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度厄說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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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過半,已來到到滁州,望著灰蒙蒙青山,瞅著天色,銀霓難得舉棋不定,是要直接上山呢,還是明早再去?
依朱婷之議,三人先至客棧租了兩間房,然後上山玩,順便觀察地勢,倘若碰上了紅菱最好,否則明早再去洞裏尋她。
這將軍山並不高,不過千二百餘尺,因四百年前年,南唐大將軍皇甫暉鎮守於此而得名,與早年藍生和詩妹大破白連教的琅琊山相距約百裏。
雖登的不是同一座山,但來滁州也算舊地重遊了,當年與詩妹在此幾度生離死別,想來難免唏噓。
銀霓“哥哥,上麵有座彌陀寺,朱元璋的師兄曾在那當住持,朱當上皇帝還去看他三次。他親手種了茶樹,配以彌陀泉水,皇帝很愛喝,每年當貢茶進貢,稱作彌陀貢茶,我們也去嚐嚐。”
藍生望著銀霓,疑問“妹妹不是不喝茶麽?”
朱婷搶道“哥哥這就不懂了,姊姊是因哥哥喜歡喝茶才要去的。”
銀霓瞅著朱婷“你昨晚對付那妖精有那麽聰明就好了。”
朱婷憨笑“妹妹被她弄暈了麽,誰知她那麽狡猾。”
銀霓嗤笑“她是我見過最老實的妖精,是你不正經慣了,正經問話時還當兒戲,才被人輕易繞進去轉不出來。”
朱婷問“對了姊姊,她說她的情郎是頂天立地的男子,這世上有這種男人麽?”
銀霓“你說的是什麽話?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自可頂天立地,又不是非要盤古才做得到。”
朱婷又一個人竊笑起來,兩人不知她笑什麽,也不敢問,怕又中了她的圈套。
也不過三刻餘,三人便來到彌陀寺,寺內一角寫著《禪茶》二字。
銀霓與朱婷都戴起帷帽,藍生問一和尚“請問師父,這禪茶可就是彌陀貢茶?”
和尚肅穆道“也是也不是。”說罷便合十離去。
白問了,三人直接走至寺角,《禪茶》二字之下,有一矮凳,上麵置了一個大鐵壺,壺嘴還吐著如蛇白煙,緩緩攀天。
壺邊擺了兩個缺了口的陶碗。
銀霓望著朱婷“你先喝一碗嚐嚐”
朱婷也不喝茶,但她知銀霓可沒那麽疼她,…。倒了半碗,喝了兩口,道了聲“苦,難喝死了!”。剩下的便倒在地上,還加了句“光顧著哥哥,就不怕妹妹被毒死?”
銀霓笑道“幸好我有兩個妹妹。”
朱婷拉著藍生的袖子“是啊,可我們卻隻有一個哥哥,倘若沒了哥哥,妹妹可一輩子沒法出來玩了。”
藍生嚐了半碗,也覺得苦,而且還帶些澀,但絕非難以下咽。便問銀霓“妹妹,你說那師父說為何說《也是也不是》呢?”
朱婷搶道“當然不是啦,這麽難喝哪敢當貢茶?皇上不砍了他腦袋才怪。貢茶是早春茶,隻給皇帝喝,其他香客,尤其我們不供香油錢的,便喝這夏茶、雨茶、秋茶甚至去年的陳茶。”
銀霓暗自一笑,不置可否,問藍生“哥哥你說呢?”
藍生想了想“我覺得朱婷說得有些道理,但又覺得不該是這樣,鬧不清,妹妹說呢?”
銀霓“妹妹覺得當是同樣的茶,隻是泡法不同因此口感有異。”
藍生恍然大悟,茶帶苦澀味是因為浸泡太久的原因,而香味也沒了,沒想到不喝茶的銀霓竟然懂。
“可為什麽稱禪茶呢?”
銀霓道“所謂禪茶一味,同樣的佛理,同樣的茶,悟性不同,泡法不同,悟得出的結果便不同。尤其來喝此茶的,多是慕名而來,想嚐的是皇帝喝的茶,可真的給他喝了,卻還不相信,這就是為色為受為識所惑,不得禪茶隱中奧妙。”
藍生正驚訝於銀霓對禪的悟性,此時卻聽身後一和尚道“阿彌陀佛,女施主一念智而般若生,無處皆可靜心觀照,看來是與我佛有緣之人,不知可否入禪室一敘?”
這和尚五旬開外,戴了頂僧帽,身材適中,相貌也平凡,可他眸光深邃,臉上微綻淺淺笑意,像是藏了什麽玄機。
銀霓打量著和尚,疑問“我心中雖有佛,卻不信佛不禮佛,如此還能算有緣麽?”
和尚微哂“禮佛拜佛隻是修行,心中有佛,便能生無上智慧,有無上智慧便是與我佛有緣。”
這是間小禪房,二十尺見方,敞著窗,門開著,藍生與朱婷候於門外,和尚盤坐於一蒲團上。銀霓摘下帷帽,不坐而立,藍生猜想她必是覺得盤坐不舒適且不雅致。
和尚也不以為意,沒有任何寒喧,問候,直接與銀霓談起智慧(般若)。
朱婷才聽了幾句,吐著舌頭,嫌耳乏,拉著藍生跑到放生池旁,裏麵有不少魚,還有烏龜、王八,想必都是善男信女買來此處放生的。
藍生想起了《智慧》,問朱婷“妹妹,你說池裏的魚快樂麽?”
朱婷望著池子的魚,斬釘截鐵“牠們不快樂!”
藍生笑問“你怎知牠們不快樂?”
朱婷想都沒想“魚不像人有七情六欲,大魚搶了小魚的食物、地盤,會喜,反之,食物地盤被搶,會怒,可這都很短暫,因魚不長記性,很快便會忘了這事,喜與怒便沒了。快樂是要長期的有這喜的情緒,魚不會有,大部分的蟲豸也不會有人那種快樂的感覺,牠們的生存環境很危險,隨時要麵對敵人,也不容許有這種感覺。”
藍生驚籲“沒想到妹妹也這般聰慧,這問題讀書人辯了兩千年也沒結果,沒想到妹妹三言兩語便解決了。”
朱婷搖頭“他們是詭辯,以一己之心度人、度魚,所以誰也不服誰,哥哥相信妹妹說的,是因為妹妹真的知道魚的秉性。”
藍生問“那妹妹快樂麽?”
朱婷喜道“哥哥,朱婷喜歡快樂,所以喜歡跟哥哥哥在一起,不論做什麽事都快樂。可回到聖地,不是不快樂,而是如姊姊所說的色、想、行、識、受五蘊皆空,就像神仙與佛,不但不要快樂,還要將之屏除。”
藍生了解,九尾族人生於聖地,從小便接受類似五蘊皆空的觀念,安於現狀,不忮不求。可朱婷與朱玉從小與蛛精生活在一起,受她影響極大,雖然回到聖地能逐漸潛移默化,可一但出來,便會迫不及待地將所有的野性釋放。
藍生續問“妹妹你說,白馬是不是馬?”
“嗯?”
銀霓從禪房出來,見兩人在池邊爭論不休,走近一聽,笑道“天要黑了,兩小兒還在辯日?再爭下去全都成黑馬了。”
藍生見銀霓眼開眸暢,喜駐眉梢,問道“妹妹何事高興?”
銀霓道“妹妹心中疑惑已解,不是高興也不是快樂,是喜悅。”
藍生又問銀霓“妹妹你說魚快樂麽?”
銀霓道“魚不可能有人的那種快樂,可因此,也不會有人的種種煩惱。這世上煩惱的人遠多於快樂的人,光憑這一點,妹妹覺得魚比大多數的人都快樂。”
三人回到客棧,吃著麵與棗泥糕,趕了兩天的路,都有些疲憊,便早早休息。
次日一早,三人吃過早飯便往山上走,直走了一個時辰,人煙漸稀,山色越盛,群峰奔矗、紫嵐飛緲。
朱婷笑道“哥哥,這山上有不少狐狸呢。”
藍生很早前便知道,滁洲附近山上狐狸多,笑問“狐狸沒甚稀奇,有沒有狐狸精呢?”
朱婷笑著,用手指比了個“仨”
“狐狸精稀奇麽?”
藍生道“你姊姊不稀奇,你才稀奇。”
“因何?”朱婷不解
藍生竊笑“因為你一看就像是狐狸精。”
朱婷也鬧不清藍生是在是否在誇她,暗自揣測沉默不語。
又往前走了幾步,銀霓停下腳步,朱婷跟上“感應到了麽?要不要妹妹去把她引來?”
“嗯”銀霓道“他在那懸崖對岸的神仙洞裏。”銀霓考慮了一會,還是決定一起前往。
再走約四十步,朱婷才感應到,這就是兩人間的差異。
過一會,朱婷道“她出洞了,朝我們奔來。”這是狐狸的本性,當強敵來犯,牠不會死守洞中,會想辦法把敵人引開,或於中途將之驅離。
三人不再前行,於一空曠處等候,藍生離她倆二十餘步。
可對方就在離半裏路,約二、三百步時,卻也停步。
僵持了一會,銀霓與朱婷幾乎每進一步,對方便退兩步。銀霓知道必是那紅菱不知兩人是敵是友,是否是陰煞兒派來殺她的。
“你去吧”銀霓向朱婷道“告訴她陰煞兒已死,要她來見我。若她不信或動手,你盡管奔回,不可戀戰,你打不過她。”
朱婷去了,才一轉眼便聽到打鬥聲,肯定是對方不給朱婷說話的機會,先下手了。(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