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年紀輕輕的歎什麽氣呀！”一個聲音從正房的西邊傳來。

    “誰？”正在晃神中的我被嚇了一跳，雖然這聲音並不大，甚至還透露著幾分慈愛。不過，沒人回應我，應該是我聽錯了吧。

    趁著沒人看見，我悄悄地逛了一圈大堂後往正堂裏的西邊走去。如果往東邊進去，就是安老爺和夫人的書房和臥房，那西邊的，應該就是老夫人的房間了。

    說實話，來了安府這麽久，我還正沒仔細參觀過這安府。這裏的正堂可是在裝修裝飾上下了好一番功夫，整個內部以棕色色調為主，給人一種富麗堂皇的感覺。大堂的正央，掛著一幅某位名家的丹青，大幅裝潢，頓時使著屋子多了幾分書香氣息。屋裏的家具也考究，連東西兩邊房間入口處的地上都鋪上了兩塊色彩奪目的地毯。當然，最引人注目的，是古董架上一件件珍稀古董。翡翠、瑪瑙、青玉、白玉、象牙雕、骨雕、根雕，還有許多我叫不出名字見都沒見過的。

    “有錢人啊！”我感歎。這麽別致這麽富麗堂皇的屋子，如果放到現代，估計有許多人打破頭都想要買張門票進來參觀參觀吧！

    不過，有這麽多古董，為什麽非得把它們都展示出來，是要顯示家財萬貫還是顯示品味高尚？這麽多值錢的東西就這麽擺著，也不怕半夜有賊進門偷東西？我還是離這些古董遠點，不然它們要是不見了一個或者是被我碰碎了一個，我可就慘了，我真賠不起，就是把我賣了也賠不起。溜了溜了。

    我輕手輕腳地往西邊的房間走去，房間門口靠裏一點還有一扇雕木屏風，阻隔了我的視線。當我用兩隻手撥開水精簾時，絮桃正好扶著老夫人慢慢地繞過屏風出來。

    “我……您好，老夫人，絮桃也好呀！我路過，哈哈……”沒人跟我說話，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瞎說什麽鬼。

    絮桃輕輕一笑，我剛好看見了，看她的表情，不像是在笑話我，更像是她覺得我很有趣。“禾夕姑娘，請到大堂與老夫人坐坐吧！”絮桃對我說。

    “哦好！”我也慢慢地隨著老夫人走，心裏美美的，沒有覺得無厘頭，剛剛與安夫人不大愉快的對話導致的不開心也消散了。平時安夫人常在大堂坐著，我總不便來看看老夫人。再加上老夫人總很少出門，我幾乎沒有什麽機會和老夫人待在一起。沒想到今天和大瑾的一場鬧劇，竟讓我能和老夫人一起坐坐，也算是錯打正著吧，我還得謝謝他。

    “老夫人，您是不是被我吵到了？”老夫人在大堂裏的一張長榻上坐下了，絮桃就站在旁邊。我也在老夫人的旁邊站著，看著她。

    “姑娘你也坐吧，不必如此拘謹。無妨，我小憩早已醒了，正巧我在房裏聽到了嫣兒與你的對話，不知怎的就想出來與你說說話。”老夫人慢慢對我說。

    什麽？她聽到了我和安夫人的對話？那老夫人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很不乖巧很不淑女的人？還有，嫣兒是誰？不會是安夫人吧！我忽然感覺自己冷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隻顧護犢的凶惡的安夫人跟這個古典溫雅的名字，嫣兒，怎麽看都不搭好嗎！

    “不知道老夫人想跟我說什麽呢？”

    “孩子，就像信兒跟你說的，別把一些不順心的話放在心上，做好自己的事便好。嫣兒，是個直性子，她也隻是太過寵瑾兒，把瑾兒都寵得跟個猴兒般，她對你沒懷惡意的。”老夫人彎過身來，牽過我的一隻手放在她的膝蓋上，輕輕拍了拍。

    “人生在外，總難免要受些他人的冷言白眼，你方能學會如何讓自己更好一帆風順。我已經覺得你很了不得了，一般姑娘都受不了嫣兒的性子，一旦被說了幾句，便不知要躲到哪個角落啼哭去了。你可與年輕時的我有點像呢！往後你若有什麽想與我吐訴或分享的，都可來找我，我可是願意聽的呢！”

    一股暖流從我的心底湧起，我的眼眶有些溫熱了。這感覺，就好像奶奶又回到了我的身邊。就像小時候我跌倒了，奶奶就在旁邊鼓勵我，然後給自己從地上爬起來的我一個溫暖的懷抱。奶奶，是您在冥冥之中守護著我，讓我來到老夫人身邊，或者說，讓老夫人來到了我的身邊的嗎？

    “好好，謝謝奶……老夫人，我很願意和老夫人說話，希望到時候老夫人不要嫌我煩呢。”我小雞啄米一樣點頭，一激動，差點又把老夫人叫成了奶奶。

    “你叫我奶奶？若我沒記錯的話，前些日子見你時，你也是叫我奶奶的，這是為何？”

    “其實……”我欲言又止。如果我把內心的想法告訴老夫人，她會不會覺得我在騙她？

    “但說無妨。”老夫人仿佛看出了我的糾結。

    “是這樣的，我第一次見到您時，我就覺得您與我的奶奶太像了。我很想念我的奶奶，當我看見您時，我以為又重新見到了她，一時開心驚訝過頭，就直接把您認成了我的奶奶，希望您不要見怪。”聽到老夫人的話，我就一股腦地全都說了。

    “原是如此，難道這世上還有與我如此相似之人，我倒十分想認識你的奶奶，那你奶奶現在何處？”

    “我奶奶，她已經過世很多年了……”我低下了頭。我明白，無論如何，我再沒有機會見到奶奶了。也或許有，當有一天我死了，我會和奶奶在天堂相見的。那一天，奶奶會笑著慈愛地摸著我的頭跟我說，“禾夕，奶奶也想你了”。

    老夫人，沉默了一下，握了握緊我的手。

    “你知道嗎？我隻有太白這一個兒子，太白又隻有信兒與瑾兒兩個兒子。我有時會在想，要是我當年有個女兒或是我有個女孫兒，她常常與我說說貼心的話，聊聊女兒家的事兒，那該有多好。我與你很投緣。在家中，隻有瑾兒更親近地稱我為奶奶，太白與嫣兒訓他他也不聽，不像信兒一般恭敬地稱我為祖母。事實上，我也很想信兒稱我為奶奶的，因為這樣我覺得與他們更親近。當我聽到你叫我奶奶時，我心裏竟覺得十分歡喜。若你願意，你可一直與瑾兒一樣稱我做奶奶的，不必介懷。”老夫人對我說。

    “真的可以嗎？”我有點不敢相信。

    “自然是真的，我不騙人。”

    “奶……奶……。”我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

    “哎……”老夫人笑眯眯地回答了我一聲。幾橫皺紋隨著她的笑容爬上了她的眼尾，一絲白發從她梳得平整的頭發中飄出，跟記憶中奶奶的，很像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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