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你醒了。”

    浮霜揉了揉迷蒙的雙眼，天色還不算亮，屋內也未掌燈，隻隱約看得見宋亦的身影站在窗前。

    話畢，宋亦立即朝她走來，並作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門外有人。

    宋亦重又轉身，聽聲音，外麵不過六七人，並不是他的對手，但他不願殺害那些人，因為他們也隻不過是奉命行事。

    這與昨晚欺辱浮霜的乞丐們是不同的。

    他繼續靠在窗前，剛才浮霜那一聲不高不淺，也不知外麵那些士兵們聽見沒。

    久久沒有傳來任何聲響。

    就在宋亦以為他們走了的時候，腳步聲迅速往屋子的方向靠近。

    宋亦看了一眼浮霜，心中很快有了對策。

    他攬過浮霜的腰肢，將她抵在牆邊，同時解下披風係帶，扔至一旁。

    就在士兵們踢門而入的那一刻，宋亦吻上了浮霜的唇，伴隨著光芒的湧入，是浮霜的一聲驚呼。

    那些個士兵呆愣了好一會兒，才驚覺原來打擾了別人家的好事兒，萬萬沒想到，踢開門會是這樣的一副場景，而後笑著離開了。

    確定外麵的人已走遠，宋亦將浮霜擁入懷中，以示安慰。

    “沒事了，沒事了。”

    “你剛才其實是故意……”

    “不然你以為呢？”

    “我以為……我就是這樣以為的。”

    “是嗎？我還以為，夫人是在怪罪他們打擾了我們的好事，所以生氣了呢。”

    “我哪有。”

    浮霜又要躲閃，宋亦搶先一步，將臉湊近浮霜。

    “幹嘛？”

    宋亦不說話，又將臉湊得近了些。

    這樣子，該不會是想讓她親他吧？浮霜臉一紅，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裝作不知道。

    然而，宋亦卻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記得昨天晚上……”

    浮霜一把捂住宋亦的嘴，這種事情，他也好意思講出來，也不嫌臉皮厚，再說，門還沒關呢……

    他的眼神太過醉人，浮霜不敢直視太久，隻得移開目光，卻又落在了他半露的胸口前。

    她無心於察看他的身材，本想移開目光，卻被上麵的傷口吸引得離不開眼。

    那些傷，以前明明沒有的……

    定是最近的新傷，定是在他被關於鳳凰城大牢的時候留下的，她曾在那牢房待過，雖然自己未受刑，卻也見識了那些刑器的厲害。

    他堂堂一個將軍，竟因為她受了這種苦，都怪自己連累了他。

    她忍不住垂淚，為他的傷。

    宋亦一看她的模樣，便知曉發生了何事，藏好自己的傷口，又拭去她的淚水。

    “好不容易才見麵，我們都要多笑才是。”

    他撫著她的臉頰，忽而手指一顫，她右臉原本該有一塊疤痕的地方，突然變得平整細膩了。

    為了確認，宋亦又靠近了些，她的右側臉頰，光潔如玉，絲毫看不出任何受傷的痕跡，而就在她的右側耳垂上，那原本被疤痕遮蓋住的地方，一顆紅痣那樣顯眼。

    懷中的女子因為他受傷而哭泣，那顆紅痣卻又如一把利刃朝他心裏刺了一刀，他仿佛感覺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為什麽。

    他的手還是抑製不住地顫抖，他幾番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然而，日光正好，那麽明晃晃。

    多希望他在那一刻瞎了，什麽也沒看見。

    他的手順著她的臉頰緩緩下滑，然後捏住了她的脖子，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宋亦，你幹什麽，咳咳……”

    “浮霜在哪裏？你把她還給我！”

    “你在胡說什麽，我就是浮霜，浮霜就是我。”

    “不，你不是，你不是的。”

    “宋亦，你到底怎麽了？你快放開我……”

    “你還胡說，浮霜的右臉明明是有一道疤痕的！而你……沒有！”

    “宋亦，你先放開我，你聽我跟你解釋好嗎？我是不是浮霜你難道還不清楚嗎？”

    宋亦似有所動，鬆了鬆手，眼神卻仍是陌生的，那種看似近在咫尺實則遙遠無比的感覺，浮霜第一次在宋亦這裏感受到。

    “她從那麽高的城牆墜落，又怎麽可能活，還毫發無損出現在我麵前。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有什麽目的，總之，你不是她，你不可能是浮霜的。”

    浮霜試圖張口，卻被宋亦阻止，她的心此刻慌亂異常，到底如何才能讓他相信？

    “你什麽都不必說了，昨晚發生的一切，都當我做的一個美夢，如今天亮了，夢也該醒了，我走了。”

    真是這樣嗎？那她該怎麽辦，難道要把和他的一切也都當做一場夢來看待嗎？她做不到，她也早就已經醒不來了。

    浮霜緊握住自己的手，指甲深深嵌入肉裏也不知痛，那點痛又怎能與心中的痛相比，她強忍著頓住腳步不向前走，她凝視著宋亦的背影，她以為他會走得很慢，他會停下來的。

    並沒有。

    明明上一刻還你儂我儂，情意綿綿，為何轉眼就成了這樣？

    不，她不甘心，她怎會甘心，那可是宋亦，她才不會任他走遠。

    “你站住，不就是因為那顆紅痣嗎？”

    宋亦果然頓住了腳步，浮霜心中一冷，沒想到真是因為這個緣故。

    “這就是真正的我，紅痣是真，疤痕是假。”

    宋亦的背影輕輕顫動，似被浮霜說的話傷到了一般，他沒有回過頭，浮霜也猜不到他此刻的神情。

    浮霜一步一步靠近他，握住他的手。

    毫不留情的，被宋亦甩開。

    浮霜看向空落落的手掌，在陽光的照射下，依舊冰冷得不行，不明白自己這麽做到底是因為勇氣還是別的原因。

    他肯定知道她的身份的。

    默默歎一口氣，然後僵硬地縮回手。

    最初的最初，兩人都隻不過在演戲，誰料假戲真做，而如今，真的也成假的了。

    語言的力量在此刻是那麽的蒼白，往日訴說著情話的嘴，沉默著，吐不出隻言片語。

    “你可以選擇離開，也可以選擇與我並肩，我們……”

    “不，回不去了，以後我是我，你是你，再沒有可能是我們了。”

    “你當真就如此介意這顆紅痣嗎？”

    宋亦沒有回答，浮霜便當他是默認了。

    她大步向前，搶過宋亦腰間的匕首，若他介意，她剜了那顆紅痣便是。

    “你做什麽？！”宋亦一把握住她手腕，總算轉過身來看了她一眼。

    “我要把這顆紅痣剜了，你別攔我。”

    “你清醒一點好不好，就算紅痣沒了，又能改變什麽？”

    他抽走那匕首，麵容在浮霜熾熱的眼眸中逃脫。

    “你是周國公主，而我是大興將軍，這一點，你改變不了的。”

    “不，我不是公主，從來都不是，也不稀罕當什麽公主，我們可以去一個誰都不認識我們的地方，過平淡的生活，這樣不好嗎？”

    “別傻了，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還不滿足嗎？”

    “我的目的？”

    “難道不是嗎？故意接近我，甚至編出那樣的話，換取我的信任，從前我不明白，不過現在，我全都懂了，可笑，真是可笑。”

    “我在你眼中就是這樣的人嗎？好，若真是如此，那你呢，你又為什麽接近我，別說你是因為喜歡我，承認吧，你原本看中的，不還是我這張長得很像周國公主的臉嗎？”

    其實，千層說的沒錯，她隻是一直不願相信罷了。

    “你說得對，既然如此，我們之間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你要去哪裏？”

    “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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