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抱元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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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昨晚將莫名移走時,可發現客棧有何異狀?我是說有沒有被人發現?”詩妹問

    “沒,很順利。”

    詩妹回頭望著仍不肯下床的南宮雪萼,心想,昨晚她真僥幸之至,若晚一步被撞見,後果不堪設想。

    詩妹走到床前,道“你快起床,回大通客棧與莫言在一起,繞過東京客棧,往北走,我卯時便去找你。”

    南宮雪萼道“不就是那乞丐幫幫主麽?我倆都易了容,你和你師弟武功又如此了得,為何這般緊張兮兮的?”

    詩妹又氣又無奈,真不知要如何說她,已是大敵當前了,當《細作》的卻仍渾然不知敵人深淺!

    詩妹道“我既奪了這掛名長老,今日他當會見我嵩山派之人(這便是詩妹最後決定拿下這掛名長老的目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切記,到時千萬莫瞅著他眼睛瞧。”

    “又是為何?”

    詩妹搖頭道“有如此魔力之人,不但聽覺、視力異常靈敏,且多半還會讀心術,除非你也有相頡頏的能力,否則心中的喜、怒與恐懼,輕易便會被他看穿。”

    “真的?”南宮雪萼盡管仍半信半疑,可睡意全消了,她下了床,邊整著被褥,邊漫不經心地道“聽說我南宮家的子母也有此能力。”

    詩妹暗自一笑,想她恐是南宮世家唯一沒見過子母的人。

    南宮雪萼追問詩妹,如何知道丐幫幫主在東京客棧之事,見詩妹不答,又問如何知道他是魔道中人,詩妹仍無言以對,冷哼一聲,又問起為何不能用劍之事。

    事不過三,詩妹隻好道“我不會用劍。”

    “可江湖都知你用笛子,而且招術精奇,我也見過,為何就不能用劍?”

    “笛子短好使”詩妹拋下最後一句話便奪門而出,害得南宮雪萼想了半天也不得其解。

    詩妹直覺相信當下東京客棧絕不隻那兩人,除了白,其他長老也都當在場,隻是其他人她感應不出來。

    走了半裏路,快到悅賓旅店時,詩妹終於想通一件事。

    『原來是酒!』

    這兩天為了怕被識穿,勉強喝了點酒,所以昨夜感應不出有魔道中人已到了附近。

    從現在起,寧願被人懷疑,也絕不能再破戒飲酒。

    想到此,詩妹不禁搖頭一笑,彷佛自己成了酒鬼,酒醒時分便嚷著要戒酒!小心翼翼地回到悅賓旅店,藍生與寶兒正盤膝練功。

    詩妹等寶兒練完內功,三人吃著路上買的燒餅,豆粥,熱騰騰的包子。

    為了豆粥,詩妹買了個鍋子。

    詩妹簡單敘述著早上發生的事,懷疑這乞丐幫幫主便是頑石道長提過的蒙古國師的師弟《抱一》。

    “抱一是全真教主,地位在北方甚高,會委身當這丐幫幫主麽?”藍生懷疑

    “可兼著做。”詩妹道

    藍生憂心道“詩妹,保護寶兒固然重要,可我如何能袖手旁觀,任你一人獨自犯險穿梭在諸梟敵惡寇間?”

    詩妹道“我並非一人,有南宮雪萼和軒轅派暗中相助,而且當下仍隻是探路,明日,不是說好明日一起行動麽?”

    藍生又道“昨晚你走後我想到一件事,既然南宮雪雪識破了詩妹的身分,難道她不會對抱一說?”

    詩妹道“當不會,她也不願暴露身分,否則何必認負?”

    “南宮雪雪究竟是敵是友?”

    詩妹笑道“難說,怕是非敵非友,至少目前與我沒有衝突,也沒有必要與我倆為敵,她混入乞丐幫,自有她的盤算。”

    藍生道“白…雪!她會不會就是白?”

    詩妹搖頭道“我也想過,可當不是。首先,她若是白,何必來爭著掛名長老?若此舉是為了掩人耳目,又是顧忌什麽而臨時收手?世間知道幻影蓮花手的極少…,且若她若真是白雪,抱一必定知道她的身分,她還有何可懼?”

    詩妹的解釋並未能讓藍生釋懷,見藍生的表情始終抑鬱難安,詩妹想了會道“也罷,中午我料想那幫主會見我,地點當在東京客棧,你就這身裝扮,佯裝去吃麵,伺機接應。但須如之前將魔劍藏在扁竿裏…”

    詩妹又交代了些事,便起身欲趕回大通客棧。

    見藍生仍低頭不語,眼覆憂霜,麵罩愁雲,詩妹輕籲了口氣,心一軟,向寶兒道“寶兒,頭轉過去。”

    寶兒不知所以,可師命豈容懷疑?立即將身子轉向窗外。

    詩妹帶著幾分靦腆,含著無奈、溫存的笑意,投進藍生的懷裏,兩人緊緊相擁…

    “師弟不要擔心,我答應你,沒事的。”詩妹偎在藍生胸口說道,然後輕推開藍生,轉向寶兒道“寶兒,來抱一下。”

    寶兒更是靦腆,轉過頭,倚著窗,睜著愣眼望著詩妹。

    詩妹將她輕擁入懷,撫著她的發梢道“看來最操心的是你師叔!”

    藍生道“既然詩妹能鳥語,何不呼喚成群教鳥兒幫忙退敵?”

    詩妹搖頭嗤笑“鳥兒數量有限,且夜間不良於視,麵對那些高手不過是送死。”

    “那蟲兒呢?”寶兒道“郊野蟲兒多,且細小難防。”

    詩妹又搖頭道“多數蟲兒皆不長記性,飛不到五丈便什麽都忘了!”

    天已全亮,詩妹眺望窗外,見路上人已多,決定不走門,翻窗而出。

    繞過東京客棧,詩妹確定那兩人仍在,轉進大通客棧,輕敲房門,莫言睡眼惺忪的來開門,見是詩妹,立即抖擻精神,問道“師叔,莫名沒和你一道麽?”

    詩妹道“他待會便來”

    心中嘀咕道『這丫頭怎全無輕重,都什麽時候了,還打不起精神?』

    過了一盞茶,南宮雪萼才匆匆趕來,見到詩妹,麵帶慚意,暗自吐著舌。

    詩妹蹙眉,這吐舌頭是歐陽湘因的習性,沒想這南宮雪萼也有此習慣。

    南宮雪萼坐定,將詩妹半個空杯倒滿茶,低頭道“來晚是有原因的,我在路上巧遇乞丐幫幫主,還有紅長老一行,他們有話要我轉達師叔。”

    “在哪遇上的?”詩妹問,心下隱隱一愕,知道她無端奉茶,賣乖,也必有原因。

    “在…,東京客棧前。”

    真不知該說什麽,早該知道她不會聽勸的,詩妹狠狠地瞅了她一眼,問“何事?”

    “那丐幫幫主說,久仰師叔大名,中午請師叔至東京客棧小聚,還有我倆及歐陽世家之人。”

    詩妹見南宮雪萼的表情,十足像個做錯事的娃兒,怕被責罵。想想,她一個黃花閨女、掌上明珠,甘願涉險犯難已屬不易…。

    “知道了。”詩妹心平氣和了,給了她無奈卻釋懷的一笑。

    午,東京客棧,詩妹等三人雖早到了一刻,可乞丐幫眾早已席開三桌,吃肉喝酒劃著酒拳,好不宣騰。

    而藍生依約獨自坐於一隅,埋首吃著餅、麵。

    皂影立起迎上,引詩妹坐入靠內牆主桌,莫名與莫言則坐在旁桌。

    主位上坐著一名道士,詩妹一裏方外就感應出他的魔力,想必他就是丐幫幫主了。可也在此時才能確定,之前在延慶觀裏的那人便是他。原來他早就到了,必是在暗中窺伺布置!

    果然,經皂影引介,此人確是乞丐幫幫主,而且正如詩妹之前所料,他也是全真教教主,當今蒙古國師的師弟抱一。

    除了三人,同桌的還有坐在詩妹對麵的歐陽非非,此人本已嶄露頭角,自昨日一戰後聲名更噪,臉上的表情又比之前多了層霜傲。

    除了抱一,詩妹也感應出客棧裏還有另一名魔道中人,可他卻沒入主桌,而是與南宮雪蕚和莫言同桌,且就坐在詩妹身後。

    『好一個混跡群方!』

    詩妹隻於進門時匆匆一瞥,此人穿著像是個白麵書生,三十餘歲,稍瘦,一襲葛衣粗袍,藍巾束發,發細眉淡,小鼻小眼卻生得一張相對來較大的嘴,左手執著把紙扇,天氣微涼,卻仍在詩妹身後時搖時搧,招來陣陣寒意。

    詩妹始終沒機會也不敢冒險再多瞧他,可直覺認為他便是那日追至竹林之人,而且詩妹判斷此人當就是青長老,天下第一毒手,唐門的青竹絲了。

    想到此,詩妹不覺有些毛骨悚然,背後的涼風也驟然寒徹骨髓。

    這時,喧囂聲乍止,從門外走進兩人,一人是乞丐幫的紅長老,紅魔手,而另一人竟然是鄭二。

    眾人紛紛私語,這紅長老並未身著紅裝,可頭發卻是紅的。

    看來向四十餘歲,可能更老,麵容黯黯泛著紅光,眼眸透著魔氣,且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他一身西域打扮,下身不穿褲子卻穿裙子,胸口還罩了個護心鏡。

    鄭二坐在詩妹旁邊,他本就算是乞丐幫的人,且深藏不露,武功決不在幾大長老之下,看來昨日贏不贏都無損於他在乞丐幫的地位。

    臨坐前,竟側目瞅了藍生一眼,臉上露出極淡極淡的笑意,看得詩妹不免心頭一驚。

    詩妹尋思:“難道她能看出自己精心喬扮成莊稼漢的藍生?還是在暗示什麽?”

    “道長好功夫!”抱一開口了,裂嘴一笑,是在和詩妹說話。

    詩妹瞥過鄭二,笑道“是鄭兄弟有意相讓。”

    抱一隱隱一笑,他昨晚沒在現場,可他的笑裏似乎透露了他對一切了然於胸。

    詩妹幾次故意挨近鄭二身子,可今日卻聞不到他身上的雪蓮花香,竟有些悵然若失。詩妹判斷他身上的香味或許隻有在流汗時才能聞得出來,想必是他已洗滌幹淨。

    詩妹暗忖,現在乞丐幫除了白長老,全到齊了,而那神秘的白長老必定也和青竹一樣混跡屋內一角,隻是詩妹無法感應出來,看來他才是最可怕的敵人。

    側頭偷瞥鄭二一眼,鄭二露出一閃即逝的笑意,這一笑,好似看透了詩妹的心思。

    這一刻,詩妹真有點懷疑『難道我看走眼了,她真是白?』

    桌上每個人酒杯裏都斟滿了酒,可卻隻有紅長老一人酣飲,抱一雖入魔道,卻仍恪遵全真教門規,不飲酒。

    鄭二陪紅長老飲了一杯,一幹而淨,便高舉免戰牌。

    歐陽非非本也不飲酒,席間卻舉杯向詩妹敬酒。

    詩妹下定決心絕不能再沾酒,否則一旦失去感應力,便如熊失其爪,虎失其牙,岌岌可危。

    “昨日服了藥,不宜飲酒。”詩妹拒絕紅長老,說詞一樣

    “不知遠因道長服何藥?”歐陽非非續問,一臉關心狀。

    詩妹知道他這麽問必定是對藥理有些了解,且前幾日自己分明有飲酒。

    “是我派練內功時所服之秘製丹丸,平日並不吃。”

    既是《秘製》,歐陽非非自不便多問,詩妹說平日不服,是暗示昨日比武耗了元氣…,於是歐陽非非改邀了一杯清水,詩妹爽快一飲而盡。

    酒菜吃得差不多了,寡言的抱一緩緩立起,現場頓時鴉雀無聲…

    “在座的盡皆我幫未來主幹重枝,今午小聚,明晚大會後再行盛宴…”

    言簡意賅,席便算散了。

    照理詩妹當繼續留下,與眾長老攀談套近乎,且抱一似也有話要對詩妹說。

    可這會假扮莫名的南宮雪萼,卻因酒飲得太急,吐了滿地。

    詩妹與莫言隻好告退,扶她回去。

    這一出當然是詩妹早安排好的戲碼,待久了唯恐壞事,不隻自己對嵩山派不甚詳熟,更擔憂粗心的南宮雪萼露出破綻。

    藍生麵早就吃完,見差不多了,便付了帳徑自回客棧。

    晚,詩妹正熄燈就寢,才走到床前,卻聽窗外有動靜,開窗,卻見一隻夜鷹立於窗台,…蛾眉深鎖的詩妹臉龐乍然露出喜色。

    一早,詩妹便到悅賓旅店,開門見山地問寶兒今晚想不想一同與會。

    寶兒喜出望外,毫不考慮便斬釘截鐵的道願意,眼神滿是興奮,她知道詩妹既然問了便是有意讓她參與。

    於是詩妹做了決定,今晚的決戰寶兒也加入。

    詩妹花了一個時辰細細商議完晚上之事,最後道“此時此地,除了我三人,誰都不能輕信…”

    “詩妹懷疑南宮雪萼麽?”藍生驚問

    詩妹輕籲道“倒不懷疑她對南宮家的忠誠,擔心的是她的性子,凡是計劃的再周詳,也都得留一手。”

    藍生懂,詩妹說的含蓄,她實是擔心南宮雪萼的能力,記得頑石道長曾說過:這世上有人成事不足,可敗事卻有餘。

    詩妹如此謹慎的留了一手,是怕她壞事,畢竟這是三人性命關天之大事…。

    “寶兒心中可畏懼?”詩妹問

    “寶兒不怕”寶兒搖頭道,眼神裏滿是自信。

    “這世上可有寶兒怕的事?”藍生問

    寶兒道“寶兒上敬天下畏地,天地間之事…隻怕惹師父生氣。”

    詩妹輕撫著寶兒道“寶兒是好徒兒,師父疼惜還來不及呢!”

    “詩妹是為何改變了心意?”藍生不解

    “因為今晚一戰,或將是武林三百年來最重要的一戰,我不想寶兒錯過而遺憾終身。”

    詩妹的回答沒令藍生釋慮,尤其,今晚這性命攸關之事,可方才詩妹的計劃卻並不縝密,連他都覺得中間太過冒險…,難道詩妹對自己與寶兒也留了一手?

    半個時辰後,莫言走進悅賓旅店,才進門,便被藍生點了穴道,並將他放倒,脫了衣裳準備塞進床下。

    詩妹道“莫言,休要怨我,隻怪你不該入嵩山派,我不傷你性命,明晨藥性解除後,諸事已成便隨你去。”說罷,詩妹補了他一針。

    麵膜早做好,花了兩刻,詩妹便將藍生喬裝成莫言。

    穿好衣裳,整過發式,還點了顆痣,詩妹瞅了半晌,憋嘴笑道“像是像了,就是短了一寸。”

    藍生笑道“我總往高處站便是。”

    詩妹捧腹,忍俊不禁。

    戌時,還傳來回蕩在遠村的初更聲,詩妹與藍生同南宮雪蕚,以嵩山派之身分,於眾人矚目之下,步入密林。南宮雪萼手執著藍生黝黑的魔劍,而藍生手中則持著柄藍色的輕劍。

    廢林裏早已聚滿兩百餘名乞丐幫與各幫派夥眾,原本搭著帳篷的地方,一夜間便築起了個長兩丈見方的高台。

    看到這陣式,藍生心中不免忐忑,詩妹的計劃若被識破,他兩人將如何麵對這數百人的仗陣?南宮略雖然派出近十名幫手埋伏在暗中,可這寥寥兵勇如何起得了作用?正如螳螂擋車、蚍蜉撼樹,若真動起手來,不過枉送性命。

    而寶兒雖匿蹤於百尺外的鐵塔頂端,可也未必安全,彼處離廢林太近,難道乞丐幫就不會去盤查?

    昨日藍生未見現場布置,隻覺詩妹的計劃有些冒險,可今日親臨,便覺大大不安。

    匆匆瞥了詩妹一眼,見她仍是一副淡定怡然,藍生疑惑了,甚至懷疑起眼前的遠因究竟是不是他詩妹。

    人聚得差不多了,時辰也到,但見高台上走出一黑衣人,正是皂影…

    皂影簡單自述,然後便介紹《我大元,神武道德修真虛無抱一真君》

    抱一的頭銜不少,最令藍生與詩妹齒冷的是《真君》二字,此本是來尊稱道教得道的神仙,沒想入魔道的抱一也成了真君,真不知將來與重陽祖師天上相見是何光景?

    抱一用深厚的內力,凝聲道“天佑我丐幫,逢此亂世,隔世複出。上呈朝廷以平天下紛亂,下聯武林有誌之士,共襄大業…。”

    他的聲音洪亮敦厚,可謂字字擲地有聲,句句繚繞林邊,直上天際。

    說罷,皂影手捧著一物,以黑絨布遮蓋,恭敬地遞給抱一。

    抱一單手接過,將絨布打開,裏麵赫然是那隻翠玉寶杖…

    藍生與詩妹麵麵相覷,詩妹看得清,他手中確是貨真價實的翠玉寶杖,可這寶杖昨日還在將軍府,也不知他究竟是如何得手的。

    抱一道“這翠玉寶杖乃當年丐幫幫主信物,如今我輩承繼道統,蔚為中土第一大幫。”

    抱一說完右手擎著翠玉寶杖,在滿歡呼聲中,躊躇滿誌,眸光緩緩移過台下,話鋒一轉道“今日在場見證的英雄除了我幫兩省弟兄外,全是應邀而來的武林豪傑,唯有兩人是不請自來,且偽裝成我幫貴客…”

    抱一說著,銳利的目光乍然停在藍生與詩妹臉上。

    藍生心頭猛然一悸,暗道大事不妙。(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