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臬聲線流暢，起先很是洪亮，後來竟漸漸沒底氣的小了下去，到最後就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子一樣隻剩下蚊子哼哼的聲音——他會因為未婚妻被旁人陷害而無意爬了另一個男子的床而對她大發雷霆棄之如敝履，我想，他在風月這方麵定是個十分保守的人。畢竟傳統風月觀念中男女之情才是正道，兩個男子在一起簡直就是罔顧人倫，要他撞破笛煜和柳可牧之間的私情就已經打碎了九萬多年來他對這個世界非黑即白的認知了，現在我還要他將這事八卦給我聽，真真是難為他了。

    誠然，他的處境十分為難，我的心情卻十分愉悅。兩萬年來我看過的折子戲裏所描述的短袖之情無一例外全都是些凡人的風月，以致我錯誤地以為在情愛之事這方麵隻有凡人們才能做到不落俗套，真沒想到，原來我們神仙中也有如此出塵之人，這讓我十分地圓滿。

    自罹臬將這事說出來，我的腳步便無意識地開始逐漸沒了規章，回想當年笛煜和柳可牧二人齊心協力將我帶到南天門去看日出，東方翻湧著的雲海裏逐漸升起一個散著光冒著熱的紅點，萬丈金芒流霞漫過了晨風中澎湃的雲潮撒到我們的臉上，我一抬頭，就能看見兩個端著熱茶的人隔著渺茫模糊的水汽相視一笑的兩個男人。

    那時年紀小，隻覺得他們兩個賣弄起風雅來還真是九重天獨一份絕無第二家，現在想想，我真是傻。

    虧得笛煜和柳可牧以前並不避諱我，兩萬年前關於他們的點點滴滴好像幹柴碰上了烈火一點就著在我腦海裏翻湧了出來。不可置否，這樣的場景兩萬年前那個純潔的本神君見到了太多，即便是忘了幾分，剩下的那些也足夠讓我按照折子戲裏的套路想入非非。直到身後傳來輕輕的幾聲咳嗽我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把罹臬扔在身後好長一段距離了。

    罹臬快走兩步趕上來，柔和道：“情愛這種事，隻要碰上了任誰也逃不掉，愛上了就是愛上了，你便是一萬個不願意也沒法拆散他們，不如就隨他們去了——早知道你接受不了這種事，我就不與你說了。”

    唔，方才本神君正努力回想著以前的事，皺著眉頭氣勢洶洶從他身邊過去，讓他誤會了。

    我用力壓了壓牟足了勁往腦門衝的這一腔熱血，拉起罹臬的雙手用力攥住，一字一句莊重道：“這種事你就應該早些告訴我的……我活了兩萬年，還是頭一次親眼見到活的短袖，我……”

    “反正你一心想著對我姬親盡一盡孝道，要不世子爺就且先去我姬親那裏坐一坐，我想再回去看看笛煜……”

    說到最後，我的話裏開始摻雜著一絲忍不住的顫抖，一張嘴盡情地往耳朵邊咧開怎麽也合不上：“我先走了，中午再去找你們吃飯……”、

    罹臬：“……”

    我鬆開罹臬的手激動地轉身撒腿就跑，說那時遲那時還真遲了，罹臬一個反手就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這一腔熱血被一股熊熊大火正燒得激情澎湃，連嘴都沒來得及合上，咧嘴笑著問他：“還有事？”

    也不知道是因為怒意還是因為羞恥，罹臬的脖子和耳根竟泛起了一層來路不明的粉色。

    “不許去！”三個字從他嘴裏蹦出來的時候，他攥著我的手心更加緊了，一盆冷水似的‘唰’地澆涼了我這滿腔的熱血。

    “為什麽？”我不明所以還有些委屈地問他。

    “斷袖這種旁門邪道，你是從哪裏聽來的？人家在一起，你激動什麽？回未央宮也好，去看姬親也罷，你最好盡快死了這條回去看他們倆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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