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人的目光都在注視著二人。

    顧晗並不回避，回以方林輕輕一笑，禮貌道：“方特助，好久不見。”

    此時在顧晗的人見到這一幕怔了怔，不敢相信穆雲琛的助理居然會和盛煌集團的董事長打招呼！眾人眼觀鼻，鼻關心，看著二人熟稔的模樣，心裏不經開始犯起嘀咕：這峰達集團和這小丫頭是什麽關係？不過想想之前，盛煌集團收購富華那快如閃電的動作，無風無雲間擺平一切，莫不是這丫頭的背後竟是穆雲琛在庇佑著？如果真是這樣，那以後這盛煌集團在淮市還不是橫起來走？誰還敢和盛煌集團過不去。

    顧晗身邊的徐子陽看到方林和顧晗打招呼也同樣愣了愣，來回在二人之間望了一眼，確定二人的確是熟識之後，才緩緩開口問道：“顧董，你和方特助……以前認識？”

    顧晗凝眉想了想，模擬兩可回道：“我的母親和穆董事長的奶奶是舊識。”

    方林也跟著說了一句：“穆老夫人回到京城之後一直很掛念顧小姐的母親。”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

    聽到這句話之後，周圍的人已經明了顧晗和穆家的關係，不僅僅是認識這麽簡單，而且還是舊識，看上去還是感情頗為深厚的舊識，可是顧晗並不是來自什麽大富大貴之家，而且身在淮市，為什麽會和京城穆家是舊識？

    眾人很是費解，當然這些疑問也不會有人來為他們解惑。

    侍者端著酒盤從顧晗身邊經過，顧晗順手拿過兩杯酒，一杯遞到方林的麵前，一杯自己握在手心，靜靜微笑道：“方特助，這杯酒的敬意，希望您可以幫我帶給穆董事長。”

    顧晗仰首，將一杯紅酒盡飲，這是她第一次飲酒，足見她對穆雲琛的敬意。

    “方某會替你轉達的。”方林微笑著點頭，從顧晗的手裏接過紅酒，也將酒杯裏的紅酒一飲而盡。

    顧晗又拿起兩杯紅酒，又一次遞到方林的麵前，繼續微笑道：“這杯酒，我想敬方特助，當初您幫了我不少，顧晗感激你。”

    方林顯然是受寵若驚的，畢竟顧晗是穆老夫人的舊識，居然會對自己如此客氣，但是也為顧晗的成熟和氣度所折服。

    五年前，這個少女站在自己的麵前還隻是孩童的模樣，當時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麽老板會給這個女孩五百萬，可短短五年的時間，她成為盛煌集團的董事長，SOSO的巨大成功為她斂聚了無數財富，而盛煌大廈的成立則讓盛煌這兩個字名滿淮市，這一切都是當初老板的五百萬給女孩帶來的。

    方林佩服著這個少女，她從開始的五百萬，沒有借助過峰達集團任何名義，也絲毫不提自己和峰達集團之間的淵源，用五年的時間，成為盛煌集團董事長，還清了當初老板給她的五百萬，在商業圈來說，這簡直就是奇跡。

    這少女的商業嗅覺竟然比自己的老板還要敏銳！

    可是穆雲琛的年齡和閱讀並不是顧晗可以比擬的，她確實硬是成功了。所以方林敬佩著顧晗，更在此時此刻，折服於她謙遜的氣度。擁有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他在少女臉上和眼底看不出一絲傲色和驕矜，她是溫和的、謙遜的，本沒有因為成功而變得高高在上、瞧不起人，單單是這份胸襟和氣度已然超過大多數的資本家。

    方林衝著顧晗舉起酒杯，笑意溫和，並不是敷衍，而是很認真地開口：“那方某就卻之不恭了。”

    方林接受顧晗敬的兩杯酒已經說明一切。

    眾人看顧晗的眼光一下子變了，即使有輕視和鄙夷，也不敢堂而皇之地表露出來了。

    畢竟這少女也不過才十五六歲的年紀，所擁有的資產和地位與在場一些老總可以算得上是平起平坐，甚至比他們公司的規模還要大，而且又與峰達集團關係匪淺，憑借這樣的關係，這女孩以後無論在淮市做什麽，眾人都得先掂量掂量她的分量。

    酒會上衣香鬢影，顧晗和方林寒暄著，不遠處的沙發上，一雙冰冷且犀利的雙眼緊緊地盯著顧晗的身影，鷹鉤鼻下勾起一抹冷笑，目光飄然著落到一旁衛國的身上，握著拐杖的手動了動，幽沉地開口：“你的這個女兒可真是不簡單啊。”

    此時他們二人的周圍並沒有別人，所以許茂並沒有噤口，而是直接對衛國說出自己想說的話。

    衛國聽到老爺子奚落的語氣心裏自然很不舒服。自己現在已經是大公司的老板，而且手底下的房地產產業做得有聲有色，也算是向老爺子展示了自己的才華，和獨當一麵的能力。可是這老爺子和自己說話還如同對待下人一般，想訓就訓，想罵就罵，完全沒有顧忌自己心裏一丁點的感受。

    這些話衛國自然不敢吐露出來，隻能忍受著老爺子將他當條狗似的折騰來折騰去，陪著笑臉開口道：“董事長，您這是說的什麽話，我隻有嘉琳這一個女兒，那丫頭我是絕對不會認她的。”

    “嗬……”許茂冷笑一聲，目光懶得再看衛國，又移到顧晗的身上，渾濁的眸光晃動，淡淡道：“你想認回這個女兒也沒什麽不可以的。”

    什麽？！

    衛國怔住，不敢置信地望著許茂，“董事長、您、您在說什麽啊？”

    怎麽可能同意自己認回顧晗這個女兒？衛嘉琳可一向是老爺子的掌中寶、心頭肉啊，如今讓衛國認回顧晗，那不是多了一個人來分享衛嘉琳的父愛，這是老爺子絕對不允許的事情啊！所以這麽些年，衛國為了討好老爺子，完全不去管顧晗母女是生是死，隻有在當初玉鐲有用的時候，才想著辦法讓顧婉茹嫁給自己，謀取那對玉鐲。

    可如今，老爺子又說這樣的話！又是什麽用意？

    “商人嘛，總是以利益為先。”許茂的目光明暗交雜，在燈光下透出光怪陸離的折射，一直注視在顧晗的身上，手心摩挲著拐杖，“當初嘉琳年紀小，正是需要父親照顧的時候，我自然不會同意一對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母女來分享你對嘉琳的照顧，可如今嘉琳長大了，我相信你與她好好說說，多一個姐姐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麽壞事。而且，你這個女兒，如今可確實不一般呐……”

    SOSO的巨大成就，模模糊糊的勢力保護她的集團，和峰達集團也有著莫大的關聯，在公司酒會上還有陳海來為她助陣，甚至還和京城軍政世家的嫡孫感情不同一般，無論從哪個方麵來說，讓衛國認回顧晗這個女兒，對許氏集團來說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甚至對於嘉琳以後丈夫的選擇都會提升一個檔次。

    如今許氏這樣的家族，衛嘉琳的結婚對象為非就是淮市的年輕貴胄，商賈之家，可若是能和顧晗的這些關係搭上線，那麽以後擇婿的條件可是要更加苛刻的，先且不說是類似於席家這樣的軍政家族，但凡能嫁給京城政府的什麽書記主任之類的人物，那麽以後對許氏集團往京城發展，可是要方便很多啊。

    “可之前嘉琳和顧晗在海藤市因為英語大賽鬧的矛盾，您忘記了嗎？嘉琳肯定是不會同意認顧晗這個姐姐的。”當時在英語大賽上，就是顧晗發現衛嘉琳作弊的紙條，才揭穿衛嘉琳在比賽上作弊的事情，搞得衛嘉琳顏麵盡失，回到淮市還要受學校裏同學的白眼，如果不是因為衛嘉琳家世的原因，隻怕她還要被學校通報批評。

    受了這樣的大氣，她怎麽可能同意認顧晗這個姐姐？！

    “那就是你作為父親的責任了。”許茂眼神一瞥，說不出的氣勢攝人，讓衛國渾身一冷。許茂冷眼繼續說：“你當初既然敢生下來這個女兒，就應該為今天的一切做好準備。但是衛國，我許茂隻告訴你一件事，哪怕你把顧晗認回來，哪怕她如今是什麽集團董事長，但是我隻有嘉琳這麽一個外孫女，你也隻有嘉琳這麽一個親女兒，孰重孰輕，我相信你應該可以分得清楚吧？”

    衛國額頭冒汗，心裏啐了許茂一句：難辦的事你都交給老子來辦，你自己怎麽不去和嘉琳說啊！

    可是臉麵上依舊擺出微笑，對許茂所說的話言聽計從，“董事長，您放心，我肯定知道孰輕孰重，我呢這輩子也隻有嘉琳這麽一個女兒！”

    許茂滿意地點點頭，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隨後道：“去吧。”

    去吧。

    去和顧晗這丫頭先聊聊吧。

    這是老爺子話裏的意思，衛國自然明白老爺子的意思。

    他向顧晗的方向看了看，發現她正在被業內名流包圍著，巧笑嫣然地回答身邊每一個人的問題，並沒有半絲的不耐煩，雖然態度溫和，但是她的身上卻擁有一股貴氣，讓她從周圍人中鶴立雞群出來，很容易就成為人的關注焦點。

    這是他衛國十幾年來幾乎不曾過問的女兒，如今人家發了跡，事業有成，許茂又派自己來認回這個女兒，當真是談何容易？真以為認女兒是挑大白菜似的，如此簡單嗎？！

    衛國心中很是憤慨，可老爺子話已經下了，又能如何呢？他衝老爺子點點頭，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服，就衝著顧晗的方向走了過去。

    顧晗左側站著的是李永石，也就是方林剛剛手下名片的那位老總，此時他正微笑道：“顧董還真是年少有為，這麽小的年紀就能有這麽大的成就，想想我老李那個時候，還在池塘子裏摸魚呢！哪裏知道什麽開公司！”

    “就是就是，顧董眼光獨到，以後要是有什麽好的項目可別望了我們啊，我們一起出資合作，大家一起掙錢啊！”旁邊又是一位老總笑著開口。

    顧晗目光看過眾人，對眾人微微一笑，開口道：“謝謝諸位老總的誇獎，我年輕小，閱曆少，能夠成功還有多謝各位老總對我的照顧，以後路還長，我要是哪裏做得不好，各位老總可以多加提點，多多對我照顧。”

    這句話聽得這些老總心情很是舒暢，對顧晗的印象不由更加好了幾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眾人客氣地應下這些話。

    商業應酬，說的話都是千篇一律，大家你敬我、我敬你，相互客套著，酒會也就這樣結束了。但是顧晗謙遜的態度讓各位老總對她的印象很好。不由地想到顧晗的年紀也才十五歲，和眾人家的子女差不多，但是看看人家現在，開公司、建集團、出入這樣的酒會和商會，足見其能力不一般，再想自己的孩子，真是連想都不想去想……

    正當眾人談笑風雲間，一身西裝的衛國走了過來，停在人群外，重重咳了一聲。眾人不禁向他看去，看到此人是衛國之後，眾人心照不宣地為他讓了條路。到底是許氏集團的姑爺，雖然這姑爺是倒插門的，但是也算是姑爺，自然還是要估計許氏集團的麵子的。

    看到衛國到來，想到顧晗和許家之間的仇怨，徐子陽立馬集中了精神，目光炯炯有神地看著衛國，怕他對顧晗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

    衛國站在顧晗的麵前，目光在她臉上晃了晃，糾結了好一會兒，才捋直了舌頭說：“顧、顧董事長，我想和你單獨談一會兒，行嗎？”

    顧董事長。

    一個父親稱呼自己女兒這個，當真是好笑至極。

    顧晗並不介意讓衛國再丟臉一點，微笑著說：“不好意思，我還要和各位老總聊聊感興趣的項目，如果衛總有什麽事的話不妨直說。”

    周圍人一下就看出來顧晗是在拒絕衛國，當下目光就變得奚落起來，有得人按耐不住，還悶哼笑出了聲，更讓衛國臉麵都被丟盡了。

    他很想一走了之，但是想到這事是許茂那混蛋吩咐自己做的，即使再不甘願也要繼續做下去。於是，他收斂了心中的氣鬱，繼續微笑道：“顧董事長，我是真的要和您單獨談一會兒，請你行個方便可以嗎？”

    麵對衛國再次請求，顧晗皺著眉頭在凝思，凝思片刻之後，才悠悠道：“好吧，那我就給衛國先生這個方便。”她移過目光，對眾人道：“實在不好意思，我陪衛國先生先說會兒話，稍後再來陪各位。”

    眾人紛紛表示沒事，很識趣地散開，給顧晗和衛國留下單獨討論的空間。

    隻有徐子陽沒有離開，顧晗笑著對他說：“沒事，你先去幫我應酬著，我和衛國先生單獨聊一會兒就沒事了。”

    “你確定沒事？”他的目光在顧晗和衛國之間來回飄蕩。

    顧晗微笑說：“真沒事。”

    既然顧晗都已經這麽說了，徐子陽也沒有強留下來的必要，他皺著眉道：“行吧，那我先去了。”

    微笑著目送徐子陽的背影離開，顧晗的目光在落到衛國身上的時候變得冰冷，讓衛國感覺到自己渾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凍結起來了。他僵硬著笑容，咬咬牙，喚道：“晗晗……”

    “請叫我顧董事長，或者顧小姐。”

    顧晗的眼神冰冷，語氣更加冰冷。

    “畢竟我和衛國先生應該……沒有那麽熟吧？”

    衛國尷尬地笑笑，向四周望了望，此處人多，兩人的對話很有可能會被外人聽見，衛國指了指一處清靜的角落，笑著說：“顧董事長，要不我們去那裏說吧，這裏人多口雜的，是不是？”

    顧晗望向衛國指的方向，隨後點點頭，先衛國一步邁動步伐走了過去，看都沒有看衛國一眼。衛國心裏冷哼一聲，許茂擺臉色給他看也就罷了，自己生的女兒還敢擺個臭臉色給自己看，也不知道顧婉茹這個蠢女人是這麽教孩子的，肯定是那個叫什麽宋旭的男人，是他讓顧晗不要認自己！

    兩人坐定之後，衛國挪了挪位置，拿了一杯果汁放到顧晗的麵前，柔軟著目光看向顧晗，準備用柔情攻勢，“顧董事長，你還小，少喝點酒，如果實在要敬酒的話，可以用果汁代替，我想那些老總知道你的年紀小，是不會怪罪你的。”

    顧晗並沒有看那杯果汁，揶揄的目光落在衛國的身上，眼睛眨了眨，冷漠的嘴角露出笑容，淡淡道：“畢竟那兩杯酒是敬給峰達集團的董事長和方特助的，自然要真正的酒才能表達我的心意。”

    看來顧晗是真的和京城穆家相識！

    衛國眸光驀地一亮，瞬間又隱藏了下來，摩挲著手開口：“顧董事長似乎和峰達集團的關係不錯？”

    顧晗不置可否，繼續笑道：“並不是我，是我的母親和穆老夫人關係不錯。”

    怎、怎麽可能！

    顧婉茹是什麽樣的女人，衛國最清楚不過，一個從鄉下山野裏被自己帶出來的無知女人，怎麽可能認識京城穆家的穆老夫人？！衛國顯然是不相信顧晗的話，幹巴巴地開口：“怎麽可能呢！顧董在開玩笑吧。”

    “並沒有開玩笑，如果不是因為我的母親和穆老夫人相識，我也不能從穆董事長那裏借五百萬來投資徐子陽的SOSO，也不會有今天的盛煌集團，我也不會坐在這裏和衛國先生開口講話。”顧晗悠然道。

    “什麽！你開公司的五百萬是從峰達集團借的？”衛國驚愕地問出口，聲音不由提高，但是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力。

    這件事，顧晗並沒有什麽好隱瞞的，麵對衛國的疑問，淡然點頭表示肯定。

    五百萬並不是小數目，再者說SOSO公司成立在五年前，對於五年前來說，五百萬就更不是一筆小數目了。這兩家的關係究竟得好到什麽程度，峰達集團會眼也不眨、悄無聲息地就借五百萬給顧晗？

    可是衛國又想到，SOSO公司成立之後，SOSO也從來不曾對外說過自己和峰達集團之間關係，但凡能夠和峰達集團扯點關係，對SOSO來說可是百利而無一害啊，正常人都會抓住這個機會的！

    莫不是，顧晗在撒謊？

    可剛剛方林親昵的態度和顧晗此時此刻氣定神閑的模樣，看上去完全不像撒謊的模樣。

    衛國有些愁悶地開口：“看到顧董事長能夠有今天的成就，我為你感到高興，感到自豪，如今你這樣，你可以好好照顧你母親了，她一向體弱多——”

    顧晗不耐煩地打斷衛國的話，實在不願意見到他如此假惺惺的模樣，“我母親身體好得很，有我和我父親關心，就不勞煩衛國先生為我母親擔憂了。”

    有我和我父親的關心！

    那個宋旭算是哪門子父親！

    衛國聽到這句話當時就氣得不行，眼裏沾染了怒氣，他對顧晗沒必要像對許茂那樣小心緊張，所以在顧晗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再開口的時候已然有些口不擇言，憤怒道：“你在說什麽東西！你父親隻有一個，就是我衛國！”

    顧晗挑眉以對，目光從上到下，將衛國看了個透，冷笑著一語未發，轉回目光不再看他。

    衛國被顧晗的眼神刺激到，驀地站了起來，“你別給我擺出這副樣子，你身上留的是我的血，我就是你的爸爸，至親血緣，你無法抹掉這層關係。”

    顧晗再次望向衛國，眼底的光明暗交雜，忽爾一笑生花，悠然道：“衛國先生您說得很有道理，血緣上我的確抹不掉這層關係，但是從法律上，我和你之間已經毫無所謂的父女關係了，畢竟我和我母親的戶口現在是和我的父親綁在一起，而並非是你，衛國先生，你的女兒可是衛嘉琳呢！不過你可得好好教育教育她，別讓她再作弊了，丟人！”

    “就算是這樣，你也是我的女兒，你看看你現在和爸爸說話的態度，是你作為女兒該有的態度嗎？！還有嘉琳的事，你應該知道她是你的妹妹，她作弊你私下裏說就好，居然還當著那麽多人說出來，可見你這個人實在居心叵測！”衛國惱怒更甚。

    顧晗淡然依舊，“我對我的親人態度自然會好，可我對一些陌生人，態度為什麽要好？！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衛嘉琳又是誰？什麽父親？什麽妹妹？我可要不起這樣的父親，這樣的妹妹。”

    衛國用力將杯子放在桌案上，“你混賬！這麽些年，你媽就教了你這些嗎！”

    “衛先生。”顧晗避開衛國遞給自己的果汁，從桌案上端了一杯紅酒放在手裏搖晃，鮮紅的酒配著顧晗的笑容，有種蠱惑人心的嫵媚，“這可還在公共場合呢，如果可以的話，請您控製下您的情緒。”她頓了頓，繼續道：“還有一句話想奉勸給衛國先生，不要別人說什麽你就聽什麽，他讓你認女兒你就認，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媒體報道出你還有一個私生女的新聞，弄得人盡皆知，到時候你的形象受損，我想對你自己的公司並沒有什麽幫助吧？所以不要傻傻地，被人賣了還替人家數錢。”

    一語驚醒夢中人！

    衛國登時無話可說，心裏反複回響著剛剛顧晗所說的話，的確是句句在理。

    如果自己今天真的聽信了許茂的話來認回顧晗，還鬧得人盡皆知，憑他和顧晗的身份，這件事想瞞住媒體實在有點難度。如果許茂再使點手段，將這件事被媒體報道出來的話，那麽自己這段時間辛苦建立的公司肯定會形象受損，也會影響公司的利益，顧晗的盛煌集團也許也會遭受這樣的命運，到時候公司經營不下去，許氏集團憑借在淮市的地位，想接手管理盛煌集團和自己的公司，誰又敢掖其鋒芒呢？到時候，自己又會變成許茂身邊的一條狗！原來這個老東西，從一開始就在打這個主意，既可以靠著顧晗攀附關係，又可以讓自己再次變成他身邊的一條狗聽他差遣，可真是一石二鳥之計！

    雖然顧晗將這些話告訴自己，也算是在提醒自己，但是剛剛她對自己的態度實在過分。他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開口了瞬間卻又不知道說了什麽，好半會兒，才冷冷道：“這件事我會爛在肚子裏，希望顧董事長也可以讓這件事爛在肚子裏。”

    果然還是這樣無情無義的衛國看上去比較順眼，顧晗心情略微好轉，優雅點頭，語氣恬靜：“當然，最好這件事一輩子不會有人知道。”

    衛國冷哼一聲，負氣離開。

    在衛國離開之後，顧晗忽然抬眸，冷淡的目光直直看向許茂所在的方向，正好發現彼端的許茂也正在望著自己。

    許茂是顯然沒有想到顧晗會忽然朝自己看過來，他有些應接不暇地愣了愣，片刻後便冷靜了下來，衝著顧晗頷首，幽冷地綻放出一抹奇異的笑，很是攝人。

    顧晗自然也不吝嗇，回以許茂微笑。

    這樣的微笑，竟然許茂覺得刺眼極了，想要毀掉顧晗這樣的笑容。

    “怎麽樣？”

    徐子陽的聲音讓顧晗移回了目光，轉而看向在身側坐下來的徐子陽，“什麽怎麽樣？”

    “我說那個衛國沒為難你吧。”徐子陽衝衛國的離開的方向努努嘴。

    顧晗淺笑：“你覺得有人能為難我嗎？”

    “也是，不過這個衛國……”徐子陽笑了一下，目光又看向衛國拉開的方向，語氣一下子嚴肅了起來，“我一直覺得這個人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你別看他是許氏集團倒插門的女婿，一直給許茂當牛做馬，但是這個人啊肯定不簡單，我聽說他當年也是名校畢業，是每個大公司的搶手貨，這麽心高氣傲一人，能給許茂打下手，還一打就是這麽多年，任勞任怨任打任罵地當孫子，就這份忍耐力就不是常人能比的。”

    顧晗斜眸：“你這是在誇他還是罵他呢？”

    “誇，當然是誇啊，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就代表他敢做常人不敢做的事情。”徐子陽興趣盎然地點頭。

    顧晗倒是來了興趣，問道：“那你覺得他是做的什麽常人都不敢做的事情？”

    徐子陽笑道：“他能夠在許茂身邊這麽多年，不僅僅是因為許茂是他的嶽丈，我想更是因為許氏集團更讓他心動吧？”

    顧晗訝異道：“你倒是變聰明了不少。”

    徐子陽咬咬牙，不服氣道：“我一直聰明著呢！”

    顧晗不再與他說笑，目光繼續看向許茂所在的方向。許茂的目光已經沒有停留在她的身上了。

    “許茂似乎身體不怎麽好了。”

    顧晗忽然開口。

    徐子陽目光也忍不住看向許茂，如今許茂的比上次在許宅見到的時候更為清臒，眼神也渾濁了許多，一看就知道是大病初愈的模樣。徐子陽邪邪地笑了，“剛從醫院折騰出來，身體能好嗎？你可不知道，你去了海藤市多久，他就在醫院住了多久，也是最近剛出院，就來參加這次的商會了。”

    大限將至。

    許茂的印堂之間籠罩死亡黑霧。

    顧晗從未任何人的印堂見過如此多如此濃的黑霧，第一時間，她就肯定在許茂印堂彌漫的黑霧代表著死亡。

    顧晗想到前世許茂去世的時候，好像是快要夏天，因為她記得那個時候的天氣，時熱時不熱的很是讓人悶燥。就是在這個時候，許茂突然發病，死於大麵積心肌梗塞。顧晗算一算日子，大概還有六、七個月的時間，這位叱吒了淮市幾十年的老人離開了人世。他放不下自己的外孫女，放不下自己的集團，放不下太多太多的事情，但是他還是離開了人世。

    人這一輩子也許就是這個樣子，兩手空空地出來，兩手空空地離開。

    並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這麽好命，可以擁有重生一次的機會。

    “到時候，沒了許茂的許氏集團就相當於沒了爪牙的老虎，再輝煌也輝煌不到哪裏去。”徐子陽不知道何時點燃了一根煙，放在指尖彈了彈，將煙灰彈掉，“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淮市的天也該換一換了，否則老是一模一樣的天又有什麽意義呢？”

    顧晗也笑得深不可測：“是啊，該換一換了。”

    她的笑容讓徐子陽寒毛直豎，頓時抖了抖，挪著屁股離開了顧晗一點距離，“我的媽呀，你這笑容實在太嚇人了。”

    “頒獎什麽時候開始？”顧晗並不理睬徐子陽，轉而問了其他問題。

    徐子陽豎起手臂，讓手腕上的手表漏了出來，看了一眼道：“還有半個小時，我估計應該是在等陳海，等他到了就可以開始頒獎了，就可以看一看許茂知道‘年度最佳企業’的名號不再屬於許氏集團的時候會是什麽表情。”

    顧晗沒有說話。

    徐子陽興奮得不得了：“想想就覺得開心。”

    酒會的氣氛熱鬧，眾仁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儼然一副紙醉金迷的模樣。

    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出現在酒會入口，麵無表情，渾身散發著冷冽。

    他的出現吸引不少人的注意，每個人的目光在看到他的時候都不免愣了愣，卻在看了一眼之後不敢再去看他，一來是因為這個男人長得實在出色，二來是因為他的氣質太過冷冽，讓人不敢直視。

    男人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服，更將他冷漠的氣質濃重了幾分，那冷冽像是觸摸著冰，沒有一絲溫度，還會被冰得發疼。他的眉目清冷，像是昆侖山上中年不化的積雪，眼眸很是深邃，深邃得猶如兩汪寒潭，仿佛隻需要一眼，就會讓女人們沉溺在他的眸中，鼻如刀削，嘴唇削薄卻性感，清涼如水，讓女人們忍不住想要去吻一下。

    男人的目光在酒會的現場快速搜尋了一圈，他的眼睛驀地一亮，終於在不受人注意的角落找到了顧晗，她正和徐子陽坐在一起。她並沒有說話，像是在聽徐子陽的絮絮叨叨，又像是沒有，眼神婉柔，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他抬起步伐，衝著少女的位置走過去，卻被一個女人半路攔了下來。

    那女人站在他的麵前，笑意吟吟，妝容精致再加上她本身得天獨厚的容貌，在今晚的宴會中，可以算得上是眾男人目光追逐的方向。

    “嘿，帥哥，我就知道會再遇到你！”

    這等彪悍的作風，正是周玉！

    而這個男人，正是席振軒。

    席振軒皺著眉望著攔在自己麵前的女人，顯然是完全不記得周玉這個人了，他看都不看周玉，直接繞過她，繼續走向少女所在的方向。

    周玉何時這樣被人冷落過，當然再次攔到席振軒的麵前。

    “你不記得我了？我們見過麵的，我叫周玉，就兩個月前，在便利店門口。”周玉不肯死心。

    席振軒連回想都懶得回想，垂下眸冷冷地看了周玉一眼，那冰冷殘暴的眼神讓周玉渾身血液冰冷，像是僵住了一樣愣在原地。席振軒又繞過她走向他心中唯一的焦點。

    這一次，周玉被席振軒的目光所震懾，自然沒敢再攔他，傻傻愣愣地僵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而男人已經走到了少女的麵前，目光霎時變得溫柔，輕聲喚道：“晗晗。”

    徐子陽一口酒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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