫做掌櫃的人正琢磨事兒哪!一下子被搶進門來的那個叫做小泥鰍的人嚇了一跳。
“哎呀!掌櫃的!真真兒就是喜事呀!你說咱看著誰了?”
“咱哪兒知道你看著誰了!”
小泥鰍一屁股坐在那個掌櫃旁側的長條凳子上,伸手把桌子上的一把黑黢溜光的南泥茶壺拎在了手裏,再一伸手把扣在一個圓盤兒裏的一隻有小孩兒拳頭大小的南泥茶碗兒掀開來,鐓在桌子上,倒上水,端起來,一仰脖兒就灌了下去!
那個掌櫃的聞到了一股餿了吧嘰的汗味兒。
“去去!那邊兒坐著去!”
小泥鰍挪過身去,用手在自個兒嘴上抹了一把,氣喘噓噓地說道:
“掌櫃的!你還記得不--”
“哎呀!嘖!啥事兒呀!說話咋這費勁哪!”
“哎呀!掌櫃的,說這個話,這事兒沒有個十七八年,也有二十來年了!那時,咱在趕大車這個道兒上的一個朋友,你和你們夥裏的一個兄弟一塊兒在咱覃莊的一家小酒館裏喝了一回酒,那家小酒館離咱這兒不遠!那天,你還給了咱那個道兒上的朋友二十塊大洋--”
小泥鰍的話還沒等說完,坐在對過的那掌櫃立馬就站起身來,隔著桌子向他這邊兒伸過手去,一下子就按在了小泥鰍的嘴上!那個掌櫃的這一舉動,真真兒就把小泥鰍嚇了一跳,那話隻說了半截!那個掌櫃瞪著一雙大眼把自個兒的頭搖了搖,遂放了手。走出了屋子,屋裏屋外地看了一遍,這才複進了屋兒,房門閂好,走回來,複坐在自個兒剛才坐著的椅子上,眼盯盯兒地看著小泥鰍問道:
“你說你看著了誰?”
“就是那一回,咱們--”
“胡說!那咋可能哪?那都二十來年了不說,咱夥兒上的那些個人除了咱,真真兒還就沒有活著逃出來的!”
說著,就用雙手拄著桌麵兒,要站起的樣子,可也隻欠了欠屁股,就又坐下了,眼睛左了右了地在眼眶裏逛了逛。
小泥鰍說的是個啥人,他可是立馬就想起來了!
被小泥鰍喊做掌櫃的人,正是當年王原那夥胡子的二掌櫃董剛。小泥鰍所看到的人正是夥裏的五掌櫃!也就是白果啦!匪號小大夫!
小大夫還活著?那咋可能哪!那撲天蓋地的大火,啥人能夠逃得出!董剛想。也有逃出來的!誰?咱哪!但能跟咱比的天下有嗎?那個小大夫,論功夫,那是比咱強,而且還不是強那麽一點點!這個咱認,可要是說從那燒了十來天的大火裏逃得出命的,那可就不單單是個功夫上的事兒啦!還有個幸運,運氣,點子啥的事兒在裏邊!他能耐比咱大,但卻不可能有咱點子好!
那個小大夫真真兒就沒死?
“你是在哪兒看到那個人的?”
“就在鴻濱樓!”
“鴻濱樓?”
董剛一聽,心裏就是“咯噔”一聲。這麽說,那個小大夫現在是抖起來啦?那能到覃莊鴻濱樓吃飯的主兒,肯定是有錢人啦!咋?那小大夫沒死還不算,還成了有錢人啦?
“別著急,從頭到尾細細地說上一說!”
董剛把桌子上的茶壺拎起來,給小泥鰍麵前的那南泥茶碗兒續了點兒水。
說起來,這也就是個碰巧的事兒!白果跟上那麽一夥子人,圖的也就是進城時省得遇到麻煩。沒有想到的是,這夥子人裏邊,走在頭裏趕大車的那個矮個子卻是認得白果的。啥時認得的哪?說起來,這也有二十來年了!
那一年,就是荊繼富和荊繼忠哥倆兒各帶著太太和兒子到覃莊去過中秋節的那一年。在往回走的路上,走到茨溝村東頭兒的時候,就在那片桑樹林的邊緣被一夥子胡子給劫了!荊誌義和荊誌國叔伯哥倆兒被綁了票兒。為此,荊繼富和荊繼中兩家兒丟失了一些個浮財不算,幹楞楞的大洋就被整去了兩千,還有兩塊雕著花紋兒的金殼懷表也被一並捋了去!
在這個事兒發生之前,荊家溝給荊繼富家趕了多少年車的車老板子狗剩兒和覃莊街裏的車老板子小泥鰍,一塊兒跟兩個綠林中人在覃莊街裏的一家小酒館喝了頓酒。綠林中人就是胡子啦!那兩個人不但是胡子,還是胡子頭兒!
這兩個胡子頭兒正是河山縣王原那夥兒胡子的二掌櫃董剛和五掌櫃小大夫!
白果跟著那夥子人進了城,因為心裏有事兒,就急匆匆地從那些個人的身邊兒搶先走了過去。他沒注意人家,人家卻注意了他!那個走在前麵的車老板子正是小泥鰍!看到有個人從自個兒的身邊走了過去,小泥鰍就搭眼看了一下子,猛然間,覺得有點兒麵熟!再看!這個人自個兒肯定是見過!但一時有點兒想不起到底是在哪兒見過!再向前走了也就幾步的功夫,小泥鰍想起來了!他轉身把手裏的大鞭子交給了走在後邊兒的一個年青人,說道,咱有點兒事兒晚回去一會兒,你幫咱把車趕回去!說著,就加快了腳步,隨白果而去!看到白果進了鴻濱樓,小泥鰍就近找了塊地兒隱起來,待看到白果從鴻濱樓裏出來,手裏拎著幾個紙包,看樣子有點兒象是草藥包兒,心裏好不忌諱!倒黴!遂一直跟白果到了那家小旅店。
那要說,董剛咋會從那日本人縱的大火中逃出來哪?竟然能死裏逃生?那要是說起來,還不能不讓人佩服!那些個入了夥兒的人,不管他是咋入的夥兒,途徑不一,但有一樣卻有些個類似,就是那些個入了夥兒的人都有一些個保命的看家本領。那要說,董剛有啥看家本領?論武藝,也就隻是會些個武把操兒,論啥謀略,也就一般般,當然,還是要比那些個夥內的一般弟兄強上不知有多少倍!但董剛之所以能坐上王原那夥兒胡子的第二把交椅,當上二掌櫃,那肯定還是在某一方麵有些個過人之處,隻是平素還沒有遇到嶄露頭角的機會而已!日本人縱火燒葦甸子,是為董剛嶄露頭角提供了一個機會!
那一天,胡子頭兒,大掌櫃王原一聲令下,五個掌櫃帶著所有的弟兄就一齊開始往甸子外麵衝,反正,那就是誰能衝出去誰就活著,衝不出去那也就得死啦!
那麽個時候,人人心裏琢磨著的是自個兒咋逃生,沒有人還注意別的人都在幹啥。董剛和大家夥一樣,也擺出了架子,隻等大掌櫃王原一聲令下。可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那王原往外衝的令兒一下,別的人都開始沒命地朝那葦甸子裏麵衝了進去,董也衝著來的,可他沒衝多遠就不衝了,而是停在了一個水泡子旁邊兒。一前一後一左事地一踅摸,人影兒不見,就把自個兒那已經浸了水的棉被扔在了一邊兒,把自個兒背著的包袱坐在了屁股底下,就那麽挺著!等啥?董剛在等那大火燒過來!就這樣等了足足有兩三個鍾頭!那大火呼呼的,遠遠的就能感受到那火的熱度!就在要凍死還沒凍死的時候,那大火在北風的吹拂下燒過來了!火到之時,董剛一下子就從那水泡子邊兒上蹦到了水裏!那火竟然就從那水泡子邊兒上燒過去了!
大火過後,事兒就簡單了!說來也是該著,那董剛也不知是咋想的,竟然也是一個勁兒地向東蹽了過去!
董剛是夥裏的二掌櫃,入夥兒的時間也長,身上那是有錢的!包袱裏咋也有幾百大洋!見到了人家兒,那是整點兒吃的還是弄點兒穿的,那就不算個事兒了!也就不到一個月,董剛可就到了覃莊了!覃縣縣城!董剛為啥會逃到覃莊?那是因為,在夥兒上的時候,王原他們客貨棧經常派董剛去覃莊進個貨兒啥的!當然也不排除有的時候踩踩盤子之類。
董剛到得覃莊,實在說來,也是奔著小泥鰍去的。他跟小泥鰍算不上過命的弟兄,也說不上是朋友,還不是一個道兒上的人。董剛是胡子,屬於黑道兒,可小泥鰍卻既不黑也不白,小泥鰍應該屬於灰道兒的人。也就是既可以黑也可以白,小泥鰍本身隸屬於船店腳牙那些個行當中的一類。(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