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嬤嬤引我和罹臬進了小黑屋裏便退了下去，一陣濃鬱的檀香味撲鼻而來。這裏倒是別有洞天與外麵的景象大不相同——人魚燭長明不滅，將密室一樣封閉不設窗欞的房間每一個犄角旮旯照耀得熠熠生輝。在這裏，就連牆角結網的蜘蛛全身上下都鍍著一層亮晶晶的金光。如若不是明燈下清風明月淒慘倒在地上的形容看上去叫人驚心動魄，這裏到真的有些佛堂的樣子。

    屋裏接待了我們的是位慈眉善目的嬤嬤，眉眼嘴角的笑意與這佛堂的意境倒是很搭，可我清楚地知道，眼前這些擺設都是在我和罹臬進門的時候剛剛才安排好的——空氣裏漂浮著人魚燭裏灌滿的檀木屑的香氣，幾縷長期潮濕環境下催生出的黴味氣若遊絲摻雜在其間。再說這人魚燭，普通密閉空間裏隻要幾盞氣死風燈便足以達到恍若白晝的效果，除非是極為陰寒潮濕之地連氣死風燈都點不起來的情景裏才會點起人魚燭來驅寒除濕。

    可見，無溫無光才是這裏的常態。

    “世子爺攜娘娘前來探查，老奴不勝惶恐。”

    慈眉善目的老婆婆端了杯茶遞到我麵前，顫顫巍巍：“娘娘是從蒼央那邊過來的人，可能沒見識過玄冥這邊的冬天有多陰冷潮濕，特別是到了我們這種常年密不透風的地方——娘娘且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

    啊……雖你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可你卻也是常年在這種地方動刑的嬤嬤啊。本神君我自小承襲禮樂教化，沉醉於道德忠義中不能自拔，深知人不可相貌海水不可鬥量的道理，：當然沒有為你長得慈祥就敢接過來喝掉的膽子。

    於是乎，我抬眼瞅著罹臬。

    “我打小兒就體熱，這點寒涼算不得什麽，還是給世子爺喝了吧。”

    “法力都被人給廢了還在這兒懲什麽英雄，且喝了吧。”

    罹臬微不可察向我點點頭，把茶杯從那老婆婆手裏接過來。

    “那我就在此謝過嬤嬤了……”一杯熱茶下了肚，身上果然熱乎了些，我笑眯眯放下空杯子，笑眯眯看著這老婆婆道：“那今日手底下有兩個不夠伶俐的小丫頭招惹了殿下，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我自己帶回去調教幾日就好了，犯不著這麽興師動眾教育她們兩個。先前在外頭也跟殿下商量好了——還請嬤嬤且讓我將她們帶回去。”

    “呦。”這嬤嬤往清風明月那邊掃了一眼：“娘娘，老奴跟在世子爺身邊這麽些年還真沒見過爺對誰網開一麵的時候，而今可總算是破例了一會了。隻是殿下和娘娘來得實在不巧，兩位姑娘剛才已經將該受的刑受過一遍，剛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過上一會兒老奴就要著人將她們兩個送回去了。”

    我：“……”

    如此視之，如此思之，那我豈不是白來一趟，白受驚嚇一回？

    都是在罹臬手底下做事的人，他們出現的時間場合怎麽就那麽巧？這定是他安排的，故意將我帶進這堪比十八層地獄的慎刑司來恐嚇捉弄一番。這麽仔細將前後因果琢磨著串一串，我方法決罹臬果然好計謀，既罰了清風明月，又堵上了本神君這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心，委實高明。

    想透了整件事，我怏怏不樂跟在罹臬屁股後麵走出慎刑司，一節枯木老枝吧嗒一聲掉在了離罹臬半步遠的本神君肩上。

    何為驚弓之鳥，何為風聲鶴唳。本神君渾身上下僵了一僵，拔腿就跑，在大兄弟莊嚴肅穆的注視下搶在罹臬前頭踉踉蹌蹌跑出了慎刑司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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