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晗。”

    電話那頭的聲音涼薄清透，隔著話筒徐徐傳來，淡淡的，沒有一絲起伏，卻像是羽毛撩動著顧晗的心。

    竟然是席振軒！

    也許父親並沒有說錯，他的確算得上是自己的朋友。

    顧晗放下了電話，輕輕地捂住手機發音口，對父親道：“是我的朋友。”

    宋旭放下心來，確定了這不是什麽詐騙電話，便轉頭看向電視裏正在放的春晚，放映的正好是他最喜歡的趙本山的小品，立馬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顧晗輕手輕腳地離開客廳走到院子裏，正在全神貫注看小品的父親並沒有注意到她離開的身影。

    她拿起電話，輕輕的喂了一聲。

    “嗯。”電話那頭的席振軒應了她，音調微微上揚，好聽的聲音中透著一絲絲的慵懶和令人顫栗的酥麻。

    顧晗怔了幾秒，為了掩飾自己的愣神，咳了一聲，繼續對著電話說：“你怎麽會打電話給我？”

    他的聲音幽幽傳來，顧晗似乎從他的聲音中聽出幾絲捉弄的意味。“我幫了你這麽一個大忙，一直在等著你來跟我說聲謝謝，卻遲遲等不到你的電話，我隻好親自打來了。”

    顧晗沉默，有些不知道怎麽應對他這話，裝傻道：“那件事謝謝你，席振軒。”

    “顧晗，你覺得一句謝謝就可以等同我席家付出的人力物力？嗯？”席振軒語氣嘲諷。

    這大少爺還真是難纏。顧晗靠在牆上，嘴角露出笑容，“那你要我怎麽謝你，繼續給你當一天導遊？可惜你現在並不在淮市了。”

    席振軒沉思了許久，才說：“先欠著吧。”

    顧晗點頭答應了席振軒，兩人之間安靜無比，才讓顧晗聽清楚席振軒那裏的笑語喧嘩和炮仗煙花聲。她羨慕著那樣的熱鬧，有些神往道：“你那裏很熱鬧啊。”

    “今天的是除夕，爺爺家很熱鬧。”席振軒回應了她。

    席老爺子，那可是京城政界的背景人物，響當當的戰爭時期的革命老將，除夕夜的時候肯定門庭若市。

    顧晗不解道：“那你怎麽還有空打電話給我？”那樣的家宴，不是應該很忙嗎？

    席振軒沉默了幾秒，語氣略微有些別扭，冷冷道：“電話都打給你了，你哪兒來這麽多問題？”

    聽著他別扭的語氣，顧晗卻生出了一些逗他玩的想法，笑著說：“你該不會是為了給我打電話，特意跑到了你爺爺家的角落裏吧？”

    席振軒咳了一聲，轉移了話題，帶著微微嘲弄地問道：“怎麽樣？過年有被欺負嗎？”

    這話明明是關心的話，他明明是擔心自己和母親會被宋旭的家人不接受，所以才詢問自己。可怎麽感覺這席振軒用了這樣嘲弄的語氣說出來，怎麽那麽讓人不能接受他的好意？

    “爸爸家的人都挺好的。”隔著千萬公裏的距離，隻用這無形的移動通信，席振軒突如其來的關心讓顧晗在笑語間忘卻了前世可怕的他，甚至在除夕夜收到他的關心還比較感動。她響起了前世，歎了歎，語氣不免帶些惋惜。

    席振軒問她：“你為什麽歎氣？”

    “我在想究竟是因為什麽可以讓人變成另外一個人。”顧晗語氣有些飄渺，仿佛隔著時空在問那個世界的席振軒，問他為什麽此時這樣善良的你會變成那樣一個冰冷殘暴的人？

    她的問題像是也問住了席振軒，在悠長的沉默過後，席振軒認真的聲音徐徐傳來，耐心詳細地為她解釋這個問題，“一個人被傷害、或遭受到嚴重打擊、或生活環境突變之後就會導致其性格巨變。典型的生活事件就包括：居喪、離婚、失業或變換崗位、遷居、轉學、患重病、經濟危機、退休等，性格突變往往與生活事件的嚴重程度、個體心理素質、心理應對方式等等有關，所以這些生活中的變化會導致人的性格產生巨大變化，懂了嗎？”

    顧晗：“……”

    顧晗半天都沒有說話，席振軒以為是自己解釋得太過複雜，溫聲道：“這些內容對於你來說太複雜了，你不懂也很正常，你不用想那麽多，知道嗎？”

    其實此時的顧晗在電話那頭憋笑到不行，自己原本隻是隨便問問，席振軒居然認認真真地為自己解釋這個問題，今生今世的席振軒未免也太過可愛了吧？她悶笑著開口：“席振軒，你真可愛……”

    聽出顧晗語氣的笑意，席振軒頓時覺得自己被她捉弄了，生硬道：“顧晗，你真無聊。”

    “振軒——！”

    電話那頭似乎傳來呼喚席振軒的聲音，顧晗斂了斂笑意，對席振軒說：“好像有人在喊你，要不咱們把電話掛了？”

    “是我母親。”席振軒沉沉道，聲音蘊藏著一絲不清不楚的意味，讓人聽不明白，“顧晗，新年快樂。”

    像是電流穿過握著手機的指尖。

    下一秒。

    顧晗因為這四個字怔住，呆呆地站在院子裏。

    聽到鍾聲響起，聽到歡呼熱鬧，聽到新年的第一秒降臨，聽到新年的第一聲祝福。

    她除夕守歲，卻是聽著席振軒在千裏之外的祝福。

    片刻過後，當顧晗以為席振軒已經掛掉電話的時候，才發現電話還在接通中，她立馬也回應了一句。“新年快樂，席振軒。”

    新年快樂。

    這四個字像是一種祝福，可在她的心中覺得更像是一種認可和接受。

    認可此生此世的席振軒。

    接受這樣可愛善良的席振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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