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開封魔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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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兒忙道“師父,寶兒怎敢與師父、師叔相提並論?”
詩妹笑道“寶兒會長大,武功會增進…,師父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要保護、教導你,好讓寶兒將來當上大俠,倘若師父與師叔連你都護不了,還談什麽行俠仗義?將來又有何顏麵見你師祖?”
說罷,詩妹又補了一句“寶兒,以後勿輕意下跪,寶兒是好徒兒,師父也希望自己是好師父。”
寶兒懂詩妹《好》的意思,詩妹對寶兒認真、和藹甚至體貼,但絕不嚴苛。她希望寶兒對她敬、愛而非慎、畏。
寶兒道“師父是這世間最好的師父。”
“你說了不算”詩妹笑道
“那我說呢,算不算?”藍生問
詩妹瞅著藍生,低眉道“也不怕師父聽到?”
藍生立即閉嘴,的確,師父對兩人恩重如山,自己該時刻感念才是。
終於,桌上可以吃的都祭了五髒廟,詩妹笑意拳拳,摸摸自己和寶兒的小腹,
溫存地向寶兒道“可惜寶兒沒吃過南宮世家的糕點!”瞅了藍生一眼,詭笑道“也沒喝過雪蜜汁。”
又逗著寶兒玩了好一會,才轉而嚴肅向藍生道“依眼下的局麵,那乞丐幫運籌已久,趨勢已成,絕非我倆之力能改變,隻好喚馮七今夜回來,看他意欲如何再做打算。”
看來也隻好如此了,稍後三人去驛站,花了三兩銀子,送了一封快信到商邱那間客棧。
申時,藍生聽得樓下有動靜,客棧尚未打烊,詩妹早向掌櫃交代將有客來訪,並將藍生的間房給他。
馮七上了樓剛要敲門,門便開了。
詩妹單獨在房裏,等他坐定後,開門見山便將那日見劉香君的情況說予馮七聽。
馮七聽罷,冷冷地道“乞丐幫早說了,願出五千兩。”
“價錢不錯啊,劉香君願賣否?”詩妹問
馮七道“我估計她會願意,隻須三千兩她就會賣。”
“你怎知?”
“我是管家,常陪著她數家珍,幾乎每樣寶物的來曆和她心中的價碼我都知道,她每三、五個月就得賣一件,否則便難以為繼。”
詩妹低眉道“既然如此,你因何要走?”
馮七沉思良久,仔細地端詳著詩妹,問道“你真是華山南派的?”
“我才從雲龍山來,我師父確實與乞丐幫有深仇大恨,”詩妹道“他老人家就在隔壁。”
馮七似信了詩妹的話,道“我實不願讓豈丐幫得到那寶杖,無論是賣是盜,咱我都不願意。可那黑衣人限我明晚將寶杖交予丐幫,否則…,他威脅咱,隻好一走了之。”
詩妹道“你不曾是乞丐幫的?這不過舉手之勞,不但能立功又可脫離乞丐幫,為何不願?”
“乞丐幫救了我,也害了我。”馮七道“我生在通州南方,那幾年饑荒,全家都餓死了,一路乞討到了北方,乞丐幫馬虎救了我,引入了幫,可卻盡為非作歹做些傷天害理之事…。近來乞丐幫聲勢浩大,已從通州北部一隅擴展到兩省,若那寶杖被彼等得到,天下恐將再無寧日。”
詩妹顰額道“不過是隻翠玉棒麽,有啥了得?”
馮七搖頭道“小哥,這你就不知了,傳說這辟邪棒乃太古神器,不但能驅魔、辟邪,更可召喚可怕的妖魔。在凡人手中,它不過是支普通的棍棒,可落入邪魔手裏…,後果不堪設想。”
“是麽?”詩妹蛾眉深鎖,難道這辟邪棒竟如魔笛般可驅魔、伏魔,甚至還可召魔?
師叔說過,魔笛原本也有《召魔咒》的,可就因太邪也太難以駕馭,因此一千年前召魔咒便不再傳。
詩妹問“那劉香君知道這傳說麽?”
馮七道“知道,可她不信,劉家曆代將軍都不信。”
詩妹突轉移話題問道“那乞丐邦如何威脅你?”
馮七思索了一會道“事到如今也不怕小哥你知道,我與那馮七在通州因案入獄,本隻判了三年,誰知在牢裏卻打死一孩童,又判了二十年…乞丐幫若去報官,我下半生怕隻能死在牢裏了。”
“那劉香君知道這事麽?”詩妹問
“我隱瞞她,隻說是因饑餓盜竊入獄。”馮七道
“她待你好麽?”詩妹問
“好,她甚是嚴厲,犯了錯了必定要罰,可她對每個下人都好,吃得飽、穿得好,甚至還照顧其家人,所以花費才如此大。”
詩妹笑道“看來她頗有將軍治軍之風,且兼備豪俠慷愾之氣。”
“是嗬,她家幾代都如此,恩威並濟、賞罰分明,從未發生家丁、仆人偷竊,逃脫之事。每個人對將軍都忠心耿耿,甚至不曾在背後私議。”
馮七最後又加了一句“我馮七一生渾渾噩噩,直到遇見主人,才知道活著的滋味。”
馮七的話頗教詩妹動容,也使詩妹對劉香君的看法起了極大的轉變。
以前總認為蒙古人壞,是漢人的敵人,依附它,投靠它便是為虎作倀。
可藍生早就發現,南方的盜匪要遠比蒙古人更殘忍可恨,蒙古人雖歧視漢人,可至少還有王法,可盜匪卻如刀俎,魚肉同是漢人的無辜百姓,全無王法與人性。
“那乞丐幫眾平日多做些啥事?”詩妹好奇問
“年幼時,或剛入幫的,整天就乞討,討不到就得挨打、挨餓。”
“長大了不乞討,譬如那馬虎,平日又做些何事?”詩妹問
“還能做啥事?不就挖挖墳,敲敲寡婦門?”馮七道
詩妹覺得馮七的譬喻甚有趣,忍俊不住噗嗤一笑,隨即轉而嚴肅道“我有一計,可需要你配合,且有些危險,不知你可願意?”
“願聞其詳”
於是詩妹向馮七道出她的計策,經過馮七同意後,詩妹便回房。
“不走了麽?”藍生問
“暫不走了,”詩妹道“連馮七那樣的人都深明大義,我倆就留下盡點綿薄之力罷。”
藍生笑道“沒想到,平日《挖挖墳,敲敲寡婦門》的人也有深明大義的一天。”
詩妹蹙眉、轉而笑道“人是會變的,古人不說《朝聞道夕死可也。》?”
藍生諷道“是呃,傍晚沒死的,夜裏便幹起挖墳、敲門的勾當。”
詩妹寶兒皆笑不可抑。
翌日天未亮,三人便至竹林間練功,寶兒先練完劍,便與詩妹在一旁靜靜地看藍生練兩儀劍法。不過一年前,藍生練一輪劍法隻消兩刻光景,可如今他的兩儀劍法愈來越精奧,變化也越繁複,八八六十四式下來最少得耗費一個時辰。
第七式完,突聽詩妹輕聲道“師弟,停!”
藍生立即停下,滿臉疑惑地望著緊緊顰額的詩妹,剛要開口,卻聽詩妹急道“師弟,有魔道中人從不到半裏處急奔而來,必是被你的劍招吸引…你快負起寶兒往南急奔,我引開他,兩刻後在客棧斜對麵的早餐店裏見。”
藍生不及反應,還在愣怔。
『為何要背著寶兒?』
可沒一會他終聽出了端倪,來人速度極快,果然是朝竹林直奔而來,且相距已不過百餘步。
藍生心想倘隻有他與詩妹,如今就算遇上天大的敵人也無所畏懼,可有寶兒在情況便大不相同了。尤其,若遇上鬼穀陰姬之流的魔道中人,寶兒必然會成為詩妹的弱點,路非花的慘死深深刺痛了兩人的心,早成了藍生與詩妹揮之不去,共同的夢魘。
藍生聽出來人的武功似遠勝於鬼穀陰姬,而輕功相較於形與影也毫不遜色…,他更確定一件事,倘寶兒有甚閃失,詩妹必定難以承受。
不敢再猶豫,餘話也無遐再問說,藍生背起愣在一旁的寶兒便往南急奔,而詩妹先緊隨在他後方約五十步,然後轉朝東南方小徑奔去,果將來人引開。
藍生直奔至街頭才放下寶兒,兩人迅速依約走進那間早餐店。
叵料早餐店人滿為患,吵雜不堪,且連張空桌都沒,此景極為特殊。
古來百姓多窮困,三餐多於家中自理,極少外食,如開封這般以食為天的確不多見。
藍生和寶兒隻好挨著桌邊等。
好容易等人吃罷,兩人才坐下,自己清理桌麵,點了素包子、八寶粥、芝麻餅…
藍生要寶兒先吃,自己則坐立不安,頻頻往屋外眺望。
寶兒豈敢先食,陪著藍生枯等。
又不知過了多久,藍生終於忍不住,欲起身往外以便接應。就在此刻,他赫然發現詩妹竟現身於左側通往客房的木梯上,想必是她是從二樓窗戶飛身進來。
詩妹趁店家忙碌,一個飛步便來到桌前。
詩妹坐下,喝了口半溫的八寶粥,揚了揚眉,道了句:“太甜”
開門見山道“那人武功甚高,幸好後來他發現竹林裏不隻一人,才放慢了速度,我順利將他引開,幾經輾轉,為求妥當決定不從正門進入。”
“是前日萬壽宮裏那人麽?”藍生問
“當不是”詩妹沉思道“感覺萬壽宮裏那人道行更高。”
苦思一會,詩妹突轉笑顏,瞅著藍生道“怎麽,寶兒輕還是萱兒輕些?”
藍生也喝了口粥,蹙眉道“感覺萱兒輕些,她本就瘦…,方才為何卻要我背著寶兒?”
藍生這麽問是因為事實上以寶兒現在的輕功,方才要脫身並不成問題。
詩妹道“原因有二,一是教他以為林裏隻有兩人,隱去寶兒行蹤,日後才更妥當、安全。”
見詩妹沒了下文,藍生續問“其二呢?”
詩妹望著藍生,又瞥過寶兒,詭笑道“那是因為我覺得你師侄倆平日生疏得緊,適巧借此機緣熱活熱活。”
見藍生與寶兒一臉尷尬,且藍生一副頗不以為然狀,詩妹忍住笑,一本正經對寶兒道“你師叔抱過萱兒師姊逃生,如今也背了寶兒逃命,這才公平。”(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