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香，是永樂城有名的茶樓，平日裏人聲鼎沸。然而今日卻能清晰地聽見說書人的聲音，整座茶樓隻他一人繪聲繪色的訴說著十二年前的故事。

    說書人有些歲數了，花白的鬢發，蒼老的聲音，但是活得久了見的也就多了。

    那些過往的人與事在他口中變得鮮活明亮，紅妝傾城的楚明玉，神秘強大的駙馬爺，英姿颯爽的燕國皇後，君臨天下的楚璟文……許許多多的風雲人物存在於久遠的曾經，沒有人會忘記他們曾經的風華絕代。

    “傳說青雲1257年，東澤之森盡頭為界，界外有陸名蒼海，資源豐富。”

    “1382年，有人說封界有神殿，入之為門，秘寶無數”

    “1428年，傳聞楚有至寶可啟神殿。”

    “因此1465年，楚亂璟帝繼位，晉裂也隨之分為北越和南涼。”

    “且不談青雲大陸的風雲變幻，單就楚國動亂，可以說沒有長公主力挽狂瀾哪裏有如今的安生日子喔！”說書人擼著胡子感慨萬千，話音一轉就著楚明玉為中心展開了一翻故事。

    “大家都知道護國長公主乃璟帝親封，幼年便天資聰穎。可惜的是當年她大敗晉國時，她是帶孕出征，贏了一場仗，卻輸了自己的夫君孩子……”

    說書人立在憑欄上娓娓道來，座下也是議論紛紛，熱烈得很。

    “聽說這孩子不是找回來了嗎？”

    “噓，我二舅媽的侄子的親家的表妹的女兒在那位那裏當差，說是有人假冒長公主之女被真的那個識破！”

    “哇，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近日長公主府就沒點消息傳出來？”一人驚訝詢問。

    “長公主府這半個月封得厲害，沒見人進也沒人出。不過倒是聽說那位真鳳凰十四歲便是上八品煉藥師呢！”

    “……”

    疏妍默默聽了半晌，本來多年前的事講得極為精彩，這八卦聲一大，半點沒聽著。

    “無趣”

    丟了手裏的瓜子，疏妍撩開折扇跨步邁出，出了茶樓入了街道。

    永樂畢竟是國都，街市上車馬喧鬧，匯入人流裏誰也認不出誰。然而麻煩的是初袖再三叮囑的八寶鴨和雪酥糕，一個在城北聚鮮酒樓，一個在城南小鋪！

    疏妍哭笑不得地揉了揉眉心，著實佩服初袖搜羅美食的能力。每當打道回府的念頭一閃，初袖那雙含淚的包子臉就在眼前晃。

    罷了，這半個月也確實憋壞她了。

    將將走了幾步，疏妍回身側了側頭，合了扇子，挑起嘴角，哼起了不成曲的小調。

    一拐角，便抵腳躍上樓簷，身影忽隱忽現，翩然翻飛於樓宇間的感覺讓疏妍愈發興起。一抹腳溜進聚鮮酒樓，正好看見傳菜的小二。

    “嘿，小哥，八寶鴨一份帶走！”

    突兀的伸手一拍嚇得小二差點扔了端著的菜盤，回頭見是個俊秀少年，心裏那點這人哪裏冒出來的奇怪感也消散了。

    “小公子，我這兒送菜呢，您去櫃台找掌櫃說道去。”小二好聲相勸，深怕這又是哪家少爺一個胡鬧任性，牽連自己。

    疏妍聞言也不囉嗦，嗒嗒地跑到樓下找掌櫃的，付了雙倍價錢直接要一份八寶鴨。

    這正經地點菜還不知等到何時呢，雪酥糕……雪酥糕……要不就買份八寶鴨？

    念頭剛起。

    “師姐，沒有雪酥糕我會衣帶漸寬人憔悴的！”初袖鼓著腮幫子，雙眼含淚的可憐模樣在腦海裏一閃。

    疏妍隻能認命地提拉著八寶鴨，抄近路趕去城南小鋪。

    城南大多是普通百姓在這裏搭些小攤子，賣點吃食用品。比起城北的繁華喧鬧，這裏更有柴米油鹽的人間煙火氣，一些零散的修煉者也住在這裏。

    攤子多且極為相像，疏妍來回逛了圈才瞄見靠牆角的小攤子，是個和藹可親的老婆婆擺的。

    老婆婆的手藝很巧，精致小巧的點心擺得整齊幹淨，看起來酥香可口。大抵因為很受歡迎，已經賣出去好多，有些空蕩蕩的。

    “王阿婆，麻煩給我兩份雪酥糕。”疏妍上前一笑，今日她用碧雲冠束了發，一身竹葉青勁袍，掩了瑩白的膚色，看起來就是個外出修煉的俊美少年郎。

    “小公子，我這裏就剩下兩份，給一個粉衣小姑娘留了一份。你看？”老婆婆見著小輩喜愛得不行，身側帶著的小丫頭圓溜溜的眼睛也盯著疏妍看。

    “大哥哥，你不要搶初袖姐姐的雪酥糕好不好？”小丫頭記性好，拉著疏妍的衣袖捍衛初袖姐姐念念不忘的吃食。

    軟糯糯的童音很是討喜，卻把疏妍噎得不行。

    “咳咳……小姑娘你初袖姐姐最近有事，我是來替她買糕點的。”疏妍蹲下，摸著小丫頭的頭說著。實在尷尬便別過頭幹笑，眼角瞥見一抹搶眼的錦袍。

    隨即立直身子，接過王阿婆的雪酥糕，付了錢，低頭道謝，眉眼攜了幾分六月雨的綿軟。

    轉身雨凝成冰，僵了臉色有些不快。沿路返回，腳步看著慢卻很快繞進長公主府。

    跟了疏妍一天的男子也跟著停在她躍進去的那麵牆，眯著一雙丹鳳眼張望。

    近半個月長公主如同封閉，他也不便派人查探消息。隻叫人盯著四周，有人出入則從此人入手。誰知跟了好幾日隻能見著人出，沒兩下便被甩掉了。

    看來隻能他親自查看了！

    男子正窩在高處思索，疏妍已經從另一處冒了出來，看樣子是要去另一真正目的地。

    疏妍的確是例行慣例先繞進長公主府，實際上為了專心醫治楚明玉特地將人轉移了，所以長公主府近半月的沉寂隻不過是因為——空無一人！

    被疏妍帶著晃了幾個點，男子終於察覺不對，一抬眼一片竹林青葉搖搖，哪裏有半分人影。

    愣神間勁風從左側襲來，抬手擋過，下盤右腿又掃過來，一連串動作簡單爽利得讓人應接不暇。

    對著跟蹤一天的人疏妍可不會手軟，撚起火玄力照著脆弱的點攻去。逼得男子一個元丹境的高手不得不動用玄技反擊。

    “青藤刺”

    螢綠的光狠狠刺向疏妍，側身，抬手凝聚一把火劍將其懶腰斬斷。

    你來我往幾個回合，疏妍

    對上一個元丹境的到底有些吃力，還好玄力海夠厚實。

    此人也並無惡意，明顯不善於近身戰，被疏妍打得衣衫繚亂。

    “冒犯了，在下隻是路過，並無惡意。”

    一個閃身離了疏妍三米遠，溫和動聽的聲音響起。卻是使了“蔓生”定住疏妍進攻的動作方才收手，微微失笑地整理被灼燒得不成樣子的衣袍。

    “路過？茶館你就跟著我了，現在你說偶遇？”疏妍不留情麵地反問，眼刀子也犀利地刮去。

    “閣下既知我並無惡意，還下死手？”

    溫和含笑看向疏妍的男子，一身廣袖雲紋衫亂了一些，卻不難看不出幾分儒雅瀟灑。丹鳳眼有些狹長而顯得深邃多情，眉目輪廓雕刻得極為俊美。

    此人正是名滿永樂的醫仙，因溫潤如玉，妙手回春，人稱“玉公子”的崖胥公子。

    “知道才要下狠手，不然你不就又不長記性的跟蹤我了？”疏妍雙手環抱，倚著竹枝戲謔道。

    “……”

    崖胥莫名憶起那幾個帶著一身紅腫回去的手下，默默閉了嘴。

    “長公主的舊疾正在關鍵時刻，你再派人跟蹤，掀翻你的醫館！”

    正了神色，疏妍粉唇微張。語氣清淡，卻夾了七分警告、三分囂張。

    “在下崖胥，既然長公主無礙便放心了。敢問公子名諱？”

    一開口便承認了自己的有意打探，衣衫的些許破損倒被他如竹染茶的身影撐出一種君子如玉的淡定。

    “我信李，名大野，有容乃大，鄉野之輩。”

    平複了下氣息，疏妍隨意回了他的詢問，默默哀悼了下稀巴爛的雪酥糕，隻好拎著還能吃的八寶鴨打道回府。

    難不成，窺視了她一天的，打碎了雪酥糕的人，她還要敬為上賓？

    還不知道回去初袖會怎麽哭著讓她割地賠款呢？

    這次，崖胥沒再跟上，立在竹林裏緩緩呢喃：姓李，名大野。

    李，大野？

    你大爺？！

    彼時，人人道一句好脾氣的崖胥，也不由得露出頭疼的神色。

    總歸是他暗自跟蹤，一個化名而已，倒不至於怪人失禮。

    下次，再賠禮道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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