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師法自然(二)

字數:6366   加入書籤

A+A-


    “妹妹是如何劫到信鴿的?”藍生問

    “我先弄了隻死蜈蚣,放進那間無人住的房間床下的空盒中,想那放蠱人當會來拿。沒想才放進去,還沒出屋便有人潛了進來。”

    “是名二十七、八左右的男子,名叫昭權,身上氣味正與稍早潛入房中者相同。我悄悄跟著他回到所住,不久便被師父叫去《寄信》。他師父說這兩天還有重要的信會來,要他留意些,我輕易便攔了他的鴿子,回去布置一、二,再來此碰碰運氣,順便等哥哥。”

    “妹妹知道我會尋來?”

    銀霓道“本不報任何希望,沒想到哥哥真會來。”

    “看來讓妹妹失望了”

    “失望中卻有驚喜,”銀霓道“哥哥心思不細膩,銀霓以前也是這般。”

    藍生知道銀霓的意思,銀霓為了他而改變。

    “有妹妹在,哥哥可省心了。”

    “省心可以,切莫省油。”銀霓道

    下了樹,銀霓手中執著一節綠意盎然的樹枝,藍生也沒多心,兩人談論著所劫之信,並肩走回居所。

    銀霓劫到的信,是歐陽湘成寫給駐在歐陽世家裏唐門之人的,歐陽湘成向他催要金蠶蠱,並請轉告南海門掌門藍生來訪之事。

    雖然從軒轅派附近寄來的信被攔,可歐陽湘成還是知道藍生的身份了,看來這兩天便會使用蠱毒來對付他。

    但銀霓仍決定暫不把蠱毒的事讓秦飛知道,尤其是金蠶蠱。

    銀霓憂心道“為防秦飛身旁有內奸,哥哥除了他兩人,誰都不能信。”

    藍生人生地不熟,一點頭緒都沒,可他知道銀霓已在一步步掌控局勢。

    他見過詩妹如何在開封運籌帷幄,大戰丐幫數百幫眾,也見過霜兒如何勇闖蟻窩、九峰山,斬妖除魔。前者驚心動魄後者勢如破竹;可銀霓呢?雖深入險境,藍生總覺得銀霓能在玩笑間,令檣櫓灰飛煙滅,雖然她輕易不笑。

    藍生正煩惱,不知何時與黃琦提何違女之事,可銀霓卻全不關心此事。

    離居所尚有百步,但聽銀霓道“有不速之客來訪,兩人立於房外,其中一名便是那放蠱者的師父。”

    藍生道“莫非另一人是歐陽湘成?”

    藍生沒猜錯,來人正式歐陽湘成與其徒楊修。

    當年匆匆幾瞥,時隔六十年,一個從童顏變白發,一個竟幾乎毫無改變,一時間竟皆不敢相認。

    “藍掌門?久違了,老朽歐陽湘成。”

    “湘成兄?久違了。”若非他自報,藍生真不敢認,這麽些年來,容貌變化最大的莫非是菊兒與心兒,兩人皆從少女變老婦。

    可即便如此仍有跡可循,容貌依稀可辨。可歐陽湘成卻相貌大變,全無跡可循。尤其是他的皺紋,額角上深如巴掌的橫紋不說,眼角分明是整隻魚尾拓印上去的假笑紋,令人望之生厭。

    “有何事麽?”藍生問,故意裝出一付疲態,想打發他走“一路舟車勞頓,兄弟我正想這兩天休息好了去拜訪你。”

    “選期不如撞期”歐陽湘成擠著笑道“在下帶了佳茗,特來與藍兄共品。”他一笑眼角的魚尾像上了岸,深得帶刺。

    見歐陽湘成已走至門邊,藍生無奈,望了銀霓一眼,隻好開門待客。

    藍生介紹了妹妹銀霓,歐陽湘成介紹了徒弟楊修,楊修滿臉不甘的向兩人行了個大禮。

    銀霓卻冷冷地將手中樹枝置於花瓶裏,也沒回禮,徑自往房裏走。

    藍生與歐陽湘成父子隔幾對坐,提起那小半壺冷茶道“我與妹妹都不喝茶,瞧,這還是方才待客泡的,歐陽兄也無須浪費好茶,還是喝這壺吧。”藍生是怕他的茶有問題,可話還沒說完,便有人提了壺白煙騰騰、剛燒開的熱水進來。

    來人自然是歐陽湘成的人,這會藍生傻了,喝誰的茶不都一樣?

    藍生沏了舊茶,見本已回房的銀霓卻返回,立於客人身後,於是向銀霓道“妹妹,方才不是說口渴,先喝杯溫水。”

    藍生將歐陽湘成帶來的滾水,兌了一半之前的留下的冷水,倒了一大杯給銀霓。

    銀霓喝了一口,端著水杯又立回兩人身後,皺著眉,向藍生微微搖著頭。

    水果然有問題,但並不嚴重,藍生端著杯子與歐陽湘成師徒喝了一杯。

    一杯不夠,歐陽湘成邊誇茶好邊又主動斟滿,和藍生喝了兩杯。

    但見銀霓半笑著,吐了口涎水到手中水杯裏,拿給藍生“哥哥在吃藥,還是少喝茶,喝點開水吧。”

    藍生猶豫了好一會,明知銀霓的口水可解毒,可這水如何喝得下?

    銀霓道“哥哥快喝,大夫說不能喝冷水的。”

    藍生知道銀霓的意思,不知歐陽湘成的水有何古怪,可若不服解藥不久便要發作。

    藍生就當喝藥,白了銀霓一眼,將半杯水一飲而盡。

    歐陽湘成道“藍兄在吃藥?身體可有何恙,真對不住,不然喝水吧。”說罷也幫藍生兌了杯溫水。

    “不知藍兄因何吃藥?”又問了一遍。

    藍生隨口道“了點風寒”

    歐陽湘成與楊修麵麵相覷,一付難以置信。誰都知道隻要練過氣功,是不可能受風寒的,何況藍生練的還是天下第一的內功,除非…

    “不知藍生兄怎會受風寒?”歐陽湘成追根究底

    藍生道“此番歸來,兄弟體質大變,因而常受風寒之苦。”

    歐陽湘成問“不知這麽多年藍兄去何方逍遙?怎會容貌絲毫未變,體質卻改變。”

    藍生故作神傷道“去了人間煉獄,不提也罷。”

    “這世間哪有煉獄?藍兄可否透露一二?”都說不提了,歐陽湘成卻不依不饒。

    藍生搖頭不語,想想自出道來沒見過這麽不識趣的。

    歐陽湘成見藍生不語,轉了話題“藍掌門身負之劍看來甚是奇偉,雖未出鞘已聞匣裏龍吟之聲、氣衝鬥虎之勢,更勝過之前的魔劍,不知可否借在下瞅瞅?”

    歐陽湘成形容的真好,《匣裏龍吟之聲、氣衝鬥虎之勢》可教藍生記住了,但他的厚顏,恐怕更勝這軒轅劍鞘,一但被他的臉皮包住,恐怕真有十隻龍在裏麵狂吟,外麵貼著耳朵也聽不見了。

    銀霓不坐也不進屋,立於客人身後是極不禮貌的,可誰在乎呢?

    歐陽湘成在乎,他的心毛毛的,幹脆將木椅轉了小半圈,這樣他便能同時看到藍生與銀霓。“藍掌門不知何處認的妹妹,蛾眉、美目,唇比花嬌、膚勝凝脂。”

    楊修也在乎,他也隨師父,將椅子轉了大半圈,這樣他便可不必老回首偷瞄銀霓。“啊,在下自出娘胎,從未見過如此美女,發如青絲、神若碧水,五官秀麗幾無半點瑕疵。”

    誰知銀霓竟回了一句“楊公子是說我美過令堂囉?”

    銀霓的話令楊修一時啞口,子不嫌母醜,自來即便大奸巨惡也不敢在孝字上遭人非議,更何況真父親坐在身旁呢。

    藍生暗自竊笑,沒想銀霓的話也帶蠱,叫楊修渾身不舒服,誰叫他提娘胎呢。

    想到了“娘胎”,藍生悲喜交集,頓時臉沉。

    遙想當年,與詩妹初識少林高僧弘智大師,大師說,即便是從娘胎起便練功,易筋經要練到第九成,也得一百二十歲…,豈料詩妹竟睜著大眼問:“娘胎裏可以練功麽?”

    她問得真切,害大師一時語塞,連聲致歉:“老衲失言、失言!”,尷尬不已。從此隻要提到娘胎,兩人盡皆莞爾。

    “在下失言”楊修忙道“銀霓姑娘是除了家母外,世上最美的女子。”

    “不知令尊可有二房、三房?”銀霓咬死不放,投了個金蠶蠱。

    “沒有,沒有。”楊修急道,表情尷尬至極,《沒有》是說給銀霓與藍生聽的,其實他是歐陽湘成與外麵婢女生的,連小妾都排不上,更遑論房呢。若非歐陽湘成堅持,連家譜都進不了。

    頑石道長在世時,歐陽湘成一直跟在身旁幫他辦事,此事藍生是知道的。頑石道長與詩妺都有先見之明,都知歐陽世家遲早要坐大,會成為武林之患。

    頑石明知歐陽湘成是來臥底的,可一方麵防著他,一方麵還是利用他的背景,為他打探消息。

    藍生在峨嵋山與峨眉女俠比劍的消息,便是他傳出來的,那時歐陽湘成根本不需偽裝,頻繁進出雲龍山華山派與歐陽世家,甚至瞞著頑石道長在歐陽世家成了親,幾年後還納了二房。

    直到明朝統一後五年,華山兩派統一,遷回原址後數年,頑石才命其在兩派中選其一。

    歐陽湘成毫不考慮的選擇華山派,並主動立誓與歐陽世家斷絕往來。

    越是這般絕決,越令頑石憂心,終頑石一生,對歐陽湘成表現出的都是信任卻不委以重任(職)。

    藍生轉移話題“在下久未涉江湖,與頑石道長又有深交,之前聽傳言說華山兩派不合,今日秦兄也未多言,不知歐陽兄可否略述原委?”

    歐陽湘成突轉肅穆,正色道“這乃我華山家務事…不過藍掌門也不算外人,不知你秦兄是如何說的?”

    真是狡猾,藍生臉微沉“我方才說了,秦兄什麽也沒說。”

    歐陽湘成昂首道“然掌門都不願說,我也緘口為好,總之這事我華山家務事。”

    藍生冷冷一笑,對方果然沒把自己當外人。

    話不投機,可畢竟歐陽湘成達到目的了,不久遂起身告辭。

    待二人走遠,銀霓道“最怕就是這種小人,無法拒之於外,還得周旋於內。”

    藍生應和道“是啊,不知他水裏下的是什麽藥?”

    “主要是一種無色無味的軟筋散,隻會稍稍減低幾成功力,睡一覺便可恢複,我想他的目的或是在試探哥哥,所以妹妹覺得還是喝了較好。”

    銀霓見藍生欲言又止,續道“他還添了少許許瀉藥,所以才給哥哥喝解藥。”說罷,銀霓便起身,將水杯拿至窗口清洗。

    藍生了解銀霓,她跟霜兒不同,若是霜兒必會戲問“哥哥(口)水好喝嗎?”

    可銀霓不會,她是真的在意藍生內心的感受。就拿那次軒轅派鑿井的事來說,藍生試劍技驚全場,可卻不料弄了一身汙泥,全場幾乎笑翻了,若是霜兒也必如此。可銀霓卻沒笑,不但沒笑還怪自己沒把握分寸,讓藍生受窘。

    這才是真妹妹,藍生覺得鳳姊與霜兒倒像大姨與小姨,雖也親,卻不若銀霓這般貼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