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年的棉花鎮屬於比較偏僻的小城鎮，家家戶戶用的都是還是灶台鐵鍋，奶奶和母親圍繞著鍋台忙裏忙外，宋毅則被老爺子指使去了院裏砍柴，砍了將近一個小時，宋毅終於好不容易將柴全砍完了，可以歇一會，甩了甩酸痛不已的手，老爺子又神出鬼沒地出現在宋毅的身後，扔給他兩個木桶，讓他把廚房裏的兩個空水缸裝滿。

    可憐宋毅休息還沒有一分鍾，又苦哈哈地挑著空桶去打井水，將廚房裏的水缸裝滿。

    一旁的顧晗十分清閑，搬了一個小板凳坐在院子裏，饒有興趣地看著老爺子指揮宋毅各種各樣的粗活，看著宋毅憋氣又不能表露的模樣，實在有趣，這也算得上是給了這個混蛋一點苦頭吃！

    就在宋毅好不容易做完了所有粗活之後，終於能夠有時間休息的時候，老爺子又看了看表，聲音沉沉地開口：“時間差不多了，宋曉應該已經回來了，你去車站接他回來吧。”

    奶奶劉芳在一旁小聲的抗議，“孩子都幹了一天活了，你也不讓他休息休息，又讓他去車站接人，你這不是故意折騰他嗎？”

    老爺子毫不留情麵，大聲道：“他也可以選擇不去，那就滾出去，別在家過年！”

    已經堅持到現在宋毅當然不想功虧一簣，以至於丟了那三萬塊錢。他重重地咳嗽幾聲，消瘦的身體因為早年吸毒有些吃不消這些粗活的強度，喘著粗氣向母親招招手，示意她不用說了。“媽，我沒事，我現在就去接宋曉回來。”說完，他拍拍胸口順順氣，等氣息均勻之後，便離開家向車站出發。

    宋毅來回差不多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便將老宋家的幺弟宋曉和宋曉的妻子張秋霞接了回來，宋曉和張秋霞剛進門就熱熱鬧鬧地向老爺子和奶奶打了招呼。

    “爸，這是我和秋霞給您二老買的保健品，都是國外的好東西，您二老一定要記得按時吃。媽，這是秋霞特意托同事從外地帶回來的燕窩，對你的身體可好呢！”宋曉上前將自己手裏拎著的東西遞到老爺子和奶奶的麵前。老爺子麵色嚴肅地訓了宋曉兩句亂花錢，但從二老的神情中，還是可以看得出來二老很開心。

    相比宋曉和張秋霞送的禮物，宋旭夫婦昨天帶回來地東西就相形見拙了。

    二人有些沉默地站在一旁，一瞬間宋旭竟不知道該怎麽和昔日感情深厚的弟弟打招呼。

    “上次給媽打電話的時候就聽說二哥結婚了，可惜我和宋曉工作實在太忙，沒有時間親自去參加二哥的婚宴，二哥不生氣吧？”張秋霞注意到一旁站著的顧婉茹，目光轉移到她的身上，走上前和顧婉茹打招呼，“想必這就是二嫂顧婉茹吧，真是個美人！二哥，你可有福了！”

    顧婉茹臉皮薄，被這麽一誇連頓時紅了，不好意思地恭維道：“哪裏！秋霞你才是美人胚子。”

    站在一旁的顧晗不由看向張秋霞——一雙丹鳳三角眼，一對柳葉吊梢眉，這長相到和紅樓夢裏所描繪的王熙鳳頗有幾分相似之處，此時她正笑意滿麵、親切熱情地和家裏的每個人搭話，說話十分討人歡心，顧晗卻覺得她的笑意達不到眼底，就像是客套地和人進行寒暄，說些所有人都愛聽的話，讓大家都非常開心，可卻感受不到她的真心誠意。

    這樣的人大多自視甚高，心裏極其瞧不起他人。

    此時，張秋霞的目光落到了顧晗的身上，帶著笑意的眼睛裏卻暗藏著譏誚，片刻後眸光移開，衝著顧婉茹道：“這小丫頭就是二嫂的女兒吧？長得和二嫂並不太像，不過長大肯定也是個大美人。”

    女兒大概都是長得像父親的，所以顧晗眉眼間和衛國有六分相似。而張秋霞這句話的言下之意不就是告訴此時的每個人，自己的母親是領著拖油瓶嫁進來宋家的。

    果然，下一秒屋子裏幾個人的臉色微變，顧婉茹也有些城隍不安地緊緊握住女兒的手，不明白這個妯娌為什麽忽然變臉這麽快！宋旭也悄悄握住顧婉茹的手，想要讓她不要擔心。

    依偎在母親身邊的顧晗展眉一笑，四兩撥千斤道：“謝謝小嬸嬸誇獎，晗晗看小嬸嬸年輕時候肯定也是個大美人！”

    “哎，這孩子嘴真甜！”張秋霞神色一擰，笑意不變地回道。

    “晗晗這個孩子聰明可愛，老頭子我一直想有這樣一個孫女，這不就正好實現了！”老爺子宋明威嚴的目光掃過三兒媳張秋霞一眼，頗有警告地意味，繼續緩緩衝著張秋霞道：“吃飯吧！你們兩今天一天舟車勞頓的，吃完飯趕緊回屋休息吧。”

    看到老爺子警告的眼神，張秋霞也不敢再繼續下去，眼睛閉了閉不再說話。

    走到飯桌的時候，老爺子特地衝著顧晗道：“晗晗，坐到爺爺身邊來，幫爺爺夾菜好不好？”

    頓時有人歡喜有人愁，老爺子此舉不就是告訴所有人，不要再去管顧婉茹母女倆的過去如何，他已經把顧晗當成親孫女護著，看誰還和顧婉茹母女過不去！

    這不是故意在打自己臉嗎？本來以為這二老會對宋旭找了個未婚先孕、作風不良的女人不滿意，想討二老的歡心才故意貶低這母女兩，沒想到老爺子竟然這麽喜歡這個丫頭，還直接讓顧晗做到他自己的身邊，這不是擺明當著所有人給自己難堪嗎？張秋霞心裏有些憤憤不平地在宋曉身側坐了下來。

    顧婉茹心裏卻是大喜，知道這是宋旭爸爸接受自己的意思，連忙拍了拍女兒的肩膀，歡聲欣喜道：“晗晗，還不快去！”

    顧晗走了過去，在老爺在身邊坐下。

    宋明老爺子的意思顧晗自然比誰都清楚，她看著老爺子宋明蒼老威嚴的側顏，冰冷的心溫熱了幾分。

    幾秒後她的目光移開，不言語地給老爺子夾菜，一大桌子的一家人看上去倒也其樂融融。

    就在那一刻她已經決定，改變自己對付宋毅的計劃，不忍心老爺子再對自己的兒子失望一次。

    先禮後兵吧，希望宋毅能夠放棄和衛國的交易，好好地過個年。

    否則……

    顧晗沉下眸，安靜地吃飯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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