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店……記得把你們這兒的招牌菜全都給我端去。”

    “姑娘您這邊請……”

    這小倌兒倒是殷勤，忙前跑後地給我端茶倒水，一陣折騰後大大小小端上了七八個盤子。

    外麵不知什麽時候放起了煙花，朵朵金花在如洗的星辰間極盡璀璨極盡絢爛地綻放，盛極一時。此般美景良辰夜，斷不能是我推杯換盞的時候。看看桌上嫋嫋升騰而起的水汽，我猶豫一陣，抓起一個菜煎餅就往外走。

    月色已深，大街上仍是一派燈火輝煌的景象，才子風流翩翩倜儻而過，不知與誰家小姐擦肩，一眼萬年就此淡漠了塵世間。唔，站在這樣的烈焰繁花底下縱是無情的也能推波助興，有情的更能錦上添花，一時間，大街小巷裏蕩漾著曖昧又溫暖的紅塵氣息。

    一團一團斑斕的火球爆裂成細小零星的火星飄散在夜空，我琢磨著方向，走過了幾條小巷，來到一處高牆壘砌圍起來的一座府邸。

    可見，這裏便是放煙花的那戶人家了。

    大戶人家就是大戶人家，門前還站倆看門的。

    大戶人家的看門的就是大戶人家的看門的，見本神君我在他家門口有所逗留，當即下來一個不耐煩地把我往一旁趕。

    正趕著，府中傳來一道清越朗潤的男聲，帶著少年人獨有的幹淨，問：“什麽事這麽吵？”

    抬眼，我看見那個少年堪堪正是白日裏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

    有道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如今叫我再碰上這個采花賊，還是在人家老巢碰上人家，真真應了一句嗚呼哀哉。

    更有道是無巧不成書，正當我四下打量三十六計是怎麽個走為上法的手以後，那少年已經輕聲斥責過守門人，磊磊謙和地走下來朝我拱了拱手：“家奴無理，方才對姑娘多有冒犯，小王再此給姑娘賠不是了。”

    我怔了一怔，不由感歎一句萬分僥幸，原來這少年人並未認出我來。

    想那折子戲上並沒有采花賊在自家老巢門口招蜂引蝶的這一出——難道因為這幾年本身君對那萬變不離其宗的套路拿捏得忒清楚而疲於鑽研，不知道他們早就磨出了一道新的套路？

    一時間，我亂了方寸，臉上不動聲色地牽引出一個正經得不能再正經的表情，端莊笑道：“哈，哈哈……是小女子自己走路分了神，不怪他們……不怪他們……”

    說著，我一麵客氣，一麵往後倒退。

    那少年淺淺一笑，問我：“方才小王經過大門，就見姑娘駐足遠望，想來是很喜歡這片煙火……若姑娘不嫌棄，大可隨小王到府中坐一坐。”

    我忽想起折子戲上世家小姐欲拒還迎的那副嘴臉。

    “不必了，公子，深更半夜的，小女子一人實在不便上門叨擾，再者……天色已晚，我爹娘還等著我回家吃飯……”

    “大膽！”

    這廂我話還沒說完，聽見這少年身後一道聲音底啞中帶著幾分莊嚴與肅穆，如同利劍一般直直朝我刺過來。

    我又是一怔。

    這聲音，若是除去幾分淩厲，與白日那個一身白袍帶著倆丫頭的采花賊別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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