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嵩山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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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生與詩妹白天趕路,遊玩,晚上便找客棧或寺廟、道觀投宿。
好久沒和詩妹同眠了,藍生握著她柔軟的手,覺得睡起覺來夢也特別的香。
詩妹“師叔說,等我長大,或不再噩夢纏身,我倆就不可再同房共寢了。”
“那你什麽時候長大?”藍生憂心問
“到時自然會告訴你!”詩妹略帶神秘道
藍生這才想起,那天和詩妹坐在池畔,詩妹曾說“但願我們真的能永遠在一起,永遠不要長大。”
當時他不了解詩妹為何這樣說,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因。
他緊握著詩妹的手,將它放在自己胸口。
『既然無可避免要長大,就該珍惜這每一刻。』
藍生和詩妹仍扮成一對兄妹,穿著素樸的布衣,藍生的魔劍背負在身後,拂塵就插在左側腰間,偶爾拿出來驅趕蠅子、蚊蟲。
詩妹背了個藍格子的布包袱,魔笛也和藍生一樣插在腰間,偶爾在偏靜處會拿出來吹個小曲,自娛娛人。
走了近十日,終於來到河南境內。
從北到南,藍生一直聽到關於南方打仗的事,聽說漢人在南方已占有幾處根據地,元兵打了幾年都不能消滅他們。
這令藍生非常振奮,他從小就恨蒙古人,父母更是死於蒙古人之手,而家也被蒙古人占了…。
除了戰事,仍有不少人還在談論黑山老妖被伏之事。
隻是男主角從剛開始的十三、四歲,已經自然成長到十七、八。
“一個十八歲,魁偉、俊俏的美少年。”
豫北一向是少林和嵩山派的勢力範圍,兩派隔著嵩山比鄰而立。
一路上到處可見少林僧人和穿著一身黃衣葛布長褂的嵩山弟子。
藍生發現少林和嵩山兩派偶爾會起衝突,甚至刀劍相向。
原因是嵩山派是親朝廷的,並受到朝廷的封賞,且嵩山弟子常有仗勢欺淩百姓的事。
而少林派卻暗中與朝廷為敵,聽客棧的人說,少林甚至派高僧至南方協助義軍。
因此,少林弟子遇到嵩山弟子欺侮百姓,便常出手相助。
這天酉時已過半,藍生和詩妹來到一家客棧投宿。
訂下房間後,兩人各叫了一碗麵,一個饃,在一樓吃起晚餐。
隔壁桌坐了四名二十上下的少年,點了幾道菜喝著白幹。
這幾名少年都佩著長劍,衣衫不整,發髻零亂,並不時鄙言穢語說著出粗話。
藍生和詩妹隻顧吃著麵,絲毫不去理會他幾人。不久,一個年約四十,身高體碩的少林僧人走進客棧。
少林僧人身著一襲黃色袈裟,手持沉甸的銅製禪杖,光得發亮的頭頂硬是橫生了九個窟窿般的戒疤。
少林僧人先走到櫃台旁,和顏向掌櫃道“阿彌陀佛,不知施主可願施舍老衲一碗清粥、兩個饃?”
“師父到別家去瞅瞅罷,最近生意難做得緊,和尚尼姑又特多…。”掌櫃頭也不抬,便打發他走。
少林僧人聽掌櫃這麽說,臉上絲毫未現失望與不悅之色,他仍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才轉身離去。
“這位大師請留步,”藍生站起來恭敬地道「大師若不嫌棄,可與我兄妹二人同桌。”
藍生說罷,便向掌櫃叫了一大碗素麵和兩個饃。
少林僧人謝過二人後便坐在藍生身旁,簡單問了兩人的姓氏,便大口吃起送來的麵食。
此時隔壁桌的幾個少年,二、三斤的白幹已下肚,醉意漸濃,喧囂不止。
隻聽其中一著嵩山派服的黃衣少年道“這小妞兒長得還不賴,可惜今晚便宜了這禿驢…”他邪穢的眼神瞅著詩妹,引來其他少年一陣的哄笑。
這黃衣嵩山弟子名為《全江波》,入門已五年,因家裏富裕,供養嵩山派頗豐,又懂得察言觀色,攏絡師長,因此在派中甚是得寵,飛揚跋扈之性情已養成。
全江波貪杯好色不說,還屢屢仗勢欺人,今借著七分酒意,欺起生來。
藍生等人繼續吃著麵,充耳未聞。
四人劃著酒拳哄鬧震天,掌櫃的在一旁看得隻能陪笑,既不敢怒也不敢言。
“這一拳,依我說”,全江波大聲嚷道“輸的人得去把那小姑娘的名兒問來。”他顯然是四人的頭兒,年紀也最大,當以及冠,藍生看出他的內功已有小成。
“好,好,好,”另一個藍衣少年和青衣少年齊聲附和。
他們握著手,“哥倆好…嫂子好…”的唱著,最後,經過幾番比劃,全江波勝出。
全江波立即立起,將藍衣少年推向藍生身旁。“快問,快問,”大夥起著哄。
藍衣少年身材魁偉,已八成醉,一個踉蹌竟倒在藍生身上,幸好藍生早有戒備,運了口氣將他拖起。
藍衣少年沒察覺到藍生運功,他一臉猥瑣地走向詩妹。
“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快告訴哥哥。”
誰知詩妹繼續埋頭吃麵,完全不理會他,甚至連看都沒抬頭看他一眼。
“咦,是嚨子嗎?”藍衣少年碰了個釘子,麵帶怒色道“原來有個大和尚撐腰,你可別押錯寶,我兄弟四人還怕他不成?”
這少林僧人一眼便看出這全江波穿得是嵩山派的派服,仗著嵩山派的勢在此作威作福,開口道“施主何必難為她兄妹二人,今日在此相識本是緣份…”
“正是有緣,所以我哥兒們才要知道她的名字。晚上好叫著入夢”另一青衣少年一臉猥褻,邊說邊還瞅著詩妹。
本來藍生暗道:告訴他們詩妹的名字有何妨?
但竟聽他說要叫著入夢,這才警覺到,原來這些少年決非善類。
藍生望著詩妹,詩妹也抬起頭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更無畏懼之色,藍生知道,她的意思是:一切由他作主。
這時那藍衣少年已繞過少林僧人,醉步走向詩妹。
藍生立即快步擋在詩妹身前。
“別敬酒不喝喝罰酒,再不說老子可不客氣了!”藍衣少年顯然有些不耐煩,他原來脾氣就暴躁,這回醉意朦朧,再加上同夥的鼓噪,哪還按捺得住?
“這位兄台,”藍生還企圖化解“女孩家的閨名怎能隨便對人說?不如坐下,小弟請你喝杯酒。”
“喝酒?你也配跟老子喝酒?”藍衣少年眼看就要發作,這時少林僧人左手將碗輕推到桌子中央,右手緊握著禪杖。
“要不說也行,”這時全江波坐在那大聲嚷道“要不你讓俺打一拳,要不你妹妹讓我摸一下,任你選一樣。”
藍生雖然相信自己的武功當可應付四人…,但這是嵩山派地盤,即便打贏了四人,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他一點也不擔心自己,卻擔心惹了事,要連累詩妹。
“好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小弟就讓你打一拳。”
詩妹先是疑惑地看了藍生一眼,然後向他淺淺地會心一笑,便繼續低頭吃麵。
少林僧人對詩妹的冷靜甚為詫異:“都鬧到這節骨眼了,她怎麽還吃得下麵?”
見藍生背著劍,心想或許練過幾年功,但以他如此瘦弱的身子,如何經得起那全江波一拳?
全江波起身,緩步走至藍生身前,個兒足足比藍生高了一個頭。
他磨著拳上下打量著藍生,倒不是生了惻隱之心,而是擔心倘若一拳就打死了,可不麻煩?
“還是讓老衲來受你這一拳吧”少林僧人道,說完站了起來,右手將禪杖往地上用力一杵,發出了震耳的巨響。
“幹你屁事?”全江波嗔道“你要帶他受,得讓我砍一刀,你敢麽?”
這時其他幾個少年紛紛提劍站起,替全江波助陣。
這少林僧人一時間竟傻愣在那,他滿臉潮紅,恨不得揮動禪杖,打得這五個惡少落花流水。但畢竟忍住了,這次離寺,方丈交有重要任務,不能旁生枝節,尤其此處離嵩山派甚近。
“多謝大師好意,”藍生這時反打了圓場“晚輩就忍著讓他打一拳,晚輩自幼體弱,相信這位大哥會手下留情,不至取了晚輩小命。”
藍生果然抓住了全江波顧忌的心事,他猛吸了口氣,鼓著胸膛,麵帶怯色向那全江波道“還請大哥手下留情,出拳快些,長痛不如短痛…。”
詩妹在一旁聽得心理直想笑,但她強忍住,一隻手拖著腮,看著藍生耍弄。
全江波這會已騎虎難下,非出手不行,他側目看了少林僧人一眼,還真指望他插手。
少林僧人還在想如何幫藍生解危,但當看到詩妹的表情時,突然頓悟了。
他拍了下金光的腦袋,一屁股坐下。
全江波惱了,他緊握著拳頭向藍生叫道“這可是你找死,怨不得老子!”
說罷,便舉拳對準藍生迎上的胸口,猛然揮去。
隻聽《碰》一聲,他的拳頭紮實的打在藍生瘦弱的身軀上。
藍生雙手抱著胸,趴倒在地上,表情看似甚是痛苦。
詩妹立即迎上前去,蹲在他身旁,兩隻手緊握著藍生。
雖然這拳全江波隻用了六成的力,但他還是有些後悔出拳重了些。
“扯呼,扯呼!”其他幾個少年邊叫邊提著劍紛紛往外走。
全江波走到門口,回頭撂了句“這可是你自找的”掉頭便追了上去。
藍生確定他四人走遠後,抬起頭先向詩妹莞爾一笑,然後便拉著詩妹的手一同立起。
“幸好他下手不重”藍生向少林僧人道
少林僧人搖頭苦笑道“看不出施主小小年紀,內功修為卻令人刮目相看。”
“大師取笑了,”藍生道“家師常說,論內功修為,少林寺的達摩易筋經實屬天下第一!”
“晚輩剛才獻醜了!”
“令師過譽了,”少林僧人道“易筋經固然博大精深,卻難於短成,以施主之年紀,即便是從娘胎裏開始練,到今日最多不過練就兩成功力,難以抵擋那嵩山弟子的一拳。而易筋經若要練到第九成,至少須一百二十年。”
“娘胎裏就可以練功麽?”詩妹睜大眼睛好奇地問
少林僧人一臉尷尬“阿彌陀佛,老衲失言,老衲失言!”萬沒想到詩妹竟天真至此。
他本來以為眼前這兩人不過是缺少閱曆、初出茅廬的小輩。可詩妹這一問,他才驚覺,二人更像是羽翼未豐,卻乍然被迫離巢的雛兒。
藍生淺笑“當然不行,大師隻是譬喻。”
少林僧人接著也忍不住“嗬嗬”一笑,反而留得詩妹一人獨自尷尬。
笑過後,三人又坐回椅上。
少林僧人“施主雖然藝高膽大,但日後行走江湖切莫輕用此苦肉計。”
停頓一會,見藍生一臉茫然,少林僧人繼續道“殊不知,江湖險惡,常有不肖之輩將指環上淬以劇毒,隻消輕輕一拳…,後果難料…”
“大師告誡得是,”藍生揑了把冷汗道“晚輩初涉江湖閱曆極淺,依大師之見,方才那場麵當如何化解?”
少林僧人吸了口氣剛要說,卻又活生生的將話吞了回去。
他苦思了良久,才緩緩說道“方才那場麵,若是老衲,多半要兵戎相見,難免傷了對方,且間接讓施主結下業障…。”
“阿彌陀佛!”少林僧人合十道“原來施主卻是菩薩心腸,老衲竟不知,實在慚愧,實在慚愧!”
其實,藍生方才的苦肉計除了不想惹事,最主要還想逗詩妹開心,聽到什麽菩薩心腸,又看到少林僧人突然對自己如此《恭敬》,內心確實慚愧得緊。
“方才那四人本性當不壞,否則出手也不會有所顧忌。”藍生道
少林僧人“施主所言甚是,不過那較年長的黃衣少年,是嵩山派的…”
“嵩山派又如何?”藍生一路見了不少,早認得他的派服。
少林僧人“嵩山劍法以輕靈刁鑽見長,再加上善用劍氣,因此所用之劍較輕也較細些。”
少林僧人似乎答非所問,他說的劍魔與師叔都提過。
藍生回了句“聽說嵩山派和官府勾結,常欺壓百姓,果然所言不虛。”
少林僧人微哂:“確實如此,近年來嵩山派勢力擴展極為迅速,完全是靠著朝廷在背後撐腰。再加上嵩山派這二十年來培植出了《嵩山五子》,這五人內力甚高,劍術本就精湛,組成的劍陣更是所向披靡,在江湖中尚未遇過敵手,因此其氣焰便更為囂張。”
見藍生與詩妹年幼識淺,又不知兩人來曆,這話他本不想說的。
藍生還是第一次聽說《嵩山五子》,而且聽少林僧人說來,這五人的劍法肯定極厲害,看來天底下有太多事是劍魔和師叔不知道的。
藍生覺得和這少林僧人甚為投緣,便邀他上樓至房裏喝茶,以便多從他那了解些嵩山派和江湖上的事。
少林僧人並未推辭,一方麵因為他多少有些擔心那五個少年會轉回來找他二人晦氣,二來是他覺得藍生年紀雖小,卻脫俗不凡,且深具慧根。
少林僧人的法號《弘智》,在少林寺輩份甚高,是少林方丈的師弟,且是達摩院的住持。
藍生坦承是道家弟子,但《南海門》弘智卻未聽過。
知道詩妹和藍生非兄妹,弘智初時竟有些尷尬。但心想,佛家嚴禁僧尼同房,道家卻不禁,且道家門派極雜,各派又有各派的門規…即是門規最嚴的全真教,也都不禁男女同房。
最重要的還是,藍生畢竟年紀尚輕,連童音都還未變…。
弘智奉方丈之命南下,要去幫助占據應天府,同是和尚出身的的朱元璋抵抗元兵。
這令藍生對他多起了幾分敬意。
弘智與藍生天南地北的足足聊了半個多時辰,茶也沒喝,隻喝了兩口開水,才告別。
一夜無事。
翌晨,練完功,吃過早餐,藍生和詩妹便離開客棧打算繼續南行。
走了將近一個時辰,經過農村一處僻靜的茅屋。
藍生攜著詩妹的手打算前去問路,但走近茅屋,裏麵竟無人,卻遠遠從屋後密林深處傳來激烈的打鬥聲。
師叔曾告誡切勿介入江湖恩怨中,但藍生此刻卻將之拋到九霄雲外,他聽得出陣陣傳來虎虎生風的兵器,沉厚又威猛,那不是禪杖是什麽?
藍生拉著詩妹的手疾奔,直直奔向叢林深處…。
是一片狼藉不堪的竹林,斷枝落葉橫著滿地,而竹林中果然有一僧人雙手狂舞著禪杖,緊密地護著四麵八方綿綿不絕攻來的劍舌。
這僧人正是弘智,而一、二、三、四、五,五個黃衣葛布嵩山派的高手,正手持利劍圍攻他。
『這五人難道就是嵩山五子?〗
嵩山派的劍果真較一般細長些,劍招不但刁鑽且極為速捷。
弘智不愧是少林達摩院的住持,他仗著內功深厚,輪杖威猛,且禪杖較長,一時間嵩山五子竟也奈何不了他。
但藍生知道,這場拚搏若這般打下去,弘智體力不斷消耗,遲早要落敗。
弘智也知道這點,但任他如何衝撞,總闖不出嵩山五子淩厲無比,心意相通的劍陣。
又搏鬥了幾十回合,弘智似乎漸趨下風,戰況轉趨驚險,就當藍生下定決心想要助他一臂之力時,一個人影迅速竄出,手持利劍,橫在他和詩妹麵前。
這人正是昨晚那全江波,他帶著疑惑且蔑視的眼神看著藍生,得意陰笑道「這還要多謝你,我今日可立了大功,待我師伯們除了達摩院住持,少林和嵩山更是彼消我長。」
藍生並不了解全江波之意,猜想當是弘智昨日因與自己在一起,全江波回去後說出情況,嵩山五子猜出他的身分,動了殺機。
林裏戰況驟變,弘智早察覺藍生與詩妹來到林外,擔心藍生會上來拚命,不得不用他僅剩的體力奮力一搏。
他將八成的內力貫於杖頂,分別向嵩山五子中的遠容、遠誌和遠景奮力一擊。三人乍然受到達摩易筋經巨大無比的反撲,雖然運功對抗,但仍受到不同程度內傷,而遠景傷勢明顯甚重,吐著鮮血,獨自退至一旁,扶著根青竹運功療傷。
但這一掌擊出,任誰都知道,弘智已是強弩之末了。(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