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臬淺笑裏帶著些許苦澀，淡淡道：“這筆算盤你倒打得很如意，就不怕我出爾反爾悄悄地提前把事都辦了嗎？”

    依照他將這誅心簪塞進我手裏的這份決然，我驚歎他竟掛念我相不相信他，同樣驚歎他這智者千慮終有一失。

    “你將我除了仙籍，就不怕我將積骨石藏起來讓它再也沒法重見天日了嗎？”我鋪開手裏的竹簡，手指頭敲著上麵對積骨石的描述，道：“即便你權高位重雄才蓋世，能做到永生永世不死不傷，可是你的那位公主能嗎？我就不相信你會不想與她長相廝守。”

    罹臬看向我的眼光倏忽黯淡下來，他動了動嘴，囁嚅著，似乎想說什麽，卻將話止在了嘴邊。

    半晌，他終於失神落魄將他想說的話說出了口：“末兒，你說得對……”

    我順手正要打第二個哈欠，聽見他這麽一通調調登時便噎住了。

    不過被人看穿了心思，真沒想到他反應這麽大。想當初本神君被他看穿了心思尚也沒覺得有多丟臉，還在心裏竊竊暗歎一句他的好才華。這一點上，他果然比不上我。

    “我朝思暮念的，也不過同愛著的人長相廝守，我想要的，自始至終都得不到。”

    我順順憋住的那一個哈欠噎下來的氣，化作‘哈’的一聲笑語。

    “世子爺真是說笑了，薷玖公主可是很寶貝著你生怕讓人搶了去，你怎反倒還成了那個愛而不得的人……”驀地想起從明月清風兩個小婢那裏八卦來的罹臬薷玖的風月史，忽而想起他們兩個都是梳妝進棺材死要麵子的一類，罹臬似乎還不太明白薷玖的心思，便在嘴底下話鋒一轉，笑道：“啊！我是說啊，世子爺與薷玖公主天造地設，一段好姻緣斷然不能在此時荒廢了，如若世子爺不嫌棄，我願意私底下稍稍點提世子爺一二，既能讓世子爺不至於對公主太過憂心，也算是我同易北報答感念世子爺成全的這一番美意了。”

    這番言語實在乖巧，平白撿了罹臬的便宜，讓我很喜歡，隻是罹臬大概是早被薷玖公主死鴨子嘴硬的一番做派傷的體無完膚，沉默了半晌才抬起眼來冷冷瞧我：“你以為……你對本君了解多少？你又以為……薷玖有多愛我，我又有多愛薷玖？扶末，你既想在我這東宮裏待著，就應當曉得不該你過問的是便不再過問，不該你插手的事便不再插手。塵世萬般皆為幻象，你能保準自己能一一看清嗎？你是有幾分小聰明，可是扶末，我要你明哲保身。”

    認識罹臬的時間也算不得太短了，倒是頭一次見他發火，這讓我很是驚奇。草草一算，我做儲君不過才兩萬年，諸多脾氣早被纏身之事消磨得一幹二淨，而罹臬封儲生生比我早了九萬個春秋，為人又比我溫和沉穩了許多，我驚奇他竟會因為這麽一點雞毛蒜皮都比不上的小事同我發火，亦苦惱自己竟打一開始就得罪了這個十翼穀上下唯一一個同我站在一條線上的螞蚱，默不作聲低著頭端坐著由著他教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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