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悄然而生(已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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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較讓她意外的是,那向來淡定萬分,即便是遇上什麽突發狀況,也是波瀾無變的男人,此下竟然也是沒能抗拒被魚湯吸引,可見,美味於他們而言,幾乎可以說是一種奢求。

    原就是處在蠻荒的時期,各種條件都不成熟,環境又差,在這樣的地方生活,正常人的心理,大概都隻是追求最基本的能吃飽條件,至於享受美味,則難度頗高。

    一來,這裏的生產發展或許都還沒有通透種植,對於正常食用的蔬菜之類,就好比他們這頓魚湯,那些可食用的草莖草葉基本都是卷毛依著所知在林子裏尋的。

    二來,魚肉都尚且未能進入他們的食用選擇,可見,他們對於自然界的動植物的可食用性發掘得還不夠,多口味自然有難度。

    最後,便是那類似莧菜一樣的植物了,它體內含鹽份倒是不常見,若不是親口嚐到,估摸著她自己都不會相信,但也恰恰就是這樣的鹹味,讓她自穿越以來就未曾嚐過鹽份的味蕾格外敏感,因此,她也是料定,那汁液為紫紅色的植物是他們的意外收獲,對於正兒八經的鹽份,他們可能根本就從未了解,也無從了解。

    至此,連人體所必須的微量元素都是靠著歪打正著的辦法解決的,試想,他們又怎麽可能知悉更多的調味品呢?

    恐怕,在他們的意識當中,除了來自那草莖的鹹味,常規的也隻有對酸甜苦的辨識度了,因為這三者在野生漿果中就能完全體現,比之那些野味,這可是找到就能吃,且吃起來又簡單方便的東西。

    隻是,這些漿果並不適合用來燒煮,而那鹹草莖,估摸著,他們也沒試過燒煮來食用吧?

    反正,她是從來沒見過那男人撿那草莖草葉來嚼過。

    倒是那直接在火上烤出來的寡淡動物肉,剛剛遇見這男人時,她實在是太過饑餓,而他在吃食上對她也並不苛刻,所以,沒少吃的基礎上,除了肉質本身鮮美以外,她確實也沒嚐出其他的味道來。

    現在卻是不同。

    這一鍋魚湯基本都是按照現代的辦法來的,條件不充裕的狀況下,尚且能讓這兩個生在遠古時代的男人狼吞虎咽,可見,想要安撫他們的胃,其實是很容易就能辦到的事。

    就這麽一會,尹沙發現,自個又多出了一門生存技能。

    當然,這並非是可以抵禦外力,甚至危險的活命技能,相反,這仍舊是個需要依附這些人才具備利用價值的倚仗。

    說穿了,這就是個討好的手段,得有個討好的對象。

    難聽是難聽了點,但那也沒有什麽關係。

    事實而已。

    她已經很清楚了,沒有這些人,亦或是,沒有這個男人在,她的這些利用價值就都無可建樹。

    摩挲了把已經有些撐的肚腹,瞅著那兩男人將那一蚌殼的魚肉都解決得差不多了,尹沙便伸了手,將一片清洗好的大葉子卷了起來,從那蚌殼中撈了些許湯汁出來。

    她有些渴了。

    但那卷著的大葉子終歸不是密實的器皿,尹沙怕會灑出來,也沒敢裝太多,隻輕輕淺淺地兜了個底,舀出來後嚐了幾口才慢慢地喝盡了。

    味道還是可以的。

    一直架在火堆上烤的緣故,魚湯耗了些許,比之先前的濃度,鹹味又增了些許,好在還處在接受範圍內,並且溫度一直沒降,如初始那般,不見腥。

    大抵是見她喝魚湯喝得愜意,那卷毛也是來了興味,學著她,也取了一片大葉子卷了起來,隻是,比之她的效果,著實是差了不止一點半點——他非但沒能撈出些魚湯,還把那大葉子給掉進了湯裏。

    尹沙有些無語,身側,那男人的麵色也是沒好到哪去,可這一回,那卷毛的速度卻是比那男人變臉的速度更快。

    她壓根都還沒來得及從那半漂浮在魚湯中的大葉子上回神,那卷毛便是忽然蹦了起來,於電光火石一瞬,一改依著那蚌殼而坐的姿勢為站在距蚌殼一米多遠的位置,眼露驚悚,麵帶防備。

    這該是她見過的最好的反應力了。

    比起那男人鬥獸時的一係列敏捷而靈活的反應,卷毛的這一次,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石塊,也就是在她回眼一瞥時,才意外得知,並且,在同一刹,他又鬆了手,那石塊就這麽給落回了原處。

    在這期間,她幾乎連那石塊落地的聲響都沒能聽清。

    錯覺中,尹沙依稀覺得,這兩男人之間,隱隱就像存在著宿仇。

    左右她也吃完了,未免受波及,她還是離得遠些比較好,至於剩下的那幾個正在睡覺的人,她覺得,她都不需要操心了。

    畢竟,忙活這一蚌殼魚湯的時候,這兩男人可都是與她一齊動手的,她做了什麽,他們做了什麽,都是各自有數的,所以,接下來要是再煮第二鍋鍋魚湯的話,即便她不去幫忙,他們也應當是知曉如何做。

    眼下,之所以能起這麽早,她還是餓醒的,這會子吃飽了,她就又有些犯困了,考慮到她體力不如他們,也比不得他們那樣適應這艱苦的林地生活,尹沙便也不想再勉強自己。

    估摸著怎麽都不可能是天一亮就走,此下,盡管天色已是微微見白,但要那些個還在睡著的人爬起來,再燒煮出一蚌殼的魚湯來,總歸還要花費不少的時間,這階段足夠她再補眠一會了。

    打了個嗬欠,眯了眯眼,尹沙索性起了身,往著最初坐著的那棵枯死的巨樹盤錯的根係處走了去。

    縱然那地方再不舒坦,可瞅著那橫七豎八躺在爛葉子堆上的幾個男人,她的心著實沒他們那麽大。

    比起那鋪著一堆爛葉子雖平整柔軟卻也濕氣頗重的地麵,她還是寧可選擇最初膈應到渾身痛的歪斜粗枝子。

    重新坐回那粗糙不平的枯枝上時,恰逢又一陣冷風拂過,絲絲涼意之下,尹沙忍不住又抬了頭,看了看不遠處水域上空毫無枝葉遮蔽的天色。

    黎明之際,盡管天色已是有了轉亮的趨勢,但整個天幕還是很暗淡,轉亮的速度也相當緩慢。

    尹沙隱隱覺得,這一日很可能是個陰天,也不排除有雨的可能性。

    畢竟,前一天的暴陽雖燥,可也同樣很悶。

    比不得數日前她與那男人曾在那片參天巨樹的林子中的暴雨之夜的極端情形,但隻要是雨天,都會對他們造成影響,即便,雨天要比高溫暴陽要涼快得多。

    因為,雨水天氣非但會影響他們步行的速度與安全性,若是一個不小心,便會導致感冒之類。

    她並不清楚這些遠古的男人是不是會輕易感冒受涼,但對於自己,她卻是明白的,尤其是這樣日夜溫差極大的狀況,要是再來點雨,無疑是雪上加霜。

    如果有避雨的地方還好說,沒有的話,就算是帶了把傘,針對劈頭蓋臉的暴雨,效用也不大。

    也罷,光在這想著也是沒有用,倒是不如趁著這功夫趕緊休息了,不然等到天亮了真有雨的話,估摸著連個坐的地方都是沒有了。

    背對了那一堆七歪八躺著的男人以及那幾堆燃著的火,尹沙自顧地取了帆布包中的長袖T恤,稍稍裹了下,便躺下了身去。

    原本,她還想再多考慮些其他的事,然而一陣倦意來襲,她實在是有些扛不住了。

    這一次的睡眠比不得臨晚時的那般,縱然身心都有些疲乏,可她睡得也極其輕淺,哪怕是眼澀心累,她也還是迷迷糊糊地將周遭的響動都聽了許多進耳。

    也就是在她睡下不久,那數個一直睡著的男人都像是折騰著爬起來了,聽聲音,似是在忙活著煮那第二蚌殼的魚湯,爾後,更是由著一係列交談的話語。

    尹沙在其中聽出了些許熟悉的發音,有那男人的聲音,還有那卷毛的。

    但她的注意力並不在他們的交流上,聽著那些鳥語也是心不在焉,自然也沒認真想要去理解。

    除此之外,她就更沒多關注了,因為她很快就又聽到了一串腳步聲。

    與那些人的雜亂不同,這一串腳步聲相當平穩,並且越走越近,明顯是衝著她這一處來的。

    再等到她費了一番氣力半轉了身子時,那腳步聲已是停頓在了她身側,同一時間,一個黑影也整個地將她所在位處的微弱光度給遮擋了去。

    她的感官很敏銳,但身體相當沉重,就像是出現了現世所存在的“鬼壓床”說法——就是那種大腦清醒,但身體機能異常疲憊地處在沉睡狀態,以至於,大腦的指令傳出後,肢體卻無法執行。

    蹙了眉,尹沙再次花了不小的氣力,這才勉強地將眼皮撐開一條縫隙。

    是那個男人。

    嗯,他應該也是很累了。

    相比她來說,包括那群一直睡到現在的人,他根本就是一夜未睡,還格外折騰,這會子,確實也需要補補覺了。

    思及此,又是介於無法控製自個肢體的狀態,她也沒心思再多管他,隻是下意識地輕哼了聲,便懶得再去費力了。

    倒是那男人,伴隨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他幹脆在她躺著的地方坐了下來,臨了時,他卻湊到了她耳邊,叫了聲她的名字後,又輕輕地呢喃了句。

    ——洛嗒裏喀,吶伊?

    還是那句老話。

    她幾乎都能背出來的鳥語。

    對這男人不死不休的反複話語,從一開始自個的排斥拒絕態度,再到現下的迷茫與迷糊,尹沙其實也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心中到底是怎麽想的。

    之所以仍然還有些無措,說到底,大概隻是因為她需要獲取這句話的精準意味,以及,她本身也需要一個踏板去過這一條檻。

    然而問題是,這兩個一觸即發的點,她一個也沒揪到,因此,她心下也難免有些疑惑與矛盾。

    疲累的狀態仍在,她也不想就這個問題與這男人死磕,反正她已經基本服了軟,而依著她的情況,開口應答卻是有難度,倒是不如順其自然。

    想著,她便也不打算回應他的重複,隻是保持著閉眼睡覺的姿勢。

    至此,男人也沒再纏著不放,微微出了口氣後,便再無什麽響動。

    就在她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他卻忽然又伸了一雙臂膀來,一手擁著她的頭,一手橫在她的腰腹間半摟著她,爾後,他更是將整個下巴都靠在了她頸窩。

    尹沙瞬間驚醒。

    連帶著原本無法動彈的肢體都頃刻恢複了活力。

    但這一刻,她整個上半身基本都處在了他的控製之下,她愣是沒敢動。

    好在,這一份緊張很快便被他那滑落在她頸側,被風吹得輕輕晃悠的頭發給打破了。

    他那微長有些卷的發絲撓得她有點癢癢,她有些受不住,卻也不願意胡亂攪了他難得的睡眠。

    而感受著來自那男人臂膀的溫暖,以及那均勻噴灑在她頸側的鼻息,她心下竟隱隱生出些許異樣來。

    那或許是某種情愫吧?

    隻可惜,到底是什麽感覺,或者出自哪種情感,她卻是說不上來,她唯一沒漏掉的,大概隻有她心下那一絲若有似無的忐忑,以及,頭一次在被吃豆腐後,滋生出來的不舍推開之感。

    夜風仍是未停,但最初的那種寒涼之意早已不複,倚靠著這份悄然而生的微妙情愫,困意第三度上湧。

    ……

    一覺醒來,已是不知時間過了多久。

    天氣如她睡前所猜想的那般,是陰天,溫度上升了不少,但有些悶,且水汽相對也有些重,看著就像是下了霧一般。

    大抵是由於晝夜溫差太大,而這處林子生長密度較高,平日鮮少人獸來往,本就處於陽光很難直射到的地處,地麵上堆積的爛葉子更是很大程度阻礙了水汽蒸騰,以致於,這一會的狀況與前一晚剛剛抵達這一處時的情形十分不同。

    若不是前一天抵達,又是呆了一晚上,於天亮前又查看了一番天色,隻怕,她也不能準確判定出這裏的霧氣到底是出自何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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