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往事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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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還是霏霏絲雨,不大一會兒功夫,地上已經流淌出條條小溪,大雨瘋狂而降,黑沉沉的天沉悶壓抑,像是掐住喉嚨的大白鵝,垂死掙紮。
風追著雨,雨趕著風,段墨頭頂的格子傘隻能護出頭部,身上雨珠成線,順著衣擺滴答淌水。
段清舜摸著涼透的咖啡杯,倏地追了出去。
下雨天,街道兩旁的店鋪早已關上門,僅有橘黃的路燈還在日複一日的不辭辛勞。
鞋襪早已濕透,踩在地上發出吱吱響聲,段墨抖了下鞋,水線順著鞋後跟劃出一道水柱,看著空蕩蕩的街頭,心頭更是煩躁不已。
還他麽大城市,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滴滴滴——
“把鞋襪脫掉,這是幹淨毛巾,擦下身上的水。”段清舜從後座拎過一紙袋,從裏掏出一灰色毛巾遞給段墨。
段墨接過毛巾,神情淡然,“謝謝。”
車直接開到段清舜在市裏的公寓,段墨坐在沙發上,看著柚木色地板上多出的一條細長水漬。
“洗漱用品備好了,你先去洗澡。”段清舜站在沙發不遠處躊躇著,頭發失了型,軟趴趴貼在腦門上,一綹一綹的,皺巴巴的外套像是夜市大甩賣三十一件的地攤貨,油頭配地攤貨,若不是靠顏值支撐,那就真成猥瑣中年大叔。
一場大雨,大家皆狼狽不已。
人生最美好的時刻莫過於吃飽喝足之後,躺在沙發上養膘。
“能一直這樣就好了,吃了睡,睡了吃。”白客雙手捧著一杯清酒,由衷感慨。
“出息。”桃李冷哼一聲,“查到宋奕位置沒?”
“由我出馬,怎會失手。”白客將屏幕移向桃李,“喏。”白客伸手指了下屏幕中紅點點,“這一片是海市富豪權勢聚居地,我定位了他手機,放大,這是宋家一處房產,他應該是回家去了。”
“把位置發給我。”桃李嘴角漾著笑,從衣架上取下黑色皮衣,及膝長筒靴,一條同色係腰帶,衣角翩翩,一截白花花小蠻腰若隱若現,栗色卷發隨意散著,魅惑紅唇釉輕抿,女王氣場霸氣全開。
白客被她女王裝扮稍稍驚豔一把,然很快清醒過來,緊張問道,“你,你這是要幹嘛?”
眼尾狹長勾挑眼線邪魅妖嬈,卷翹的睫毛上下撲棱,桃李輕扯紅唇,清冷的嗓音帶有一股渾然天成的戾氣,“幹人。”
白客“……”
今晚,注定不會太平。
夜已深,卻是白客最精神的時候,每每這時,潛伏在黑夜中的黑帽子肆意撒種,嗬,居然有人敢在他頭上動主意,他不介意送他一些回禮,跑快點哦,狐狸尾巴要被他掐住了,指尖在鍵盤快速移動,長長一串英文字符躍上屏幕。
段墨從包裏取出一套幹淨衣裳換上,髒衣服投進垃圾桶,脖子上掛著之前那條毛巾,拉浴室門出去,桌上放著一杯熱騰騰的薑茶,杯身貼有一張便利貼。
公司有事,我去處理一下,今晚不回來了,側臥床單被罩新換的,桌上是薑茶,早些休息,注意保暖。——哥哥。
段墨扯下便利貼兩指撚搓,皺巴巴一團呈拋物線落進垃圾桶,唇角無聲掀起,再多愧疚自責,已經發生了的事依舊無法改變不是。
大院裏,8歲的段清舜手裏搖著撥浪鼓逗坐在兒童推車上小墨墨笑,午後的陽光明媚耀眼,透出葉縫稀稀拉拉落在段墨身上,瓷娃娃揮手想要去抓陽光,咿咿呀呀興奮喊著。
小墨墨最喜歡奶奶鹵的排骨,一手抓著一塊,放在嘴裏咬咬舔舔,在排骨表麵留下一排糯米牙印。
2歲的小墨墨失蹤了,就在自家樓下。
當時段清舜正坐在不遠處和媽媽打電話,奶奶在廚房做小墨墨最愛的排骨……
所有人臉上都掛著燦爛的笑,唯獨消失的段墨沒有。
聽完,段墨心頭並沒有掀起多少波瀾,更談不上怨恨,真正遭遇這一切的人是段墨,而不是她,所挨得痛,受過的苦,都僅是段墨一人。
她之所以找上段家,隻是為了尋找病之根源。
是持續緘口不言,還是大方說一聲沒關係,她無法做決定,所有問題在確定最終答案前都需一個契機,隻不過現在她和段家間的契機是什麽,她還未找到。
段墨將浴室垃圾袋拎了出來,拎起包毫不留戀離去。
“桃子呢?”段墨問道。
“幹人去了。”白客接到段墨電話,穿上外套驅車接人,大半夜,連個車影子都沒有,好在桃子這家夥還有良知,知道把車留給他。
此時,桃李正在一白色賓利裏談笑風生。
“屋裏有一小孩,你小聲點兒,別吵醒她。”白客輕手輕腳動作猥瑣至極,像是準備行竊的小毛賊。
段墨取了聽可樂,拉開,滋啦一聲,罐內壓縮二氧化碳氣體咕嚕咕嚕叫囂著,段墨迎著氣泡喝上一口,微酸,更多是甜。
“你是指她?”段墨拿可樂那手揚了下站在臥室門出的小蘿卜頭。
啊咧?這小家夥啥時候醒的?
白客視線落在她倆光腳丫上,走過去兩手穿過胳肢窩將她叉起,“小孩子不要熬夜,早點睡,不然會長不高。”
“要尿尿。”小孩揉著眼睛,軟軟說道。
“穿上鞋再去。”白客將她放在沙發上,進屋給她取鞋。
“這個好喝嗎?”小女孩爬到段墨旁邊,胖乎乎的手指戳著可樂罐,睜著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問道。
然,段墨隻看到她眼角掛著眼屎。
“殺精,不適合小孩喝。”段墨扯了個與她毫不挨邊的理由,伸手抽張紙遞給小女孩,“擦眼屎。”
“哦。”小女孩接過紙。
白客將小孩抱進屋,見她睡下才帶上門。
“你的?”段墨感興趣道。這小姑娘五官端正,一雙水汪汪大眼很是討人歡喜,由此可見她媽絕對是大美人一個,畢竟爸爸長相一言難盡。
“老子一個要是能造出了,現在早就有一足球隊的娃了。”白客沒好氣道。
白客將事情原原本本全告訴了段墨,總結一句話是,宋硯那小子半路撿到這小姑娘,桃李瞧小姑娘可愛直接抱走,結果最後他到成了老媽子。
“小芳沒事,人已經讓室友帶回去了,至於他那個文件,看在他收留小姑娘份上給解了,裏麵啥東西都沒有,就一句廢話‘媽媽愛你’後麵還畫了個醜不拉幾的愛心。”
“十幾年的前的事現在還能查嗎?”段墨問。
白客靠在沙發上,眉眼半闔,“不一定,一是太久了,許多有效信息早就銷毀了,而且,當時人們安全意識不比現在,普通點的店麵都是僅靠人眼監督,網絡運用更是狹窄。”
“但也不一定完全不能查,這得看你想知道什麽。”白客睜開眼,屁股半側起,賊兮兮看著段墨,“你想查你小時候的事啊?”
見段墨靜如麵癱的臉,不禁伸手撓腮,“難道是我猜錯了?十幾年前,那時候你差不多兩三歲吧。”說著將桌上電腦抱起,侵入公安係統內網,鼠標下滑,更早以前的信息扒開出來,驀地,白客驚呼一聲,不可思議看向段墨,“墨墨,你五歲才上的戶口啊,哎,你小時候的模樣我咋覺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兒見過?”
段墨接過電腦,看著這份屬於段墨的檔案。
桃李在別墅前與賓利先生揮手告別,頭頂舉著一黑色打傘,不大一會兒,屋裏跑出一青年男子,將桃李接了進去。
“你怎麽來了?”宋奕看著高挑婀娜的桃李,眼底是一閃而過的驚豔,他隱藏的很好,桃李沒有留意到。
“漠視製度,長本事了你。”桃李斜了眼宋奕,隨後明目張膽的打量起屋子,簡歐風格,低調奢華,優雅舒適。
“請假了。”宋奕辯解道。
桃李問,“跟誰?”
宋奕聲音變弱,“我讓白客幫忙代請假。”
桃李站起身手指戳在宋奕心口,漂亮的杏眼直視宋奕桃花眼,紅唇上翹,一字一頓道,“現管你的人是我,我不允許代請假,無故曠班,扣工資。”
見木頭半天沒有反應,桃李翻眼回到座位,冷淡道,“收拾東西,立馬滾回盧市去。”
“不行。”宋奕堅定拒絕。
“這是沒得商量,別逼我動手。”美眸眯起,威脅意味十足。
“我不能就這麽離開。”祖母的遺願他牢記在心,現宋家遇上大麻煩,他絕對不能坐視不管,而且,即使他再不想承認,他始終是宋家人。
“桃子,對不起。”宋奕眸裏盛滿歉意。
桃李譏笑一聲,“擔心你的人是方圓又不是我,不用跟我道歉,走不走隨你,不走也好,帶著一拖油瓶還不方便打車——放手!”桃李冷眼瞥眼向宋奕。
宋奕拽緊桃李的手,薄唇抿緊,像是犯倔的小孩,“不要。”
“宋奕,我叫你放開老子的手!”
“好!”宋奕扭頭直接抱上她的腰。
“你爪子往哪兒放你!”桃李垂頭看著腰上不安分的爪子,太陽穴突突直跳。
“你不是一直覬覦我的肉體嗎?還愣著幹嘛,我等著被你幹。”桃花眼尾上翹,眼神迷離,似醉非醉,讓人心神蕩漾,宋奕邪邪勾起薄唇,如月華初綻,邪魅撩人。
低啞的嗓音合著漫不經心的腔調,宛如一高貴冷豔的禁欲教授,然每提到幹字,故意咬字清晰,又如炸毛傲嬌小受,當二者重疊,這他麽完全就一欠收拾的小奶狗!
淩晨五點,窗外的天還是黑漆漆的一片,樓下昏黃的燈給早起的人兒帶來一絲光明。
雨停了,然它的氣息仍駐留在這片土地上,樹葉的青澀味,土壤的泥腥味,以及包子鋪菜包豆漿的五穀芬芳。段墨小心避開地上泛光的水坑,來到早點鋪。
“小姑娘起的真早,來的什麽。”老板樂嗬嗬問道。
“三杯豆漿,一屜肉包,半屜素包。”段墨想了下,“外加三個白水雞蛋。”
“豆漿還要等15分鍾左右,還要嗎?要不然小姑娘進屋等吧,外麵風大,看你還是讀書聲,可別被凍感冒了。”老板笑著說道。
清晨的寒風呼呼刮著,身上的熱氣早已吹走大半,段墨也不扭捏,“麻煩了。”
老板熱心道,“你先在這兒坐著休息會兒,等豆漿好了我給你一起裝,免費包子冷了。”
“好。”
十五分鍾過了很快,老板屋裏屋外忙活著,時而開蒸汽籠看看,時而坐在裏麵一張凳子上包餛飩,偶爾還會哼一段小曲兒,本是枯燥乏味的動作,在他身上看不出一絲疲倦。
“拿好呢,慢走哈。”
段墨接過食品袋,嫣然一笑,“謝謝。”
將早餐放在餐桌上,把自己那份解決掉,拎起包趕飛機去。
“你不知道有從海市飛盧市的飛機?”白客驚詫道,“那你是怎麽過來的?坐火車?高鐵?”
段墨老實道,“高鐵。”
“第一次出遠門是吧,我懂了,來,哥教你怎麽手機訂票,下這個app,對了你有銀行卡嗎?開通網銀沒?你有16歲沒?圈了,用我手機,方便。”白客掏出手機下單。
2個小時後,段墨回到盧市,9點到學校。
“報告。”脆生生的嗓音在教室門口響起。
徐老師中指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框,這才說道,“進來吧,剛講到哪兒了,我們繼續說這個氧化反應……”
段墨將包塞進抽屜,掏出化學書,後麵傳來朱銳小聲提醒,“78頁。”段墨頷首致謝,攤開書,手托著右腮,圓珠筆在指尖越轉越緩。
啪嗒——
“段墨,你起來說說,膠體在生活中的運用。”
“段墨!”
渾渾噩噩間感覺身下凳子被人踹了一腳,段墨眯開眼,昨晚一眼未合,在飛機上勉強合了幾眼又被旁那位鼾聲吵醒,身心疲憊,麵容疲倦。
段墨站起身看著老師,“對不起,你能再說一遍問題嗎?”
徐老師看了眼段墨,這次奧賽第一名,即將去參加全國奧賽比試,這事整個辦公室都傳遍了,周老師更是見人就誇讚段墨,但,她終究是要參加高考的學生。
高考比的是綜合成績,一科拔尖遠遠不夠,他不希望段墨折在化學這門。
最後徐老師隻說了一句,“站著聽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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