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白蛇渡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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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了江,好容易找了家驛站,討價還價,付了全部的三兩四錢銀子,租了輛馬車直上雲龍山。

    到雲龍山,已是辰時,明知就算找到銀霓,兩個時辰也趕不回去了。

    可他仍不放棄,下了馬車立即奔向山門,哭訴道“我有急事欲找銀霓姑娘。”

    山門見他麵容哀戚,眼眶紅腫,不敢輕忽,立即敲鍾擊鼓。才敲了十聲,一轉眼,銀霓便來到山門。

    許宣見到銀霓,立即跪倒,泣道“姑娘救我娘子!”

    許宣說話已是顛三倒四,急得無頭緒,但銀霓聽出:來了個惡僧,將白娘子囚於雷峰塔下,午時不趕回去便萬劫不複。

    銀霓立即吩咐山門“我先去救她娘子,爾等速帶他去見掌門,要掌門攜著他至杭州來會我。”

    銀霓說完立即放出絲帶,突地隨風而起,一轉眼便消失在眾人眼前。

    許宣驚道“姑娘果然是神仙,是菩薩轉世。”

    北風野大,不過一個時辰,銀霓便到了雷峰塔前,見到躲在樹後的小青,銀霓叫住她道“待會我去會他,你守在路口,莫讓人進來看熱鬧。”

    法海見到銀霓,知來者非凡,昂首問“你是來求情的?”

    銀霓“有情可求便是求情,無情可求又何需求?”

    法海冷哼一聲“既然如此,姑娘請回吧。”

    銀霓微嗔“那白素貞可是我妹子,平日樂善積德,行醫濟世,從未行傷天害理之事,你如此狠心,用捆仙繩縛她,是何道理?”

    法海“她既是你妹子,便當知她乃妖孽,有道是正邪不兩立,即便她今日未危害世人,他日也難免露出本性,老衲今日所為,乃替天行道。”

    法海之言似是而非,且明顯強詞奪理,可銀霓卻難以辯駁,更不欲多費唇舌。

    既無理可說,便隻有執戈相向。

    銀霓道“看來隻有功夫上見真章了。”

    法海禪杖一杵,震山憾嶽,厲聲道“動手吧!”

    銀霓立即放出兩條絲帶,朝法海門麵攻去,法海身法極快,隻一閃便輕易躲過。同時禪杖奮力一揮,一股銳不可擋的內力直撲而來。

    銀霓疾退,萬沒想到這法海內力如此強大,暗驚,險些便著了他的道。

    可還不及慶幸,銀霓一運氣,發現自己已然受傷。這龍象般若神功,雖不及達摩易筋經磅礡威勢,卻更顯霸道。一股真氣凝散隨性,讓人防不勝防。

    銀霓不敢大意,以飛迅的身法快速移動,時而放出五條絲帶,讓法海疲於應付。法海這才知,遇到生平僅見的對手。索性掄起仗陣,將自己籠罩在真氣之內,先讓銀霓的絲帶攻不進來,再伺機反擊。

    這種真氣護體與藍生浣的劍氣不同,藍生靠的全是內力,而法海是將運行體內的真氣運行於外,所以並不太費體力。但卻有極大的缺點,就是它會有罩門,一但抓到罩門,便可見縫紮針,迎刃而解。

    銀霓試了十幾個可能的罩門,都無功而返,最後不得已去試她最不想試的地方,下陰。

    果然,還沒出手,法海便散了真氣,欲來個先發製人,禪杖夾著內力朝銀霓直搗。

    銀霓早防到這招,以五條白絲帶迅速纏住禪杖,再冷不防打出彩帶,猛然擊中了法海背部。

    法海縱有神功護體,這一擊也夠他嗆,頓時胸口翻騰,吐出一口鮮血。法海欲奮力抽回禪杖,卻被五條絲帶緊緊纏縛,怎麽也收不回來。

    趁一個空檔,法海立即祭出最後一著“捆仙繩”,喝了聲「著」,眼見捆仙繩已將銀霓縛住。

    銀霓沒掙紮,以絲帶抵住捆仙繩,一旋身,來了個金蟬脫殼,眼見捆仙繩越縮越小,最後縮成姆指大小,捆住的卻隻是她其中一條絲帶頭,銀霓順手將捆仙繩收入兜中。

    但法海也趁此收回了禪杖,施展輕功遁然而去。

    小青站在路口瞧得仔細,見法海離開,且午時將至,立即奔來與銀霓走入地窖。

    銀霓檢視著紅如毒蝮的捆仙繩,確實割不斷,且越扯越收。嗤笑一聲,立即以絲帶鑽進繩內,就如方才那樣,一拉一收,白娘子的蛇身便掙開了捆仙繩,而一圈圈的紅繩緊縛著絲帶,越縮越小,最後也一並被銀霓收入兜中。

    銀霓樂道“這玩意新鮮,回去教哥哥玩玩。”

    小青道“姑娘可否幫小姐運功,有助她恢複元氣?”

    銀霓道“我本就不以內力見長,且內傷不輕,那法海深知我受傷,待他回去療傷後,不出三個時辰…,天黑前必會再來。”

    小青驚道“姑娘受傷了?”

    銀霓席地而坐道“隻怨我太大意,一開始便受了他的真氣逆襲,所幸使的武功都不需耗費內力,才能暫時將他擊退。”

    小青道“那三個時辰以後該怎麽辦?”

    銀霓道“你莫擔心,自有人會收拾他。”

    兩刻後,白娘子恢複了人身,感激的話休說。銀霓的傷遠比估計的重,且非龐大內力注入,一時也難以複原。三人便坐在地窖內自顧自地療傷,誰也幫不了誰。

    藍生騎著西域寶馬,於空曠處,每個時辰可奔襲近百餘裏,據說比六百裏加急還快。

    渡江後便一路急奔,寶兒派了風清與鶴姿隨同許宣尾隨於後。

    銀霓等三人始終於雷峰塔地窖內,一任光陰一點一滴的流逝,日頭也漸行漸遠。

    銀霓幾次要她兩人離去,可誰也不願走。銀霓早知,大部分妖精比多數的人更重情義。

    夕陽西下,法海的傷已痊愈,他拄著禪杖,一步一步走向雷峰塔。他知道妖精,大部分的妖精都是死心眼,會在塔裏等著他,不會夾著尾巴逃跑。

    法海立於塔前,禪杖奮力一杵,震動了整座寶塔。

    三人緩緩走上來,銀霓走至法海身前問“如今比什麽?”

    法海不解其意道“還能比什麽?姑娘內傷不輕,就劃個道。”

    銀霓“聽說你認識度厄大師?”

    法海“正是他將我逐出少林,沒想姑娘也認識他。”

    銀霓道“與大師談過兩次禪,但並不熟識。”

    法海也不知銀霓為何提起度厄,他完全沒想到銀霓是在拖時間。

    若敵不過何不遁走?

    這是他的想法,可許宣與白娘子再退一步,天下便無容身之地。

    銀霓今日便是拚個魚死網破,也不會再退。

    銀霓冷峻道“不消說,我知道度厄大師為何將你逐出少林,你空抱佛法,卻不知佛有慈悲心,卻無分別心。隻要一心向善,妖魔也能立地成佛。可若執迷不悟,心生惡念,佛法變成魔法,僧佛也會墮入魔界,魔佛波旬就是一例。”

    法海道“妖魔邪佞危害人間,皆因縱容,斬妖除魔本就是悲天憫人,老衲替天行道,自認禪杖之下絕無冤魂。”

    銀霓歎道“師父雖不念兩蛇精千年道行修之不易,可姑娘我還是體念師父神功難成,待會我哥哥來後,必會要他手下留情。”

    銀霓說這話因為她知道藍生已近在咫尺了。

    急促的馬蹄聲劃破了短暫的沉默,藍生騎在風馳電掣馬背上,遠遠便見到持著禪杖,身材魁偉的法海,法海龐大的身子擋住了銀霓,藍生心急,馬還未到,人已飛身而起。

    法海見一身影從馬上飛躍而來,光這身法就讓他為之震撼。

    藍生手持拂塵,隻一轉眼,已從法海頭上略過,不偏不倚地若落在銀霓身旁。

    “妹妹可好?”藍生急問

    “受了點內傷”銀霓平淡道

    藍生瞅了法海一眼“哥哥現就幫妹妹療傷”

    銀霓搖頭道“哥哥還是先打發了這和尚再說”

    藍生瞅著法海問“你就是法海?”

    法海“正是灑家,你又是何人?”

    “在下是南海門藍生。”

    法海心頭一驚“你就是藍掌門?”現在江湖上談論最多的,不是鬼穀仙妹便是藍生。

    見藍生不語,法海蹙眉問“你當已七十歲了,怎會如此年輕?”

    藍生暗笑“你看這兩個姊姊像一千歲麽?”

    藍生此話一出,三個人笑了,一個人卻暗怒。

    法海道“聽說你有點本事,今日灑家便要瞅瞅,江湖傳言是否屬實。”

    此刻,風清、鶴姿與許軒已先後趕來,藍生要她們立於塔外觀戰。

    法海連請也沒說,禪杖便已橫至藍生門麵,藍生聽說銀霓受了點內傷,早有防範。手一揮,拂塵已封住禪杖去路,渾沌的內力聚於浮塵尖,頓時將法海的真氣化為烏有。

    法海為之一驚,可更令他吃驚的是,藍生的軒轅劍不知何時已攻到他左脅,他隻能疾退,順勢將禪杖一送,阻斷拂塵再攻之路。

    可藍生欺身跟進,拂塵照樣攻來,隻是走了下盤,讓法海不得不回杖來檔,可如此右脅便出了破綻,被軒轅劍的劍氣直穿而入。

    法海一生大小戰役何隻上百,何曾見過如此高妙又詭異,並挾帶著如此磅礡的內力的劍法?不隻是劍,那神出鬼沒的拂塵更是教人防不勝防。

    不過十餘招,法海便被劍氣擊中,但他內力雄厚,傷得並不算重,隻是內力如破了底的水缸,會逐漸流失,無法再久戰。

    法海見藍生攻勢不斷,故技重施,掄起禪杖,以真氣護體,想伺機反攻。

    藍生大樂,心道,這會終於有機會試試自己的內力了,於是將拂塵運滿內力,直送進法海杖氣內。

    隻聽吱吱一聲,頓時煙霧彌漫,法海的真氣被藍生穿透,拂塵的尾勢擊中了他的胸膛。

    法海無計可施,禪杖朝藍生奮力一擲,被藍生輕易躲過。

    此時他竟空著雙手欲向前與藍生拚掌力,藍生猶豫了一會,法海明知內力敵不過自己,且受了傷,為何出此下著?

    遙想起弘智大師當年說的話,疑他有詐,待法海逼近,藍生一收拂塵,奮力點中他穴道,法海便在藍生跟前一動也不動。

    藍生抬起他的手,果然發現他手掌中藏了根毒針。

    正與銀霓商量不知該如何處置法海,此時竟聽到塔上有人念起佛號“阿彌佗佛”

    一轉眼念佛號的人便來到一樓,眾人定睛一看,無不驚愕,竟是度厄大師。

    “大師,你怎會在此?”銀霓問

    度厄道“姑娘,老衲一直在此,隻是沒人問,老衲便沒出聲。”

    銀霓“嗬嗬”大笑,這口氣不是學她的麽?

    注:“白蛇傳”最早出於明末馮夢龍纂輯的“警世通言”中,背景是南宋紹興年間,本文將之納入,並改了年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