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師傅被顧晗說的話這麽一通堵，心裏頓時有點不大痛快，作為長者說話也開始沒輕沒重，語氣裏帶著顯而易聽的憤懣，“小姑娘，你怎麽這麽說話呢！我這不是在關心你嗎？希望你現在好好上學好好讀書，而不是跑到什麽酒店去鬼混。”

    饒是前世今生活了這麽些年歲，顧晗還是頭一次見到男人說話可以這麽尖酸刻薄，真是刷新了她的世界觀。通過後視鏡，顧晗冷冷地望著正在開車的計程車司機，沉冷的眼神讓人心底生畏，她緩緩道：“我也希望你管好你自己的嘴，免得禍從口出，而不自知。”

    顧晗這話並不是隻是想氣一氣出租車司機，而是在出租車司機的印堂間發現了一點點的濁氣，並不是很重。隻消一眼，顧晗就知道眼前這個司機不久後就會得到一點小教訓，雖然這點教訓並不是很大，但是總能夠讓這個司機得到點教訓，知道禍從口出，說話前先過過腦子，也算是不枉他受過這頓教訓。

    可是這教訓還沒到，計程車司機剛聽完顧晗說的話更是生氣，認定顧晗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壞學生，對她的鄙夷更加露骨，冷冷哼了一聲，擺出一副不想與顧晗再爭吵的清高模樣，繼續開自己的出租車。

    車廂裏恢複了一片安靜，既然計程車司機已經不再找碴，顧晗也懶得與他一般見識。

    平穩安靜地度過十幾分鍾，計程車忽然停在了路邊，但是這個位置離自己要去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顧晗不由抬眼望去，司機將計程車停在了路邊，正滿臉堆著笑容，熱情地衝馬路上一位提著行李的學生打招呼，“小夥子，要不要坐計程車，我這個客人正好跟你同路。”

    “可是……”學生愣了愣，透過車窗往後座看了看，隱隱約約隻能看出輪廓，並不能看清楚裏麵的人長啥樣，但是如果計程車上已經有客人了，他在上去是不是不太好？

    計程車司機熱情得不得了，招手道：“行了，小夥子上來吧，這位美女肯定不介意的。而且這個點城郊不好打車的，都是午休的時間。”

    學生抬眸四處望了望，寬闊的馬路上一眼望去基本都是私家車頗多，他拉著行李走了半天，這的確是他碰上的唯一一輛出租車。“好吧。”學生也不再猶豫，將自己的行李放好，選擇了副駕駛坐了進去。

    “謝謝叔叔。”學生很是禮貌地衝計程車司機道歉，然後微微轉身，側首衝顧晗禮貌垂首，沒敢仔細地去看顧晗的相貌，隻溫聲道：“謝謝。”

    “嗯。”顧晗輕輕地應了一聲。

    “小夥子，在藤外那樣的名校讀書是不是辛不辛苦？老師是不是很嚴苛？”計程車師傅邊開車邊和副駕駛的男學生閑聊了起來，語氣十分溫和，完全不像先前對待顧晗那般刻薄。

    人小比學校，人大比事業，人與人之間的攀比總是不會停止。顧晗從小受過的白眼和鄙薄不在少數，她也從來沒放在心上，但是她也沒想到今天在一輛出租車上，會被出租車司機這麽輕視，而出租車司機在看到男學生身上的藤外校服之後，如同換了一個人，當真叫顧晗刮目相看，哭笑不得。

    男學生也顯然沒想到計程車司機會這麽問，怔仲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開口道：“沒有叔叔想得那麽嚴格，我們學校還是比較注重勞逸結合地學習，所有的老師也很和善。不過，叔叔您怎麽知道我是在藤外讀書的？”

    計程車司機笑著說：“海藤市這麽多學校，隻有藤外的學生校服和我女兒的校服，我記得最清楚，所以當時在你後麵看一眼，我就知道你是藤外的學生。正好我車上這位美女也是要去藤外附近的，就搭上你一起了。”

    聽到司機這麽說，男學生下意識地往後座上望了一眼，正巧此時顧晗正抬起頭望著前方，視線與男學生撞到一起。顧晗可以看清男學生的眼底有驚訝、猶豫的神色，隔了幾秒的時間，男孩才抬起手，驚喜道：“……你是顧學姐？！”

    顧晗沒有想到在一輛出租車上麵自己還能被認出來，她覺得自己在藤外一向低調，除了因為林曉的事引人注意，其他時候她隻是低調地上學放學，怎麽還會在一輛出租車上麵被認出來？

    “……學姐？”聽到男學生這個稱呼，司機師傅愣住了，飛快地瞥了一眼男學生，打量著開口：“小夥子，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她是你學姐？也是藤外的學生？不可能吧？”

    這麽一個不學無術、在酒店廝混的學生怎麽可能是藤外的學生呢？！

    計程車司機敢肯定是這個男孩認錯人了！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她就是顧學姐！”麵對計程車司機的質疑，男學生沒有一點猶豫，用力地點頭肯定了自己的說法，很是興奮道：“我還特地去高中部看過顧學姐，絕對不會認錯的！我真是太開心了，居然能和我的偶像在出租車上相遇！司機叔叔，我真是太謝謝你了！”

    男孩激動得語無倫次，立馬翻身從書包裏找出筆和紙遞到顧晗的麵前，期冀地望著顧晗，小心翼翼地開口：“……顧學姐，你能給我簽個名嗎？”

    怎麽自己仿佛是個明星？

    顧晗有些失笑地望著同是校友的男孩遞過來的筆和紙，眨眼的瞬間不經意捕捉到男孩眼底的緊張和渴望，心中微慟，微笑著接過男孩手裏的筆和紙，低頭認真地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大名，還附送了一句‘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激勵之言。

    紙筆被重新遞回男孩的手裏，男孩如獲至寶，像是捧著什麽奇珍異寶一般將顧晗牽過名的紙捧在手裏，小心翼翼地夾進書本放進書包裏，最終還欣喜萬分道：“我有顧學姐的簽名了，班級裏的其他人一定會羨慕死我的。”

    剩下的旅途中都是男孩在嘰嘰喳喳地問，顧晗安靜地回答他的所有問題，溫和而禮貌，對男孩問不完的問題沒有一絲不耐煩，更讓男孩心底對顧晗敬佩之情增添了幾分。

    出租車停在了藤外學校門口，男孩正準備下車，發現顧晗沒有下車的打算，不由出聲問道：“學姐，你怎麽不下車，已經到學校了呀？”

    “我還有點事處理，明天早上直接去學校上課，你快進去吧。”顧晗解釋道。

    男孩點點頭也不再追問，下車從後備箱裏拿出自己的行李，站在學校門口衝著慢慢行駛離開地出租車司機拚命揮手。出租車已經開出去好久，男孩依舊呆呆地站在學校門口，自言自語道：“學姐今天對我笑了好多次哎……”

    不遠處，出租車裏的顧晗失笑出聲，回首望了一眼還站在學校門口的男孩，微笑著搖了搖頭。

    “……原來小姑娘你也是藤外的學生。”男孩下車之後，司機才有了說話的機會。

    此時他心裏有些七上八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七上八下的情緒從哪裏來，但是少女平靜溫和的眼神就是讓他的心止不住地發慌。他剛說完這句話，後座女孩抬眸望他一眼，沉眸審視幾秒，沉沉道：“嗯，是的。”

    雖然出租車司機早已知道這個事實，但是從女孩的嘴裏親自說出來，還是讓司機渾身震了一下，仿佛這一個‘嗯’字蘊藏著無限的力量。

    “……這事整的，那剛剛我說你的時候，你怎麽不告訴我你是藤外的學生，我還有可能會說那些話嗎？”司機師傅頓時覺得十分尷尬，剛剛自己在顧晗麵前說的那些話此時都反複重現在自己的腦子裏，一遍又一遍，讓他知道剛剛自己在顧晗麵前班門弄斧的時候有多幼稚。

    “什麽時候？說我去酒店鬼混的時候？”顧晗挑著眉問道。

    她這話問得很是刺人，司機師傅不知道怎麽回答，隻能悶不做聲，繼續開自己的車。

    “就算我那個時候告訴您我是藤外的學生，但是您先入為主的觀念已經存在，指不定認為我隻是撒謊，反而更加唾棄我的為人。”顧晗眉頭微皺，低垂著頭望著手機，修長的手指在手機按鍵上點來點去，不甚在意道：“下了這個車，就是陌生人，我能在海藤市坐車的機會不多，能坐上你的車就是我們之間的緣分，何必這麽過不起。不過希望你在遇到過一些事之後，能夠懂得禍從口出的道理，以後就少說話多做事。”

    ‘啪’的一聲。

    顧晗合上手機，此時計程車也在雅風酒店麵前停了下來，顧晗付好錢之後便下車，從後備箱中拿出行李走進雅風酒店，再也不看身後的司機一眼。

    顧晗之所以沒選擇在今天晚上歸校是有原因的。

    “小姐，一間單人房，到明天。”顧晗推著行李走到賓館的服務台麵前，遞上身份證和錢。

    賓館服務員微笑著接過顧晗手裏的身份證和錢，溫聲道：“好的，小姐請你稍等片刻，我這就為你辦理入住手續。”

    賓館的辦事效率很快，不過兩分鍾的時間，入住手續就已經辦好。服務員將身份證和房卡交還給顧晗，揚手為顧晗指路，“您好，小姐，您的房間在402，電梯在您的左邊，出了電梯向右走，就可以找到您的房間了。”

    顧晗點點頭接過身份證和房卡，拿著行李走進電梯裏。按照服務台小姐的指示，顧晗很輕易地就找到了402室，打開門，顧晗推著行李走進房間，反手將門關好，從衣兜裏拿出手機，坐在沙發上。

    手機裏最新的一條簡訊是許墨彥在一分鍾前發過來的，短信的內容是席振軒目前所在的具體位置。

    ‘飛機已經起飛1小時，大概在6個小時後到達邊境。’

    ‘我知道了。’

    顧晗飛快地合上手機，將它放在桌子上，揉著眉心在沙發上靠下來，看模樣像是有些疲憊。

    “你也要去邊境？”滾滾是突然出現的，漂浮在顧晗的麵前，睜著滾圓滾圓的大眼睛望著顧晗，眼裏閃爍著複雜的情緒，“雖然你有幽冥之力，但是幽冥之力不是讓你這麽浪費的，你知道嗎？！”

    顧晗閉著眼睛沒有睜開，食指依舊捏著額頭，淡淡道：“我自己心裏有數，以我現在的幽冥之力足夠我支撐這一個來回。”

    滾滾知道，顧晗一旦決定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這次顧晗的口氣如此堅決，顯然是不可挽回的決心，滾滾隻能氣地直跺腳，怒罵了顧晗一句：“你簡直瘋了！”

    顧晗沉默著。

    好半晌，她才緩緩開口。

    “我很少為他做過什麽。”

    顧晗的聲音淡淡的，像是透過雲霧般輕盈，卻有著不可忽視的重量。

    “我和他認識這麽久，從一開始就是他在為我，為我過生日，為我送生日禮物，為我默默地做一些事，我成了享受的那個人。其實我一直不懂席振軒他到底看上我什麽，我也不懂他前世的晚上會陪過那段時間。滾滾，我喜歡他，可能現在的我再也不敢像前世那樣沒頭沒腦地再去喜歡一個人，這輩子的我隻想平平淡淡，我和他，兩個人，細水漫流，隻求廝守。”

    “但是廝守的前提，是他必須得活著。”顧晗望著滾滾。

    滾滾的眼神很冷，它從未用過如此冷漠地眼神望著顧晗，也從未用過如此冰冷的語氣和顧晗說話：“席振軒的命是天定，除了天沒有人能改，你以為你可以更改他的命運？天要他不得好死，他就是要不得好死。”

    顧晗的語氣堅硬，有種斬釘截鐵地魄力，沉沉道：“那我就和這個天鬥一鬥！我不信，我陪著他出每一次任務，就改變不了他的命運。”

    “那就隨便你。”滾滾像是生氣了一般，不再和顧晗廢話，化為一陣輕煙鑽進顧晗手腕間的玉鐲中。

    顧晗伸手摸了摸玉鐲，溫聲道：“我知道你在擔心我，沒事的，我都已經計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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