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嬌117】餓了?老公現在就喂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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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吟身上的衣服都被雨給淋濕了。

    發梢,衣擺,褲腳,都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滴水。

    她身上穿的還是上次她上次見到她的那套衣服。

    白色襯衫,下身是百褶裙,帆布鞋。

    應該是校服之類的套裝。

    蘇子衿的目光落在蘇吟因為渾身濕透,而若隱若現的胸衣上,眉心微擰。

    蘇吟注意到了蘇子衿擰眉的動作,以為下一秒她就要開口趕自己出去。

    “我,我馬上就走。”

    “跟我來。”

    兩人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蘇吟微愣。

    蘇子衿沒有進一步解釋,而是從鞋櫃裏遞了一雙拖鞋過去。

    蘇吟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拖鞋。

    眼睛漫上一水汽。

    蘇吟背轉過身,飛快地擦去眼角的淚珠,低頭,換上拖鞋。

    蘇子衿已經轉身上了樓。

    蘇吟連忙小跑地跟了上去。

    ……

    蘇子衿去了臥室,在櫃子裏給蘇吟拿了套她自己的衣服遞過去給她。

    蘇吟睜大了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像是受寵若驚。

    “浴室在那邊。”

    蘇子衿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蘇吟順著蘇子衿所指的方向看去,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怕弄濕了衣服,蘇吟沒有把衣服捧在懷裏,而是小心翼翼地拿在手裏。

    蘇吟去了浴室換衣服。

    “姐,我來吧。”

    換完衣服,蘇吟從浴室走出,發現蘇子衿在彎腰,擦拭她留在木質地板上的濕痕。

    蘇吟是既羞且愧。

    她連忙小跑地跑至蘇子衿的麵前,想要從她的手中接過抹布。

    蘇子衿比比蘇吟要高一點。

    蘇子衿的衣服、短褲穿在蘇吟的身上,鬆鬆垮垮。

    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這樣的說法可能誇張了一點,但是因為衣服寬鬆的緣故,蘇吟確實看起來比原來還要更瘦小一些,不像是十八歲,反而更像是十五、六歲,透著這個年紀的女孩才會有的稚氣和青澀。

    蘇子衿眉頭微蹙。

    當年爸媽留下的財產,全部都被小叔和小嬸給霸占了去。

    縱然遺產談不上豐厚,蘇滿去世後,孫蘭蘭和蘇吟母女兩人的日子也不應該過得如此窘迫才是。

    不過,不管怎麽樣,那都是孫蘭蘭和蘇吟兩人的事。

    她沒有插手的打算。

    “不用了。”

    蘇子衿站起身。

    是真的不用。

    木地板不能浸水,時間長了就容易起泡,必須及時擦盡。

    她擦得差不多了。

    女孩換衣服的時間比她預期當中要短。

    她無意給女孩難堪。

    蘇子衿把抹布放回浴室。

    走出浴室時,蘇子衿的手裏拎了一個塑料袋。

    蘇吟還局促地站在原地,似乎是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才好,整個人都透著緊張和不安。

    視線觸及蘇子衿手裏的塑料袋,蘇吟更是眼神一黯。

    她的頭垂得更低了。

    蘇子衿轉身走出房門。

    “姐,我來吧。

    本來,就是我的東西。

    應該我自己拿的。”

    蘇吟勉強笑了笑,她伸手接過蘇子衿手上的塑料袋。

    她已經從蘇子衿微濕的手,猜測出這裏麵裝的應該是她的濕衣服。

    小姑娘遠比她以為得要來得敏感。

    塑料袋裏裝的確實是蘇吟的濕衣服。

    蘇子衿順勢把塑料袋給了蘇吟。

    蘇子衿沒有過問蘇吟為什麽颶風的天氣會出現在別墅的門口,也沒有問她是如何知道她的地址,更沒有過問她來找她的原因何在。

    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地下了樓。

    把人領至玄關,注視著蘇吟把她的雙腳又重新穿上她那雙已經濕透了帆布鞋。

    仿佛,由始至終,她允許蘇吟進門,就僅僅隻是帶她上樓,換一套衣服。

    “姐。

    那我走了。

    謝謝你的衣服。

    不過。

    你的衣服,我可能沒有辦法還你了。

    我……我可能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不過,姐,你放心。

    不管我以後會在哪裏,我一定,我一定不會忘了你的。”

    蘇吟手裏拎著裝有她濕衣服的塑料袋,站在玄關處,跟蘇子衿告別。

    仿佛,她隻是在颶風的天氣,偶爾路過這裏,想起她的姐姐住在這裏,就忽然心生拜訪之意。

    現在人見到了,她也就知趣地離開。

    “不用還了。”

    蘇子衿想了想,她的衣服給蘇吟也未必合適,於是補充一句道,“你要是穿著不合身,就扔了。”

    “不!

    我不會扔的!

    我的意思是,很合身!

    謝謝,謝謝你,姐!

    姐,我可以……抱抱你嗎?”

    提出抱抱這個請求時,蘇吟的一直小心翼翼地覷著蘇子衿的表情。

    “如,如果不方便也沒關係。

    那,姐,我就……”

    身體忽然貼上一具溫暖的身體。

    蘇吟的指尖動了動。

    她吸了吸鼻子,伸手用力地抱住。

    鬆開。

    “姐。

    那我就先走了!

    你和姐夫,一定要幸福喲!”

    蘇吟笑著對蘇子衿揮了揮手,轉身,跑進了雨簾裏。

    ……

    “叮咚——”

    蘇吟走後。

    姍姍來遲的外麵終於送達。

    慕臻去付了錢,把外賣拿到廚房。

    等到他出來的時候,客廳裏,隻剩下蘇子衿一個人站在窗邊,遙望著外麵的風雨。

    聽見腳步聲,蘇子衿沒有回頭。

    “我是不是太冷血了?”

    窗外,風雨大作。

    蘇吟纖瘦的身影狼狽地跑在雨中。

    蘇子衿垂下眼瞼。

    她最終還是沒有允許蘇吟留下來。

    她知道,在小叔、小嬸的事件當中,蘇吟或許是最無辜的。

    甚至,她能夠從小姑娘的穿著和局促、怯弱的眼神當中看出,這些年,她這個堂妹過得並不好。

    她本可以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就像方才,她可以把她留下來,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颶風的天氣會出現在別墅的門口。

    但是,她沒有。

    她想,也許她的心真的是冷的。

    即便她和蘇吟沒有半分血緣關係,終究是跟自己一起生活了五、六年的妹妹。

    是那個自己看著她從她出生,小貓崽那樣一般大小,後來一點點長大的小妹妹。

    可是,她真的沒有辦法做到,心無芥蒂。

    往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蘇子衿常常在想。

    如果當時她能夠給少女遞上一杯溫茶,如果她能夠開口就收留對方一個晚上。

    一切,會不會有所不同。

    然而,人生沒有如果。

    每個人的生命都是一條指向終點的單行線。

    時光不可逆。

    “不。

    如果她令你不快樂。

    你當然有權利拒絕她進入你的生活。

    而我,隻希望我的小玫瑰能夠天天快樂。”

    慕臻從身後抱住了她,親吻她的臉頰。

    蘇子衿轉過身,迎向慕臻的親吻。

    她的後背抵著透明的玻璃窗,有點涼。

    很容易讓她想起前天晚上,在總統度假別墅的密室裏,那荒唐的一晚。

    她的後背,也是抵著冰涼的東西。

    隻不過,那個時候,她的後背抵著的,是冰涼的浴缸。

    身上已經敷了藥的地方似乎又有些隱隱作痛。

    蘇子衿報複性地咬了口男人的唇。

    “嘶——”

    男人從蘇子衿的口中撤出,瀲灩的桃花眼透著些許的委屈,“媳婦兒。

    是我的吻技退步了麽?”

    蘇子衿推開無恥賣萌的男人,冷冷地道,“我肚子就餓了。”

    剛剛在樓上,她聽見了男人跟外賣交談的聲音。

    現在外賣應該就在廚房。

    蘇子衿麵無表情地從男人的身旁越過。

    冷不防地,身體被追上來的男人給打橫抱起。

    男人抱著蘇子衿一路往客廳的沙發走去,把人放在沙發上之後,高大的身體就壓了過去,身體在她的身上上下其手,嘴裏開著黃腔,浪蕩一笑,“好啊。

    親愛的。

    老公現在就來喂飽你~”

    ……

    路上到處都是積水。

    蘇吟一個不小心,在雨中狠狠地摔了一跤。

    水花四濺,她臉上和嘴裏都濺了不少的水。

    膝蓋和掌心破了皮,傳來鑽心的疼痛。

    蘇吟從地上吃力地爬了起來。

    她身上的衣服這麽一摔,身上沾了點汙漬。

    蘇吟心疼地看著身上的汙漬,眼淚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這可是她和姐姐重逢後,姐姐送她的第一樣東西!

    蘇吟沒忍住,轉過身,回望了眼別墅的方向。

    客廳的窗簾沒拉。

    她在雨中遙遙地回望,依稀能夠辨認出落地窗前,那兩道擁吻的身影。

    蘇吟無聲地笑了。

    她的眼裏含著淚花。

    姐,你一定要幸福呀。

    ……

    老城區,筒子樓。

    蘇吟用鑰匙,開了門。

    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孫蘭蘭一看見女兒,就變了臉色。

    她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沒有留你?”

    蘇吟的指尖無意識地攥住手中的塑料袋,她咬著唇瓣,困難地出聲,“媽。

    我覺得姐姐她……猜到了。”

    猜到了,在颶風的天氣,她的出現,是一種別有用心。

    蘇吟隻覺得慶幸。

    慶幸姐姐看穿了她,卻依然給她留有足夠的自尊。

    像這樣的事,她做一次就夠了。

    “媽……您答應過我的,隻要我去找了姐姐,就還給我,我的大學錄取通知書……”

    “啪!”

    蘇吟的話還沒說完,一個巴掌用力地掌摑子在了她的臉上。

    蘇吟的唇角很快就出了血。

    孫蘭蘭怒不可遏地道,“我怎麽養了你這麽個廢物?!

    讓你勾引個人你都不會!

    你說,你還會做什麽?

    老娘費花了大價錢請的私家偵探,費了多少心思才跟蹤找到了慕臻的別墅地址。

    都是為了誰?!

    啊?!

    憑什麽蘇子衿一個殺人犯,都能住那麽大,那麽漂亮的房子,還不是因為她爬上了慕臻的床?!

    蘇子衿現在是拿著刀架在我們的脖子,要我們滾出她的房子!

    蘇吟,你是不是真的想要都流落街頭,沿街討飯?!?”

    蘇吟握住母親孫蘭蘭的手,她帶著哭腔道,“媽,不會流落街頭的。

    我可以勤工儉學!

    我會在學校附近給您租一間房子。

    我們的日子會越過越……”

    孫蘭蘭陡然變色,“什麽?

    你讓我住租的房子?

    你海叔的一雙兒女之所以同意我跟你海叔的婚事,就是因為我答應他們,有這棟筒子樓作為陪嫁。

    要是這棟筒子樓真的被蘇子衿給收回去,我過著租房過日的生活,你海叔的兒女肯定會反悔我跟你海叔的婚事的!

    小吟。

    就當媽求求你。

    你爸沒了之後,媽就遇上這麽一個喜歡的男人。

    你海叔也很喜歡我,隻是他的一雙兒女反對罷了。

    你去爬慕臻的床。

    千方百計地去爬他的床。

    隻要他對你動了心思,別說這棟筒子樓,就算是你今天去的那棟別墅,到時候也會變成我們母女二人的。

    好不好?

    我聽說慕臻長得很好看的,又年輕,你跟著他不會吃虧的。

    相信媽,媽是絕對不會害你的。

    你不是想上大學嗎?

    媽保證,隻要你成功地爬上慕臻的床,媽立即把你的大學錄取通知書還給你,還親自陪你去大學報到。

    好不好?!”

    一開始,孫蘭蘭的態度強硬,在察覺到女兒眼神裏受傷的神情之後,孫蘭蘭立即改變了策略。

    孫蘭蘭反握住女兒的手,又打起了同情牌。

    還是沒有效果,孫蘭蘭又拿出了蘇吟的軟肋——大學錄取通知書,來威脅她。

    她知道女兒一心想要去大學求學,想要跟蘇子衿那個貝戔人一樣,上醫科大學。

    蘇吟的眼淚一個勁地落淚,她語帶懇求地道,“媽。

    您不要逼我。

    求求您。

    您要是再這麽逼我,我會死的。

    我真的會死的。”

    “我逼你?!

    是蘇子衿在逼我!

    再過兩天,就是到蘇子衿口中的一個星期的期限了!

    我不管這兩天的時間裏,你是去慕臻的別墅製造偶遇也好,還是直接去爬他的床都好!

    總之,要是這棟筒子樓真的被蘇子衿給要回去,害我跟你海叔的婚事告吹。

    那好!

    你就去死吧!

    就當我從來沒生過你!”

    孫蘭蘭驀地沉下了臉色,她用力地甩開了女兒蘇吟的手。

    “嘭”地一聲,甩上了房門。

    蘇吟臉色慘白。

    她在客廳蹲了下來,她的雙臂緊緊地抱住自己發涼的身體。

    ……

    早晨的陽光灑進歡喜巷的巷口,照亮陳舊、雜亂的筒子樓。

    蘇吟走到筒子樓的頂樓。

    那是小時候,姐姐經常帶她上來,看星星的地方。

    早上,是看不見太陽的,蘇吟有些可惜。

    可是,晚上她看不見路麵。

    要是,不小心,把路過的人砸到,那就不好了。

    颶風過境。

    天空碧藍得沒有一點的雜誌。

    一如她那天見到姐姐的那個早晨。

    蘇吟跨過天台的防護欄。

    隱約間,蘇吟似乎見到了,在巷口那棵粗壯的合歡樹下,朝她緩緩走近的姐姐。

    “蘇吟。”

    “姐姐……”

    蘇吟喃喃地喚著。

    她往前邁了一步。

    清晨的風聲從她的耳畔掠過。

    蘇吟閉上了眼。

    ……

    蘇吟死了。

    是在附近踢球的孩子,發現了屍體,跑回家告訴的大人。

    之後,附近的居民報警。

    蘇吟死前,留了一封遺書。

    TO:姐姐,蘇子衿。

    因為“沈瑤潑油縱火”的案件,調查局的人對蘇子衿這三個字,可謂是印象深刻。

    洛簡書在一番調查之後,發現蘇吟遺書上提及的姐姐,果然是上一次“沈瑤潑油縱火案”的受害者。

    先是自己差一點成為一具燒焦的屍體,時隔一個月後,妹妹成為了一具屍體。

    洛簡書不得不感歎這位蘇小姐神奇的體質。

    蘇子衿的聯係方式,檔案上就有,洛簡書就命下屬,給蘇子衿去了電話。

    蘇子衿到了之後,洛簡書就命人將蘇吟的遺書交給她。

    上一次,陪同蘇子衿來調查局的是音樂才子季明禮,而當時蘇子衿在和季姍姍的丈夫,溫遇傳緋聞。

    這一次,陪在這位蘇小姐的身邊又換了位男士,還一個賽一個地俊,來頭一個比一個大。

    邊上,下屬蔣名義對她擠眉弄眼。

    意思是,老大,同樣身為女人,人和人的區別,腫麽辣麽大——

    人蘇小姐藍盆友一個換了一個,老大你卻連男人的手都沒摸過。

    洛簡書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誰說她連男人的手都沒摸過?

    特麽天天給男人戴手銬不算?

    蔣名義莫名地從自家老大不屑的眼神當中,讀懂了對方的意思,又默默地給遞了一個,“老大,你這樣會孤注生的”的眼神。

    這一次,洛簡書是連白眼都懶得翻了。

    單身狗沒有資格講這句話。

    蔣名義心裏嚶嚶嚶。

    同是單身狗,相煎何大急。

    ……

    蘇子衿盯著手中薄薄的信箋看了許久,卻是遲遲沒有伸手去接。

    最後,還是慕臻替她將遺書從蔣名義的手中,接過那封遺書。

    蘇子衿的手,總算是動了動。

    蘇子衿狀似平靜地打開——

    “姐。

    我走了。

    我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昨天我跟你提過了的……

    不知道,你還記不得得?

    姐,你會想我嗎?

    你離開後的每一天,我都很想你。

    姐,你知道那天在巷口看見你,我有多高興嗎?

    我想,一定是十方寺的諸佛聽到我年年歲歲虔誠的祈禱。

    所以,諸佛把我的姐姐,又重新帶回了我的身邊。

    遺憾的是,這麽快,我就又要和你分開了。

    我知道,媽媽不會輕易地把筒子樓給你的。

    所以,那天你離開後,我就把它,偷偷地藏起來了。

    就在小時候你經常帶我玩捉迷藏的那棵槐樹下。

    槐樹已經很粗,很大啦。

    姐姐你還記得那棵老槐樹麽?

    一定記得的,對不對?

    就好像,這麽多年沒見,你一眼,就能夠將我認出一樣。

    姐。

    你一定要幸福呀。

    衷心地祝福你和姐夫相攜白首。

    By姐姐的小吟。

    這是蘇吟死前留下的唯一一封遺書。

    在將近三百字的遺書裏,隻提及她的母親孫蘭蘭一次。

    蘇子衿逐字逐句地,閱讀手中那封遺書。

    來來回回,反反複複。

    往往,越是平靜的表麵背後,越是波濤暗湧。

    慕臻一隻手環在她的肩膀,輕聲道,”小玫瑰,如果想哭,就哭出來。不要壓抑自己,嗯?“

    蘇子衿的眼睛一圈一圈地漫紅。

    攥著遺書的那隻手骨節泛白。

    蘇子衿轉頭,看向洛簡書,”洛警員,我想去看看她?

    可以嗎?“

    ”當然。

    洛簡書頷首。

    ……

    洛簡書帶著蘇子衿去認領蘇吟的遺體,慕臻陪在她的身邊。

    蘇吟身上的血漬已經全部都被處理幹淨。

    身上,穿的是蘇子衿昨天送她的那套衣服。

    蘇子衿眼圈漫紅。

    她一步步,朝蘇吟走去。

    走得極為緩慢,像是怕驚動了,雙眼緊閉的少女。

    最終,蘇子衿走到了屍體的麵前。

    ……

    認領過遺體之後,蘇子衿單獨被洛簡書帶到筆錄室。

    “蘇小姐。

    請問你能夠詳細告訴我們,昨天你最後一次見到蘇小姐時的場景嗎?

    我希望你能夠好好回想。

    是這樣。

    法醫在屍檢的過程當中,在蘇吟小姐的身上發現了姓侵的痕跡。

    我想,就是因為蘇小姐死前的這段經曆,才會令她走上這條不歸路。

    蘇小姐要是有什麽可疑人物的人選,最好能夠詳細地告訴我們。”

    蘇子衿手裏捏著遺書,腦海裏走馬觀花,都是這兩次和蘇吟重逢後短暫至極的場景。

    那日在合歡樹下,小姑娘見到她時,臉上由衷的喜悅的笑容。

    在歡喜巷,臉上頂著紅腫的巴掌印,追出來,替她母親跟她道歉。

    昨天,也許隻要她多問一句,或者是將她留下來,也許今日的局麵就都會改寫。

    她沒有。

    是她一手,生生地將她推出了這個世界。

    “姐姐……”

    這樣的她,配當什麽姐姐?!

    聞言,她猛地抬起頭,“你說什麽?”

    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過於生硬,蘇子衿立即跟洛簡書道了歉,她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抱歉。

    洛探員。

    我的意思是……

    這件事我確實不知情。

    我和蘇吟,也就是我的妹妹,已經十幾年沒有過任何的聯係。

    我們是在幾天前,才恢複了中斷的聯係。

    我對她的事情知道得不多。

    您能跟我詳細說說麽?”

    洛簡書查過蘇吟,自然知道這對堂姐妹已經十幾年沒有見過麵了。

    甚至,當得知這位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蘇小姐在十三歲那年還動手殺過人,殺得還是自己的小叔這件事,著實驚詫了一回。

    最初,洛簡書不是沒有懷疑過,蘇吟的死是不是和這位蘇小姐有關。

    比如,出獄後仍是對當年強女幹了她母親的蘇滿的家人不滿,所以蓄意報複什麽的。

    但是洛簡書很快就推翻了這個假設。

    蘇子衿十八歲那年就已經出獄了,而且出獄後很短的一段時間就出了國,回國也是最近的事。

    如果她要報複,大可以早早就展開行動,不必等到現在。

    於是,洛簡書點了點頭,將法醫屍檢的結果告知給蘇子衿。

    原來,法醫在給蘇吟屍檢的過程中,發現蘇吟的身上有多處受虐的痕跡。

    下體嚴重撕裂。

    死前顯然遭遇過姓侵。

    而且根據蘇吟身上新舊不一的淤痕顯示,對方應該是很長時間出於被姓侵的狀態。

    小姑娘應該不是一時衝動才產生自殺的念頭,這一點,從她的遺書上就能夠看得出來。

    小姑娘的語氣平靜,應該是早就已經有了輕生的念頭。

    應該是,昨天發生了什麽,才會令小姑娘下定決心。

    而很有可能,她生前的最後那場姓侵是成為壓垮她心中的最後一根稻草。

    蘇子衿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在蘇吟怯弱、膽小的背後,竟然是一段常年被處於姓侵的遭遇!

    蘇子衿憤怒不已

    隻可惜,她跟蘇吟的接觸實在不算多。

    根本提供不了什麽線索。

    洛簡書似乎也沒有什麽意外。

    畢竟,蘇子衿和蘇吟這對堂姐妹的關係太過複雜,蘇子衿對蘇吟的情況一無所知並不奇怪。

    蘇吟死時,蘇子衿和慕臻待在一起,這一點,別墅的鍾點工也能夠作證。

    又有遺書可以作證,蘇吟的死多半就是自殺。

    洛簡書在簡單地問過筆錄之後,就讓蘇子衿離開了。

    ……

    從調查局離開後,很長一段時間蘇子衿都一語不發。

    “小玫瑰。

    不要怪你自己。

    我們不是上帝,誰也無法預知命運下一刻的走向。

    我相信,如果你知道,昨天的她是懷著一顆告別的心,來和你見最後一麵,你一定會留下她,並且竭力阻止這件事的發生,對嗎?

    所以,答應我,不要自責,嗯?”

    慕臻實在放心不下蘇子衿這樣的狀態。

    他把車子停靠在了路邊,解開了兩人身上的安全帶,將蘇子衿摟在懷裏。

    蘇子衿伏在慕臻的肩頭,放在的雙膝上的指尖緩緩地收攏。

    會嗎?

    她會嗎?

    如果,她早就預知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她真的會改變主意,將蘇吟留下,並且竭力阻止這件事的發生嗎?

    “當然會。”

    蘇子衿聽見慕臻的回應,才知道,自己方才那句“會嗎”,不知不覺問出了聲。

    “因為,我的小玫瑰,有著這個世界上,最純淨的靈魂嗬。

    盡管她可能覺得自己這個靈魂太過冷漠。

    但是,我知道。

    在這個淡藍色的冰原下包裹著,其實是一團燃燒的火焰。

    答應我,我們不鑽牛角尖?”

    慕臻吻了我吻蘇子衿的唇。

    蘇子衿一怔。

    過了許久,她方才聲音幹澀地開口道,“我沒有你說得那麽好。”

    至少,如果昨天的她不那麽冷硬。

    今天的悲劇很有可能不會發生。

    可是,慕臻說得對。

    誰也沒有上帝的視角。

    所有的如果,早就沒了意義。

    慕臻哼哼,“我的小玫瑰就是全星際獨一無二的好。”

    蘇子衿並不覺得自己有慕臻說得那麽好。

    可能,這就是愛情的盲點吧。

    一頭栽進去,被愛情遮蔽了五感,便隻看見對方的好,見不到對方的不好。

    無論如何,蘇子衿都對命運心懷感激。

    感激,在她煢煢獨行的這一路,遇見了慕臻。

    窗外是明豔的夏日陽光,老槐樹的樹葉在風中招搖,抖落一身斑駁的細碎的晨光。

    蘇子衿腦海裏某個畫麵一閃而過。

    蘇子衿忽然道,“慕臻,我想,我知道蘇吟在遺書中提及的那棵槐樹在哪裏了!”

    ……

    蘇子衿之前在車上之所以一言不發,也並非全然是在傷懷。

    蘇子衿在努力回想,蘇吟在蘇吟吟在遺書中提及的那棵,小時候她陪她一起玩過捉迷藏的槐樹是在哪裏。

    就在方才,慕臻抱著她,她看見窗外那棵槐樹的時候,忽然記起了過去她帶著蘇吟在槐樹下捉迷藏的場景。

    老城區,歡喜巷的盡頭。

    破舊的小城公園。

    頭頂上是明晃晃的太陽,孩子是這個世界上最精力旺盛的生物。

    一群小孩子們追逐打鬧地從蘇子衿和慕臻兩人的麵前跑過。

    公園年久失修,許多設備都已老舊,布局卻是沒什麽變化。

    蘇子衿按照記憶,輕而易舉地,就找到了滑滑梯邊上的那棵槐樹。

    如同蘇吟所說,那棵槐樹確實已經長大很高,很粗壯了。

    小時候,這顆槐樹,也就是細小的小樹苗而已。

    人事皆非。

    蘇吟還在那棵槐上標了標記,刻了姐姐兩個字。

    她在遺書上語氣篤定,篤定姐姐一定會記得那棵老槐樹,實際上,心底卻沒有任何的把握。

    姐姐畢竟離開她太多年了。

    所以,她在槐樹上做了標記。

    那樣,就算姐姐什麽都不記得了,隻要她想起這個公園,看見這個標記,就不會認錯地方了。

    慕臻的手上,拿著他們在來的路上買的一把鏟子。

    蘇子衿從慕臻的手中接過那把鏟子,就著那棵槐樹,一點一點地開挖。

    沒挖多久,就有一個鐵盒子,露了出來。

    這兩天颶風天氣,鐵盒子早已被濕得不成樣子。

    蘇子衿在開挖前,就已經做好了那本蘇吟特意偷出來的房產證,隻怕已經泡了水。

    果然,蘇子衿打開鐵盒,裏麵的東西早就泡了水。

    裏麵不僅僅隻有一本房產證。

    還有許多零零總總的小玩意兒。

    千紙鶴、滿天星、彈珠、萬花筒……

    “姐姐,這個紙鶴好漂亮啊!可以送給我嗎?”

    “姐姐,我聽說折滿99個星星,對著星星許願,願望就可以實現了呢!

    姐姐,那我把我的願望,讓給你,好不好?”

    “哎呀。

    不算的,不算的。

    我剛才手抖了一下。

    姐姐,你把剛才那顆藍色的,還給我好不好?”

    “姐姐,姐姐,快看!這是爸爸給我買的萬花筒呢。

    我把它送給你呀?

    我最喜歡姐姐啦。”

    ……

    蘇子衿指尖顫抖地,碰了碰,鐵盒了,那些泡了水的千紙鶴、滿天星、彈珠……

    慕臻也不知道從哪裏撿了個還算幹淨的塑料袋,撐開,示意蘇子衿把東西給裝進去。

    不想讓蘇吟對她的心意,就這麽泡在了水裏。

    蘇子衿護著鐵盒裏麵的東西,將鐵盒倒扣,倒出裏麵的積水。

    一本小本子,掉落在了地上。

    有幾頁扉頁打開了。

    慕臻彎腰,替她將地上的小本子撿起,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扉頁上某幾行字。

    “小玫瑰,我們可能得回一趟調查局。”

    ……

    蘇吟有寫日記的習慣。

    孫蘭蘭有偷看女兒日記的習慣。

    常年對蘇吟進行姓侵的人,不是別人,就是孫蘭蘭的男朋友,馮海。

    蘇吟曾經不止一次告訴孫蘭蘭,馮海對她做很奇怪的事情,她很害怕。

    孫蘭蘭沒當真,甚至很生氣地把女兒給打了一頓。

    後來,當孫蘭蘭刻意翻看女兒的日記,發現了馮海對女兒做的那些事後,更是怒不可遏。

    她認為是蘇吟不知羞恥,背著她勾引她的男朋友,還將這種事情寫在日記本上。

    孫蘭蘭氣憤得撕毀了女兒的日記本。

    一日,當蘇吟放學回來,迎麵就是一個掌摑。

    孫蘭蘭把撕爛的日記本的紙屑全部灑在了女兒的臉上,大罵她不要臉,年紀輕輕就學那些下三濫的手段,勾引她的男人。

    孫蘭蘭再一次對女兒動了手。

    一邊對女兒拳打腳踢,一邊質問她以後還敢不敢胡說八道,敢不敢在日記本上胡寫。

    蘇吟不敢再“胡說八道”。

    她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

    隻是,人的情感總是該有宣泄的渠道。

    蘇吟隻敢在學校裏偷偷地寫日記。

    日記本也是每天在口袋或者書包裏,從不會單獨把日記本落在家裏。

    在蘇吟決定和這世界告別的時候,她把蘇子衿小時候曾經疊給她的紙鶴,滿天星……連同日記,一起都裝進了鐵盒子裏。

    鐵盒子裏掉落的小本子,就是蘇吟的日記本。

    蘇吟隻用了幾頁,記錄下母親對她的毒打,以及孫蘭蘭的男友馮海對她的暴行,卻用將近一半的扉頁,提及跟蘇子衿重逢的那一次見麵。

    那是蘇吟最後一次記日記的時間。

    蘇子衿和慕臻重新回了一趟調查局,將蘇吟的日記給了洛簡書。

    起初,調查局的人怎麽也沒找到馮海。

    不僅僅是馮海,女兒蘇吟出事後,她的母親孫蘭蘭也是一直處於失聯的狀態。

    直到,三天後。

    筒子樓轄區的警方接到附近居民的報案。

    原來,有居民路過一輛停在路邊的麵包車時,聞見一股惡。

    以為又有人在車行虐貓或者是流浪狗。

    就走過去,敲司機的車窗。

    結果,沒想到,在車內看見了兩具渾身是血的屍體。

    那兩具屍體,就是失蹤的馮海和孫蘭蘭。

    馮海和孫蘭蘭均身中數刀。

    馮海的肚子被捅了個對穿,腸子都露在了外麵。

    孫蘭蘭的身上也都是刀傷。

    死亡時間,是在三天前的夜裏,蘇吟自殺前的一個晚上。

    車上有一把沾有血跡的水果刀。

    警方在水果刀上,發現了孫蘭蘭、馮海以及蘇吟三人的指紋。

    而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隨著三個當事人的去世再無人知曉。

    ……

    蘇吟的死亡,最終被定性為自殺。

    因為孫蘭蘭的去世,蘇子衿成為蘇吟生前唯一的親人。

    蘇子衿從調查局的停屍房,收殮了蘇吟的屍體。

    屍體火化後,蘇子衿把蘇吟的骨灰,葬在當初她爸媽的那個公墓裏。

    她想,爸爸、媽媽會喜歡蘇吟的。

    蘇子衿在墓碑前站了許久。

    “走吧。”

    慕臻一隻手搭在蘇子衿的肩膀上,蘇子衿最後再看了眼墓碑上,蘇吟漂亮嫻靜的照片,點了點頭。

    兩人往山下走。

    上了車,慕臻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是母親慕晴雪打來的。

    “哈嘍。

    我親愛的大小姐。

    是不是想我了?”

    接電話的時候,慕臻意味深長地瞥了蘇子衿一眼。

    想當初,某朵小玫瑰,可是吃過“大小姐”的醋來的。

    蘇子衿轉過頭,佯裝專注地看著車窗外的景色。

    耳尖卻是一點一點紅了。

    “嗬。

    對於一個放了長假,也沒有回過一次家,打過一通電話的白眼狼,有什麽好想的?”

    電話那頭,季封疆又開啟了日常懟兒子模式。

    “喂?喂?

    手機好像有點雜音……”

    “兔崽子!

    你竟敢說老子的聲音是雜音!

    你這個混賬玩意兒!”

    “什麽?

    風太大。

    聽不見。”

    電話那頭,季封疆暴跳如雷。

    在丈夫怒而摔電話之前,慕晴雪輕撫了丈夫的後背,總算把暴走的獅子給安撫住了。

    慕晴雪從季封疆手中接過電話,“阿四。

    你奶奶要回來了。”

    ------題外話------

    人這一生,總要有幾束光亮。

    上帝曾經不曾給予你的,到最後,都會加倍的還回來。

    溫遇和青青錯過了,所以阿四走進了青青的世界,成為她世界裏永不落的太陽。

    青青的親生父母從未愛過她,但是她的養父母給予了她足夠多的愛。

    陶夭、陶忘機和溫遇,都分別填補了她父母去世後,她親情上的缺失。

    蘇吟也是。

    她是一直愛著這個唯一待她的姐姐。

    隻是可惜,她沒有青青那份雲起,遇見她生命的暖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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