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花費心思去應付古墨塵，她倒是落個清靜。

    白靈淵將自己從白府帶來的那些小物件放在所住房間，進出的下人都不易察覺的地方。

    幾日時間過去，她沒事在院子中涼亭抄抄經書，吃素齋戒。

    偶爾古墨塵來東院，也被她強行打發走人。

    轉眼差不多十一日時間過去。

    這些天她倒沒有閑著，在府中轉悠，早已摸清了逃跑路線。

    齊王府東院房中。

    白靈淵身穿簡單深色衣袍，將要帶走的東西收拾好藏在袖口中，待走出東院院門口，便望見遠遠走來的妖孽男子。

    她鎮定住神色，繼續抬步往前走。

    二人距離近在咫尺，為方便掩蓋自己等會兒要做的事，她道，“王爺。”

    眼前男子紫眸深深凝望著她，這些日子忙於朝堂的事，已是多日未曾見到眼前人。

    之前察覺到她有意無意總是在逃避，他也不敢有過多逼迫，隻得以退為進。

    “樂兒要去何處？”

    被古墨塵這麽一問，她自己要帶的東西都藏在了袖口中，現在已經是輕裝出門了，沒想到關鍵時候在這裏碰見。

    “回白府一趟。”

    “回去？”紅衣男子紫眸中帶著探究，難得聽眼前女子喚他王爺，現在又說要回去，遂又問道，“何時回來？”

    白靈淵沉默片刻，想到若是今日回去白府，不出意外，可能再也不回來了。

    “酉時就回來。”

    古墨塵未有懷疑，說話時，神色反透著擔憂，“那命莫祁護送你回去。”

    莫祁…她想到莫祁會武，心思也要比旁人細膩得多，且不易瞞騙……

    “不必了，白府距離齊王府也算不得遠，我最遲夜裏就回來了。”

    良久，男子才輕應一聲，“嗯。”

    她聽古墨塵沒再出言阻止，便從他身旁走過。

    沒想到手臂一緊，被身後男子強行拉住。

    “娘子，你今夜一定要回來。”

    聽得身後男子聲音略有些低沉沙啞，白靈淵身形微頓，語氣透著自己也未察覺的清涼。

    “王爺這是說的什麽話，仙樂今夜一定回來。”

    抓住她手臂的妖孽男子聽了白靈淵這句類似於誓言般的話後，不舍的逐漸將手鬆開。

    白靈淵頭也不回往院子外走去。

    還站在原地不動的紅衣男子，直至目送她走出院門回廊，消失不見。

    不知為何，他今天感覺心中隱隱不安。

    似乎，要發生什麽事。

    白靈淵出了齊王府大門，未敢讓連翹跟來。

    齊王府中的人，她一個都不敢信，此刻除了停在門外架馬的車夫，也僅有她自己。

    抬步上了馬車，身形靜坐於馬車中，定定想著這些日子在這座金絲籠裏的種種事情。

    閉眼養神，說服自己將這段日子從記憶中淡化。

    那道紅衣男子的身影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想到北極星主事不明，而明德皇帝暗裏對待古墨塵的態度，某種跡象表明他今後可能會繼承皇位。

    就連尋常百姓男子都可娶妻納妾，皇室中人，自古天子，那個不是後宮佳麗三千人。

    古墨塵現在沒有納妾，不代表今後不會因為朝堂局納別人進府。

    自己不僅僅是代替別人暫嫁入王府，況且原則就是不能過與別的女人爭搶男子的生活。

    若是一個人逍遙自在，豈不是更好。

    今天回去將迷幻藥粉交給白仙樂，讓白仙樂自己去做這件事，結果如何，她之後也管不著。

    此時也顧不得讓旁人知道她會醫術，隻管盡早離開便是。

    一個時辰後，經過十幾條喧鬧的大街，馬車停在了白府石獅大門前。

    下馬車走進白府，門口守著的家丁見是白靈淵回來了，將大門大開，行禮跪拜後，才進去通報。

    白靈淵抬步剛走進外院範圍，便看見外院回廊樓閣花園中來往家丁婢女眾多。

    平日裏不是這個景況，難道是白府中有什麽變動，還是，白仙樂回來了。

    眾人見了她紛紛行禮跪拜，剛走進主院便看見素兒眉飛色舞走來。

    “小姐你回來了。”

    她語氣淡笑，“嗯，怎麽今日他們都到了外院？”

    素兒多日不見自家小姐，很是高興，“回小姐，是老爺昨日吩咐的，府中人沒有命令不得隨意進入內院。”

    想來應真是把白仙樂接回來了，白明滄怕泄漏消息。

    “嗯，我現在去南院看看，你在外麵看管住旁人。”

    “奴婢遵命。”

    白靈淵抬步走進內院，守著內院的侍衛見了她，像是早就得了命令般，未攔下人。

    她朝著自己原先住的那間寢房方向走去，一路走來見到府中有幾名下人，也隻是在南院外圍站的遠遠的。

    半刻後，到了南院後花園，便隱隱約約能聽見房間中有人說話的聲音，女子抽泣聲音聽得最為真切。

    “枉費你是我爹爹，女兒失了貞潔，你竟然不是命人去細查，而是讓別人代替女兒嫁給了王爺…”

    “仙樂，隻是暫時的，她怎麽說也算是你妹妹，你出了這樣的事，也是被人陷害了。先前皇宮派老夫人來驗明正身，還好靈淵替你擋了過去……”

    “什麽妹妹，我是白府唯一的大小姐。不行，我要做王妃，我現在就要做王妃，讓那個奪了我位置的賤人將王妃之位讓出來。”

    隻聽得白明滄的聲音安慰道，“好好好，爹爹答應你，在白府，隻有你這麽一個大小姐。”

    聽到此，在花園中慢慢走近的白靈淵不禁眉頭緊皺，倒不是嫉妒白明滄如此對待白仙樂，而是從白仙樂的話中，聽出此女對她的惡意。

    她慢走上石梯，緩緩將門推開，聲音清冷。

    “你說話最好慎重些，說到底，是我幫了你們白府上下一家人。”

    白明滄先聽見聲音，再看向門口站著的女子，想起剛才說的話，也不知道被白靈淵聽見沒有，一時有些語噻。

    “你來了。”

    白仙樂見到白靈淵時，先是愣了愣，轉而看見白靈淵臉上的紅斑比起她有過之而無不及，便嘲笑起來。

    “爹，她怎麽比我醜多了，原本以為是一母同胞所生，長相不會有太大區別，沒想到，她還真是丟我白家的臉。”

    白靈淵懶得與眼前這名女子計較，隻見白仙樂身穿華麗水紅色金絲常服，長發略微有些淩亂，容貌被毀。

    細看之下，左臉上像是被某種藥物腐蝕過後留下的烏紅色斑痕。

    坐在床沿的白仙樂察覺到她的目光，語氣不善道，“你看什麽看，你自己長得比我還醜。”

    白靈淵語氣冷道，“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同我大聲說話？”

    “白靈淵，你以為你現在坐的王妃位置是你的嗎，那是我跟墨塵哥哥從小就定下的姻親，我是天女，而你是什麽，你是禍患。”

    白明滄欲阻止白仙樂的無禮，畢竟現在事情替嫁的事情還沒有辦完，白靈淵還有利用價值。

    若是明著得罪了人，之後的事情不好辦。

    這麽想著，白明滄此刻卻也是無法，自從自己這個女兒被毀掉容貌，繼而又被毀掉貞潔後，心性大變。

    原本雖嬌縱，卻多少有著小女兒家的心思，現如今的巨大變化，倒是讓他這個做父親的頗為心疼。

    眼前白仙樂能說出這樣一番話，顯然沒什麽腦子，要不然就是腦子壞掉了。

    她道，“替你嫁人的事，是你爹跪在地上求我的，要不是下山前師父交代過，你以為，我會答應？若是你再多說一句，我便可毀了你們白家上下。”

    自始自終她都未將白仙樂放在眼裏，無意瞧了一眼白仙樂臉上的疤痕，果然與自己臉上所偽裝出來的大不一樣。

    白仙樂正欲反駁回去，白明滄忙將阻止捂住其口，走到桌椅前。

    “靈淵莫要動怒，既然今日你都回來了，就將身份換回來吧。”

    她瞧著白靈淵臉上的傷痕，就這樣回去，古墨塵不起疑心才怪。

    若是這樣就將身份換過來，那是定然不行的。

    “恐怕今日是不能換回來了。”

    白仙樂一聽不能換過來身份，站起身欲衝向她。

    “你說什麽，換不過來，難道你想鳩占鵲巢，齊王妃這個位置是屬於我的，你不要以為王爺會看上你，醜八怪。”

    白靈淵依舊未曾理睬，走近另外一處桌椅，靜靜在旁邊桌椅坐下。

    冷笑一聲道，“白仙樂，你以為你現在這個樣子，回到齊王府能安然無恙嗎？”

    這句話沒有讓白仙樂醒悟過來，倒是提醒了白明滄。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若是二人身份要徹底換過來，要麽先將仙樂的容貌治好，或者裝作又出了什麽別的意外再次毀了容貌。

    一個是上策，一個卻是無可奈何的最下策。

    聽得白靈淵如此說，白仙樂呆了動作也不再囂張，挪動著腳步走到鏡子旁邊，拿起鏡子，看著裏麵自己被毀掉的容貌。

    “不，我不要這樣去嫁給王爺，從十歲第一次見到王爺開始我便喜歡上了他，我不能這麽去見他。”

    白靈淵見白仙樂情緒現在不再針對她，思來自己若想走個幹幹淨淨，這件事情不得不辦。

    “你若是想今後在齊王府的日子好過，今日開始，便聽我的。”

    白仙樂手指握緊銅鏡，收起眸底的憤恨，默不作聲。

    還靜坐在椅子上的女子自然看出白仙樂隻是暫時收起恨意。

    起身走到往日自己書寫過的案桌前，將細潤的羊毫買筆拿起沾上墨水，在圖紙細畫著什麽。

    白明滄疑惑走近探看，一副奇特的薄刀圖，旁邊還畫了一副銀針，分別標記著尺寸大小，另外便是齊王府的詳細路線圖。

    齊王府的路線圖他倒是知道是用來做什麽的，可是另外的東西……

    白明滄不解道，“這是作何？”

    她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畫完收手，將毛筆放下。

    “你命城裏最好的工匠在三日之內迅速打出來，三日之後我會再來白府，有了這些東西，隻消等上些日子，我便能治好白仙樂臉上的傷疤。”

    白明滄頗為不信，“仙樂臉上的傷疤我請了許多大夫都未治好，你…”

    “若是你不信我，今日便將身份換過來，自此白府上下生死與我無關。”

    “這……”

    聽了此話，白明滄神色猶豫。

    從第一次見到白靈淵，他就看不透自己拋棄多年的這個在血緣關係上的女兒，如今眼前女子更是讓人難以琢磨。

    “好，老夫信你一次。”

    白仙樂聽得二人的對話，看見自己爹爹相信別人，唯恐失去父愛。

    “她不過是一介尼姑，怎麽可能懂得治病，爹你不能相信她。”

    很明顯，從白靈淵見到白仙樂到現在，就知道白仙樂打心底裏排斥她。

    不過也未有過多在意，自己攬下的麻煩事，就算今日後悔，走時也要幹幹淨淨的走。

    無關緊要的人，除自身利益外，她也不想多管。

    “我白靈淵做事，向來不喜別人多嘴。”

    白仙樂嫉妒道，“憑你也配姓白？”

    白靈淵聞言，神色一凜，語氣森寒。

    “我的白姓，從來就不是跟著這白府所姓。”

    她的姓氏，是從前世便帶來，與白明滄白仙樂沒有半點關係。

    若是可以，她寧願今後的名字隻有落白。

    白仙樂被說話女子的氣勢震懾住片刻，隨後妒火中燒的瞪了她一眼，暴躁將手中鏡子摔在地上。

    “你若是治好了我的臉，我就放過你，你要是治不好，我就將你殺了。”

    聽得眼前麵色猙獰的女子如此威脅，白靈淵此刻忽然有了些別的想法，誰叫自己向來不是任由別人捏造的軟柿子。

    淡笑道，“治好治不好由我說了算…”

    而後麵半句話，她還未說完，治好美醜成什麽樣子，也是她說了算。

    若是從一開始白仙樂的態度稍微好些，說不定自己也不會動這個念頭。

    白仙樂開始有些怕了從一開始進門就氣定神閑的白靈淵。

    像是不相信般試探性問道，“你……你要是能治好，怎麽不將你自己臉上的紅斑治好？”

    白明滄此刻也是諸多疑問，為什麽當初在一夕之間白靈淵臉上就長出了紅斑，是怎麽弄的？

    而且連宮裏頗有經驗的人都查不出來，難道真的有什麽自己都不清楚的秘密。

    不管事情如何，總之白靈淵所做的事到現在還沒有為白家帶來不利。

    思來想去，他最終阻止了白仙樂想要繼續說下去的話。

    “不必多說，為今之計，也隻能如此，到時候實在不行，也還有別的法子。”

    白仙樂嬌嗔，“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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