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樓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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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墨從拐角處走了出來,幫著小男孩將老人從地上扶了起來。小孩被扔出來的時候在地上噌了一下,在老人髒的結塊的衣服上留下幾道鮮豔的紅印。

    老人雙眼渾濁,沒注意到小孩的異常,段墨看了眼小孩,小孩低下腦袋躲開視線。

    段墨將老人扶去陰涼處,跟著小孩去撿散落一地的“家當”。

    段墨攥住小孩的手腕,小孩瞪大眼,害怕地看著段墨。

    段墨翻過他的手,手心有一道橫跨整個手掌的傷口,主傷口周圍有些擦傷,應該是在摔下來時碰到了石頭。

    段墨從包裏取出一瓶酒精,衝洗傷口,灼熱疼痛讓他滋了一聲,段墨握緊他,輕聲說道,“忍一下。”

    小孩抿著唇,小臉皺成一團,卻沒在抽手。段墨露出一欣然的微笑,快速處理傷口,手心橫著貼了好幾張創口貼。

    段墨和小孩將塑料瓶裝進大袋子裏,放在老人一旁,接著又去不遠處的小商店,買了幾瓶水。

    “好心人啊,姑娘你會有好報的。”老人握著水瓶子,向段墨感激。

    段墨微笑著,“舉手之勞。”

    小孩縮在老人身側,抱著水瓶咕嚕咕嚕地大口喝著,最後還伸出舌頭舔了舔有些幹涸的嘴唇,見段墨注意他,還不好意思縮了下脖子。

    段墨回了個善意的微笑。

    小孩偷偷瞄了眼段墨,又很快藏起來,髒兮兮的臉蛋暈開一輪粉色的紅圈。

    “哎!”老人歎了口氣,“這個娃兒也是可憐啊,爹媽死的早,跟著我這麽個糟老頭有上頓沒下頓,這麽大了還沒正兒八經的念過書,造孽喲。”

    小孩見老人一個勁兒錘自己的腿伸出手握住老人的手,輕聲喚到,“爺爺。”

    與其說手還不如說這是一鷹爪子,粗糙幹瘦,纖細的骨架被一層薄薄的皮包裹,手指關節彎曲似鷹爪,長短的不一的指甲縫裏全是泥垢。

    “你幾歲了?”段墨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

    “今年9歲了都。”老人替他答到。

    這個年齡該進學堂了,不過,衣衫襤褸的祖孫倆連飯都吃不飽哪裏還能去思考精神需要?人都沒了?其他還重要嗎?

    “小姑娘,你不是重慶人吧,是和大人過來玩兒的?”老人和藹地看著段墨,“一個人別到處跑,小地方不安全,乖乖待在大人身邊為好。”

    “好的。”段墨抿了下唇,張開嘴像是打字機一板一眼問道,“請問剛才是怎麽回事?”

    果然打聽這種事還是不適合她,話說的這麽機械,還讓人尷尬,若是桃李的話,甜蜜乖巧,定會說的很完美。

    老人臉上閃過尷尬,“這事怪我,是我沒教好小虎,我對不起娃啊!”老人悲痛地吼道。

    “我沒有!”小孩昂起頭,亮晶晶的眼珠子像是耀眼的黑石,漂亮奪目。

    老人歎息,嘀咕兩聲,段墨沒聽懂,應該是方言。

    “我沒有偷東西!我真的沒偷東西!是她冤枉我!”小孩聽懂老人的話,高聲反駁,昂起的臉頰上掛著兩行淚痕。

    段墨伸手掏包,最後摸出一張幹淨的方塊毛巾給小孩擦掉臉上的淚。

    “我相信。”擲地有聲,“但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任何時候,請不要輕易落淚,那是軟弱無能的表現!”

    小虎攥緊手裏的毛巾,視線落在上麵,雪白的毛巾已經不白了,但小虎依舊覺得它是幹淨的,最好的。

    也許因為這是唯一一個人如此嚴肅認真第跟他講道理,也許是那一秒的肅然起敬,也許是那份難得的情。

    於物如此珍貴,與人更該如此。

    可能是太久沒人這樣善待他們了,孤單的老人背靠著冰冷的石牆,絮絮叨叨地講著陳年芝麻。

    幾年前,稍微有點家底的人都希望能住進這棟樓,因為這棟樓成了身份的象征,等級的劃分。為什麽會如此受人熱捧呢?其一,這是鎮上唯一的“高樓大廈”(現在是縣),其二,地理位置優越,前麵是公園,左麵是學校,若是發展起來,這兒極有可能會是城中心。

    買它是一樁穩賺不賠的生意。

    這世上怎麽可能真有這麽好的事,不測風雲說來便來,除夕前夜,本該是其樂融融,舉家團圓的大好事,然而整棟樓卻圍繞在陰鬱之中。

    事發生在407這戶人家,入室搶劫,一家四口無一幸免,夫婦二人被捅了十來刀,失血過多而死,大女兒被性侵,虐待致死,身上布滿牙印,下身全是血,小兒子被分屍,切成小口扔進鍋裏煮了。

    這事一直沒有查出凶手是誰,最後定奪為入室搶劫案草草了事。

    一年後的除夕前夜,住在這樓裏的一戶人家,探親回來晚了,半夜路過四樓時,聽到長廊裏有哭聲,進去看卻發現沒有人,結果第二天醒來發現牆上飯桌上到處是血字,“我死的好冤啊!”

    這家人被嚇得不輕,當天就搬家了,然而還沒有完,第二個人,第三個人,在晚上聽到女娃哭泣聲,甚至有的半夜聽到有人在敲自家的門。

    於是大家紛紛搬離這棟樓,久而久之這棟樓就成了“鬼樓”。

    一年前一位神秘人租下這棟樓,請道士做法,鎮壓女鬼,當晚親自住在裏麵,大家都以為他會出事,結果第二天神清氣爽地從樓裏出來,一天,兩天,三天,一個月過去依舊沒發生什麽事,於是大家認為女鬼已經被道士給除了,部分老人重新搬進樓裏,年輕人卻已經看不上它了。

    聽說那位神秘人是個大老板,見這棟樓沒了利用價值便離開了,臨走前把房子低價賣給了散客,王翠花買下了四樓,也就是那個抹大紅色口紅的女人,王翠花在把房子低價租給一些過來旅遊或者短租的人,成了一名坐著收錢的包租婆。

    段墨問,“她不害怕?”

    老人臉上的褶皺顫抖了一下,緩緩說道,“發生這種事,是個人都會顫栗,她卻有些不一樣,聽說這王翠花早些年犯過事進去坐過,出來後身上帶著匪氣,有人問她這屋子是不是死過人,她直接掏出把菜刀,衝著那人說吼道,”這他媽人都死了這麽久,棺材都被蟲給鑽成沙漏了你還怕什麽!爬他跳到你麵前索命?她若是敢來,我就敢把她骨架子給拆了!“”

    “出事了嗎?”

    “沒有,直到那人離開都沒出過事,大家也徹底放下心來,”鬼樓“這稱呼也徹底被人給忘了。”

    “之後一直沒出過事?”段墨回想起407裏的頭顱。

    “好像之前有個老太婆上樓時踩滑從樓梯上摔了下去,沒過多久就死了。”

    “她住那一戶?”段墨有些緊張,有東西快要破土而出了,莫非真如桃李所言,凶鈴作祟?

    “好像是405。”老人想了一下,帶著茫然道。

    段墨心頭最後一根弦斷了,說不清是輕鬆還是棘手,隻覺得繃的太久,有些難受。

    段墨將老人和小虎送去了一招待所,前台那姑娘挺友好的,臉上始終掛著微笑,段墨偷偷將身上的錢塞進老人的兜裏,便離開了。

    “姐姐!”小虎追了出去。

    段墨駐足,垂下頭看著麵前的蘿卜頭。

    小虎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昂起頭,“我叫周小虎,我會出息的!”

    段墨被他的激情昂揚逗樂了,勾起唇,輕輕拍了下他的肩,“我相信你。”

    小虎笑了。

    段墨想了下,補充一句,“我要你記住,窮是狀態還是常態,取決你每一個決定,不要把他人的施舍當救命稻草。”

    隻有自己走出來的路才是真正路!

    段墨揮了揮衣袖,留下茫茫然的周小虎愣在原地,是天之驕子,是蛀蟲螻蟻,是善還是惡,這都是他的態度,也是他自己走出來的路。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身後傳來小虎的堅定決心,段墨繼續走著這條走不到盡頭的路,梨渦淺笑,顧盼生姿。

    ------題外話------

    冬至快樂,記得吃餃子喲~

    昨天欠的字數補上了,兌現承諾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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