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商羽幹淨澄澈的美眸，書生的思緒更混亂了。

    “沒有嗎？”商羽猛地站了起來，湊近他問道，“你身上都有紙筆，怎麽可能沒有墨水呢？”

    又像是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一樣，抬起書生的兩隻手，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檢查了起來。

    書生急忙甩開商羽的手，一個箭步往後退，刻意拉開了距離，臉上還浮現了不自然的潮紅，有些窘迫地開口：“公主，草民真的沒帶硯台！”

    “你不是說你打算寫遺書的嗎？沒有那什麽，哦，對，硯台，那要怎麽寫呢？”商羽一個跨步靠近他，小臉上滿是疑問。

    書生又默默地往後靠了一些，感覺自己的呼吸不再那麽急促之後，才緩緩開口：“本來是打算用血的！”

    “血？！”

    “難道你是打算寫傳說中的‘血書’嗎？”

    “哇！厲害了！我還從未見過有人用血寫字啊！”

    商羽連著幾個感歎和讚賞，讓眾多吃瓜群眾再一次蒙圈了。

    “我本就是抱著必死的心來到這裏的，寫血書又怎麽了？”書生不悅地說道。明明是一件大義凜然的事，怎麽被她一說就變味了呢？

    商羽倒是沒注意到書生的這些情緒，滿心沉醉在單純地佩服他當中。不過才佩服了一會兒，便陷入了糾結。

    沒硯台、沒墨水，怎麽辦啊？

    商羽一著急，手就不自覺的撓額頭。

    “啊……”

    她是完全忘記剛剛被石頭砸中的事，一摸上去便感覺到一陣抽痛。看著指尖黏糊糊的血液，商羽偏頭思考，要不用自己額頭上的血？可是會不會不夠用啊？畢竟，她現在也看不到額頭上是個什麽樣子。

    “我額頭還在繼續流血嗎？

    看不到就問人嘛，商羽很快做了決定。

    “還……還在！”書生有些心虛地開口答道，眉宇間滿是不自然。

    商羽心下了然，既然還在流血，說不定還是夠用的，隻要自己少寫一些廢話。一打定主意，商羽便拿著毛筆憑著感覺在自己受傷的額頭上沾了沾。當看到很快被染紅的毛筆時，商羽心裏升起了一絲遲疑，這樣做傷口會不會感染啊？

    轉瞬便對自己的問題無語了，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去死了，還擔心這個做什麽？

    老實說，真正開始寫的時候，商羽有些後悔了，自己好像還不懂這裏的文字。難道要讓她寫簡體字嗎？就算是寫了，沒人認得到，那又有什麽用呢？

    感覺到周圍無數的目光，商羽突然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輕輕地咳嗽了一下，便開始落筆。第一個字剛寫完，商羽就感覺之前執筆寫字的記憶被喚醒了。雖然總共隻有寥寥幾句，但卻寫的格外順暢。當然了，這要排除她時不時在淌血的額頭上沾點“墨水”。

    最後再蓋上玉璽和鳳印的章子，一切大功告成！

    商羽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傑作，忍不住感歎道：“沒想到，商羽還寫了一手好字啊！”

    “不知羞！有這麽誇自己的嗎？”商寒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正湊在商羽麵前仔細打量她的字跡。

    “我說的是實話啊，商羽的字的確……”

    商羽猛然意識到了，硬生生地把後麵的話吞了進去，不自然地把頭低了下來，喃喃地說到：“看來，我還是不能習慣啊！”林可終究不是商羽啊！

    “免罪書寫完了，下一步你打算怎麽做呢？我的好皇妹！”

    看著商寒嬉皮笑臉，眼神玩味的樣子，商羽真的是花了很大努力才控製住沒有一拳揮過去。事實上，是她深刻地回想起，他們之間的實力差距，懶得自找沒趣。

    “你拿著吧！”商羽伸手把剛剛寫好的東西遞給那個書生。

    那個書生雖然有些遲疑，但還是接過來了。當看到上麵赫然寫著的“免罪書”的時候，兩隻眼睛陡然睜大。其他人心存疑惑，也紛紛湊了過來。

    也就是片刻，便聽到一個人朗聲讀到：“免罪書：今日任何殺了安寧公主的人，都已無罪論處！任何人，包括皇上皇後，皆不能抗旨！”那個人像是怕別人不相信他一樣，驀地又補充道：“落款是咱們商帝國的玉璽和鳳印！”

    眾多百姓雖然不識字，但聽到無數人複述那同樣的幾句話的時候，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商羽。

    沾染塵土的娟裙，有些混亂的發髻，看上去哪像一個皇家公主，怕是連一個普通的世家小姐都趕不上！但當你看到她的臉的時候，又不得不被深深地震撼到！白皙的皮膚，超乎常人的精致五官，無一不在展現她的絕世容貌。不過她此時一手叉腰，另一隻手還在那裏指指點點，櫻桃般的小嘴還在喊叫：“喂！你們小心一點兒！不要把它扯壞了！我可是沒有那麽的血了！”

    聽她這麽說，眾人才注意到美玉般的額頭上，那一片格外刺眼的猩紅。

    血液順著光滑的臉蛋還在點滴流下，微風吹過，帶來淡淡的鐵鏽味道。恍惚間，仿佛又想起了紙張上那鮮紅的字跡。兩抹刺眼的紅，瞬間重疊在了一起。

    “羽兒，你這是做什麽？你忘記你答應過爹爹的，不會主動離開嗎？”皇上現在是徹底明白女兒到底想做什麽了，內心無限懊悔為什麽要親手把玉璽交給她！

    一個箭步準備跑過去，便被商寒攔了下來。

    “父皇，事到如今，這件事任何人都不能插手了！”

    “你給朕滾開！”皇上毫不客氣地甩開商寒的手。

    “父皇，兒臣親眼看見，那張紙上的玉璽。就算您不想承認，那也是事實！”商羽再次出手攔住皇上，雖然還是勸諫的語氣，但臉上卻是不容置疑的表情。

    “商羽，你這是欺君！”兒子不站在自己這一邊，皇上隻能寄希望於女兒了。

    第一次聽到皇上這樣氣急敗壞的直呼姓名時，商羽楞了一下。但還是馬上轉過身，對著皇上跪了下來。

    “父皇，兒臣沒有！兒臣隻是答應您不會主動離開！但是，如果有人想要或者是逼兒臣離開，兒臣也是不會反抗和拒絕的！”

    看著眼前恭敬跪著的女兒，聽著那一個個“父皇”“兒臣”，皇上隻覺得心如刀絞，痛到無法呼吸。

    “你的命是朕給的！沒有朕的命令，你不能胡來！”

    商羽低頭掩去自己的思緒，隻是淡淡地答道：“十年前，商羽就已經把命還給你們了！現在，我命由我！不由別人！”

    “好！很好！朕的女兒十年前就已經死了！”怒極而悲，皇上隻能無力地掩麵，不讓人看到他眼中的淚。

    這時，商羽也感覺到心髒突然狠狠地抽痛了一下，稍稍平複一下呼吸，慢慢抬起頭來，依舊是神色淡漠。而她也不打算再去看皇上，視線慢慢轉移到了皇後的身上。

    “關於這件事，請問皇後娘娘還有異議嗎？”

    如果說商羽對皇上是疏離，那麽對皇後就是赤裸裸的冷漠。

    “玉璽和鳳印都蓋上了，本宮又豈敢再有異議！”皇後漫不經心地答道，眼睛也是定定地望向遠方的天空，像是與這裏的一切劃清界限。

    不管怎麽樣，皇上皇後也算答應了。事情已經成功了三分之二，本來應該開心的商羽，突然想起了那個溫潤如玉的大哥，想起了他對著自己耳朵說的那句“哥哥可不希望下次來的時候看不到妹妹”。

    商羽揉了揉有些發痛的眉心，深深地歎了口氣，驀地轉過身，對著滿臉複雜情緒的眾多百姓，開口喊道：“好了，你們誰想動手，可以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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