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 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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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度有限,然整個凹地的地表都黑黢黢的,兩三天雨水也未曾給那凹陷的泥層帶來什麽影響,光就表麵顯得有些黑亮,似是隻含有少量的水汽。

    相當奇怪。

    半日幹爽,稍稍的風幹確有可能,但這一整個午後的太陽光度著實有限的很,想要倚仗著這種程度的陽光提升地溫,促成水汽蒸發,光是這麽點時間,完全沒有可能。

    更別說,這一方河床一樣的凹地上方,還被一種不知名的,長勢有些近似現代吊蘭,葉帶鋸齒的巨大植物大範圍地籠罩著。

    尹沙不知道那是什麽植物,不過,處在陰暗下的話,水汽蒸發就更難了。

    而眼下,那些抱團在一起鑽竄翻湧的瘴甲,正是處在這一種不知名植物下側。

    那是無論瞅見幾次都會令人心驚肉跳的可怕畫麵。

    恰逢此刻,最前方站著的男人回轉了身來:“今晚就在這一處留宿吧。”

    話語一出,不僅僅是她,連帶著那一眾人都有些驚詫,似是不能理解,為何會選擇這樣一個地方休息。

    畢竟,光就瘴甲的外形便足以令人生怖了,不了解的人尚且都要選擇退避三舍,更何況是他們這些領教過瘴甲厲害的人呢!

    然而男人並未理會一眾人的驚詫,隻自顧地選了塊草葉生長得繁茂些的地塊,將周遭一些枝子劃拉著堆了起來。

    爾後,他朝著她與卷毛所在之地瞅了一眼,眼中的意味不明,但尹沙還是猜了個七七八八。

    劃拉那堆草葉,約摸是要起火了。

    淋了雨的枝子沒那麽容易燃著,鑽木取火是沒可能了,而燧石前兩天就給了卷毛,打火機又是一直在她這裏。

    思及此,她便也老老實實地提了腳,往著他所在之處走了去。

    朝見她有所動作,卷毛也自是不遠落後,雖是晚了她幾步,他卻也迅速趕了上來。

    尹沙覺著,他大概是把早晨跟中午的事都給忘了。

    燧石與打火機,男人選擇了後者。

    尹沙絲毫沒覺著例外。

    不過,對於他要用那堆潮濕的枝子起火的打算,她還是有些質疑。

    因為此下的格局與前兩天在那處瘴甲出沒的林木灌叢腹地時,完全不同。

    當時,那雨不過是才下了小半刻而已,很多枝子隻是外表麵潮濕,內部並沒完全濕透,但此刻所用的,卻是足足在雨水裏泡了差不多兩天的。

    再沒那些瘴甲身上刮下的紅磷燃燒成具備吸濕性的五氧化二磷,毫無疑問,這一堆枝子隻能燒出滾滾的嗆人濃煙,不可能見著火光。

    糾結中,尹沙不自覺地蹙了眉頭。

    男人卻依舊沒有太多表示,隻微微抬頭看了她一眼,便示意了那幾個仍在另一邊傻愣的人去尋些吃的來。

    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即便處在這樣的林地中,有了前幾日的經驗,那幾人倒也不怎麽在意了,但那之中來自塞爾那邊的三人似乎還是有些發懵。

    大抵是與這男人之間磨合的默契度不夠,亦或是悟不透前者的行事風格,所以,比起那兩個已經平靜的人,他們難免還是有些呆。

    卷毛也隨了那幾人一起去了。

    這一處,便又隻剩了她與他。

    她其實還是想問問他,為何會選擇留宿在這樣一個與那些瘴甲幾乎可以用“親密接觸”來形容的地方,但她尚未來得及開口,他便將某樣東西遞到了她麵前。

    還是那種鵝黃的果子。

    不過,他給她的總是能帶點橙黃色澤,味道也甘甜許多。

    這一個半天走下來,雖說不上多累,但也絕對不輕鬆,腹中饑餓感不強,但口渴之感卻是相當強烈。

    至此,她便也不客氣地將那果子給接了來。

    處在生理期,若是還在現代,她定然會按照習慣,吃熱的東西,可眼下不同,沒得選就隻能將就並適應,但出乎意料的是,她接過來的那顆不大的果子帶著一定的溫度。

    算不上多熱,可絕對超過常溫。

    因著這一點,尹沙還是沒忍住,下意識朝男人看了過去。

    後者卻是微微揚了下唇角:“在加耶身上摸來的,估計已經藏了一整天了。”

    尹沙啞然。

    怪不得剛剛他以眼神示意她跟那卷毛一起過去,敢情是個坑,目的壓根就是這顆果子吧?

    果然是動機不良!

    怕隻怕,那卷毛至今都沒發現。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這種情況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心下默默吐槽了番,尹沙還是沒能耐住口渴,慢吞吞啃咬起了那顆果子。

    男人再一次笑了起來。

    但他沒再與她多說,隻將劃拉來的一些草葉點燃,隨手取了跟粗長的枝子,便起了身。

    她看著他一直走到了與那處瘴甲所在相對的草坡上,然後蹲下了身,在那坡壁上挖起了什麽。

    尹沙一下又記起了前一刻對於他選擇留宿此地的疑惑,當下,便遠遠地衝他問了聲:“為什麽選擇在這裏留宿?”

    聞聲起身,男人應得不緩不急:“想要過這一處斜坡凹地,隻有繞行,但離了這一處,這周遭都是沼澤地,快入夜了,會很難辨識。”

    “不用擔心。”似是已經扒拉出了想要的東西,男人回了身,補充道,“這些瘴甲不會上來,也上不來的。”

    不會上來?也上不來?

    這是什麽情況?

    掃了眼那凹陷的黑泥地中仍然在鑽竄湧動的一片可怕火紅色,尹沙相當質疑。

    那樣深度的坑,隻怕對它們沒太大的影響!

    她還記得,他們在那處巨樹下避雨,第一次與它們打照麵的時候,它們能一躍而起,彈射的距離都與這男人的身高差不多了,而眼前的這片凹陷地的高度,壓根還不足兩米吧?

    像是看到了她的質疑,男人抿了唇,快步走了回來,等到半蹲下身時,再一次開了口:“尹沙,它們也是需要繁衍子嗣的。”

    繁衍子嗣?

    這麽說,這就如在現代時自然頻道裏播出的,某些動物求偶時的情況是一樣的了?

    那麽,這些瘴甲是在……是在……

    懵比中,那男人則湊近了她些許,話語中,影射之意十足:“這一段時間是孕育子嗣的最好時機,基本所有的東西都在準備或者進行著繁衍之事,尹沙,你可有想過?”

    ……

    因由男人這意有所指的一句話,尹沙一瞬間爆紅了整張臉,腦中更是一片嗡嗡。

    偏那男人見著了她臉紅,卻還是不打算輕易放過她,一伸手,便又捏住了她的下巴,半強迫的力道下,她被他強製地又拉近了些許,臨了時,他更是低了頭來,輕咬了下她的唇瓣。

    不疼,但有些酸麻,更讓她滿麵的潮熱往頭頂上竄。

    說起來,他好像特別喜歡咬她,時不時就來一口,輕重各異,真的是讓她有些吃不消,尤其是,她這會子還姨媽泛濫,他竟然還這樣肆無忌憚撩撥調戲,也是沒誰了!

    紅著臉,尷尬地推開了那隻捏著她下把的粗糙大手,尹沙往著另一邊遠離火堆的地方挪了又挪了。

    生怕再遭遇“調戲”的警惕之意展露無遺。

    男人則是未有絲毫不悅,遂了她意的同時,手上忙碌的動作也是未停。

    尹沙注意到,他自將那一堆草葉點燃後,便是沒再動那些枝子,反而是將似是從那與瘴甲群相對的幹涸河床壁上扒拉出來的土質一樣的東西擱了上去。

    那東西大概有四五塊的樣子,大小不一,狀如石頭,色澤倒是與那像是河床的凹地底部極為相似,黑黢黢,隱隱帶點灰,在未落山的殘陽光度下,泛著些許不純粹的烏光。

    沒等她再仔細看下去,男人便取了身側一塊石頭,對著其中最大一塊砸了下去。

    數次之後,那一塊石頭一樣的東西便被砸成了不一的幾塊。

    起初,尹沙還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隨著那男人對那剩下幾塊重複了砸碎的操作後,她徹底反應了過來。

    這東西……該不會是用來作為燃料的未經加工提純的原煤吧?

    早前,還在那處巨樹下的時候,她就有懷疑過,那些細屑碎沫是來自原煤,而眼前的這些,樣子色澤確實非常像,隻是,這與她在那處巨樹下所見到的,包括曾見識過的經過提煉加工的細煤,還存在著些許區別。

    具體的她說不上來。

    或許,這是區域性不同所表現的迥異點。

    因為先前的那些灰度更強一些,此處的,雖仍是帶了些灰,卻是更趨近於黑。

    沒有像某些特殊的化學物質一樣被刻意加深印象與鞏固,外加她僅是在化學實驗中接觸過些許與之相當不同的細煤,終歸是了解有限,她也隻能從書本知識判斷,男人手中的,大概是與前一處巨樹下的那些粉末形成環境所不同的原煤。

    但不管如何,這些未經處理的原煤中雜質種類都相差無異,若是直接用作燃料的話,都是對人有害的。

    思及此,她心下便生了要阻止男人的念頭,然而他的動作比她的想法快很多。

    大抵是此前也經常幹這樣的事,他的熟練度已然超出了她的想象,幾乎就隻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將那一堆燃燒著的草葉與那些原煤顆粒給推到了一處。

    同一刻,男人也迅速轉了頭來,衝她回了下手:“尹沙,換到我們來時的方向。”

    秒懂男人的意思,她便也趕緊爬了起來。

    風是由他們來時的地方往著那瘴甲抱團的方向吹的,站到來時的方向,那些原煤燃燒後的煙氣便也隻會隨風往著下風口飄。

    看來,那男人也是知道原煤燃燒後會生出有毒氣體的,不然,他也不會在一開始就選定了位置與方向。

    隻可惜,即便如此,人體還是會有所吸入。

    這樣的方法,有所成效,卻仍舊無可避免,所幸,燃燒量有限。

    事實上,隻是一會,在那堆草葉與碎渣燃起白煙後的短短一刻,她便聞見了一股子刺鼻的味道。

    應當是二氧化硫。

    除開先前肯定的磷的成份,大概還有不完全燃燒生成的一氧化碳跟二氧化碳,以及其他的成份,但這些都是無色無味,難以判斷,且還有更多物質是她無法精準確認出來的。

    在男人身後之處站了許久,尹沙一直等到了他將那堆潮濕的枝子都點燃,然後將先前那些原煤碎渣都撥了出去,白煙與刺鼻味道逐漸飄散,這才蹲回了前一刻相對幹燥的草皮地上。

    “知道那些瘴甲為什麽不會上來嗎?”見著她重又回了來,撥弄完手中事物的男人再次有了閑心。

    “你剛剛不是說……”瞄了眼那凹陷之地仍是抱團鑽竄的大片火紅色,尹沙臉上仍有些發燙,“說它們在……”

    從胸腔中憋出聲悶笑,男人輕語:“是,但更多的原因,是它們的蛋需要一定的熱力,它們卻耐不得那樣的溫度。”

    “你的意思是,這一處像幹涸掉的河床凹地中,那些黑黢黢的地方都有一定的地溫?”雖然已是知曉那一處基本都屬於原煤質地,可聽聞了這樣的答案,尹沙還是忍不住驚詫,“它們要把蛋留在這一處凹陷的地方?”

    點了頭,男人默認了她的話語:“這一處其實本來地溫很正常,但不知為何,每經曆一場雨,這一處的地溫就會高上些許,所以,那些瘴甲通常都會選擇這一處作為繁殖地。”

    “你看那裏。”伸手指了指那一團火紅色瘴甲上方籠罩著的吊蘭一樣的巨大植物,男人繼續道,“那東西在它們繁殖的時候可以遮擋很多陽光,這兩天連綿的雨水被裹在那些葉子裏,時不時還能給這些瘴甲降降溫,這一個河床裏,也就隻有葉子下那一處涼快些了。”

    “這麽說,它們上不來的原因,是因為除開那一處,其他的地方都比較燙?”

    “其實也沒多燙,就像前幾天雨前的暴陽曝曬的溫度,並不是不能忍受,就隻是它們不能忍受而已。”男人挑眉看了過來,一雙曜石眼眸中又是一片促狹,“要不要下去試試?”

    “你自己去好了!”料想那隻是他的玩笑話,她也沒多作多想,隻隨口應道,“我隻想多休息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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