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羽和燕婉知道，思慕是不會輕易對她的病人下定論的，因為她總是不放棄、持之以恒地尋找各種方法。而一旦她開口了，那就說明她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卻仍然無法挽救。

    在腦袋接受到這個信息之後，商羽和燕婉迅速對視一眼，然後同時快步朝思慕跑了過去，伸手摟她入懷。她們什麽話都沒說，隻是用力抱著思慕，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來到好姐妹的懷抱，思慕最後的堅持全線崩塌，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嚎啕大哭了。

    商羽和燕婉緊緊摟著她，輕拍著她的後背。這是她們第一次看到思慕那麽傷心，歇斯底裏一般。商羽和燕婉都有點害怕，害怕樗目去世之後思慕會變成什麽樣。

    當初，樗目拒絕她，她就折磨了自己幾個月，做了無數瘋狂的事情；如今，眼看著樗目性命不保，而且還是因為當時想要飛身救她，所以才分神中了毒！自己身為醫生，卻無能為力！哪怕她擁有二十一世紀的醫學知識，也救不了他！

    愧疚也好，怪自己沒能力也罷，終究會成為思慕心中的一個刺，窮極一生都無法拔除。

    大概是哭了半個時辰，思慕才強行停止了。商羽和燕婉隻當她是發泄完了，卻不想聽到思慕說：“他怕是要醒了！”

    商羽、燕婉聽了，對視一眼，心道思慕還沒有將事實真相告訴樗目，所以才止住哭泣不想暴露。

    “他，還有多久的時間？”商羽轉頭看著竹門，輕聲問道。

    思慕聞言，往後退了幾步，將身子慢慢抽了回來。先是低頭擦了擦眼淚，深呼吸幾次，待情緒稍稍平複之後才小聲說道：“最多還有七天！”

    雖然商羽和燕婉對於樗目的身體狀況都有個大概的猜想，但沒想到隻剩下七天的時間了。而且，還是在醫學知識貫穿古今的思慕的救治下。隻能說，百毒教這次是鐵了心要殺樗目。

    其實，對於百毒教對樗目下毒一事，商羽心中還是有很多疑惑的。無奈，都找不出任何答案，隻能輕聲感歎道：“可惜我們當時都暈了，沒有聽到百毒教派來行刑的人到底說了什麽。後來問其他人，他們也是閉口不答，還擺出一副跟百毒教半點關係都沒有的模樣！”

    旁邊的燕婉也是平靜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上到三大國，下到平民百姓都不想得罪百毒教！遇上這事，自然會把自己變成聾子、瞎子和啞巴！”

    兩人對視一眼，均是無奈地歎了歎氣。

    而在她們歎完氣的時候，竹屋裏傳來一陣咳嗽的聲音。毫無疑問，樗目醒了。

    思慕聽了，沒來得及多想準備推門而入。不過，在她的手觸及到竹門之前，商羽和燕婉齊齊伸手攔住了她。思慕也隨之停下動作，轉頭看著她們，清瑩的水眸裏滿是不解。

    商羽和燕婉對視一眼，均知對方要說什麽。她倆極為默契地點了點頭，然後由商羽先對思慕說道：“思慕，我們之後要說的話可能有些殘忍，但這都是你現在必須考慮的！我們隻是不希望你會後悔！”

    思慕沒說話，隻是任由視線在她們二人之間流轉。

    “首先，我們不確定你現在還喜不喜歡樗目！如果你是真的很喜歡他，這可能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其次，我們希望你進去之後，可以就這次的情況和他好好商討一下！我們相信，他是不會讓自己白白遭受這些的！如果要報仇，就需要有用的信息！”

    商羽和燕婉的一席話，都是建立在認為樗目挺不過這次的基礎上。雖然這樣的話無論是對醫生，還是對患者家屬來說，都是不願意聽到的，但思慕知道她不得不麵對。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樗目的身體，知道他所剩的時間不多。如果真的要做某些事情的話，就必須盡快了。

    老實說，如果說是除商羽和燕婉之外的人說這些話，思慕肯定會當場發飆、怒吼。但因為是她倆，所以她不會。不僅不會，還會仔細去審視這番話。

    “我知道了！”思慕努力扯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對好姐妹的貼心表示感謝。然後，拿過商羽手上的籃子，推門進去了。

    雖然她推門的動作很果敢，但真的邁進去之後，思慕的心裏就越發忐忑了，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樗目、不知道如何說出這個殘忍的事實。正當她提著籃子、邁著小碎步低頭思忖時，樗目開口了。

    “你不用這樣！我知道自己沒救了！”

    此話一出，思慕一驚，馬上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樗目。樗目倒是被她的反應逗笑了，輕輕地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好心提醒道：“難道你忘了我是大夫？醫術也是不遜於你的！”

    “我……”

    這下，思慕更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樗目看著思慕呆呆的樣子，拍了拍床沿，無力地說道：“過來坐吧！”

    思慕聞言，像木偶一樣走了過去、坐了下來，眼睛直直地盯著樗目，保持沉默、沒有說話。

    對此，樗目將視線慢慢移走，然後將手撐在床上，試圖自己坐起來。不過他實在是太虛弱了，嚐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思慕見狀，急忙放下籃子，走過去將他扶了起來，然後又拿起枕頭放在他背後，讓他可以稍微舒服一點靠著。都弄好之後，她又木木地坐了回去，依舊一聲不吭。

    這樣的思慕，還是樗目第一次看到。在他看來，思慕越是小心翼翼、越是安靜，就更說明他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無靈了。偏偏，思慕還傻傻地以為這樣做還可以隱瞞一陣，卻沒想馬上暴露了。

    “梓兒，你還在怪我嗎？”

    已經很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思慕一時之間還有些不適應。清瑩的水眸眨了眨，迅速召回理智。緊接著，就聽到思慕很是平靜地說道：“你叫我思慕吧！我們已經不是師徒關係了！而且，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我和楚氏一族斷絕關係，也不是楚瑤了！”

    雖然思慕沒有直麵這個問題，樗目卻是知道了答案。他苦笑一聲，看著思慕的眼睛，幾次張口卻又合上了。思慕不知道他想說什麽，也沒催，隻是坐在那裏等。

    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樗目才鼓起勇氣問道：“思慕，如果你現在答應你，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什麽？”思慕的眼裏猛地睜大，她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樗目。

    被這麽一看，樗目越發尷尬。但想了想，還是咬咬牙接著說了下去，“老實說，我現在後悔了，後悔當時拒絕了你！我自知命不久矣，本不該提出這樣無理的要求！可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如果我這一生沒有和你在一起，真的是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哪怕隻有幾天，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就像煙花，雖然短暫，但也擁有過美麗的風景！”

    說到這，樗目顫顫巍巍地伸出自己的手，用盡所有力氣和思慕十指相扣。然後，他用充滿愛意的眼神看著思慕，用極盡誠懇的態度請求道：“思慕，我們不要再錯過了，好嗎？時間還來得及，我們還有機會！”

    聽著樗目的一番肺腑之言，思慕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不停地往外掉。她的嘴角上揚，綻放出淡淡的笑容。

    思慕又哭又笑，讓樗目也不知道怎麽辦。除了緊緊地牽著思慕的手，向她昭示自己的決心。

    “樗目，你曾說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現在，你跟我說要我和你共度人生中的最後幾天！我想問你，你現在是現在給我希望，讓我以後絕望嗎？”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樗目連忙擺手否定，認真地解釋道，“我隻是不想我們再錯過了！畢竟，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不是嗎？”

    思慕看著眼前格外熟悉的麵龐，看著眼前她曾經想永遠在一起的人，想起他曾經毫不留情的拒絕，思慕展顏一笑，不知是笑樗目，還是在笑自己。

    她低下頭，看著她曾經日思夜想都要去牽的手，拚命忍住眼淚，維護自己最後的尊嚴，一根根地掰開。好在樗目現在身體虛弱，思慕沒花什麽力氣就拉開了。

    弄完之後，思慕慢慢抬起頭，對上一如既往向黑洞一樣具有無限吸引力的眼睛，淡淡地說道：“不是我們不想再錯過了！是你抓著不放！而我，卻已經離開！”

    “過去的事，我已經沒怪你了！我隻是不想和你度過人生最美好的幾天之後，一個人抱著回憶孤獨地活下去！是你教會我的，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我不僅懂了，還學以致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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