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重夜雙手握拳，越是臨近紫玉峰，他的心就愈緊張。

    他怕！

    他似乎能感受到父皇要做什麽。

    尤其是想到那卦相，他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鳳瑜帶著皇上利用韶華步很快便到了紫玉峰峰頂，崇武帝俯瞰著整個秦都，唇邊的笑意愈深。

    那笑意看在鳳瑜的眼裏，莫名的滲人。

    她再次質問，“小染在哪裏？”

    她想，若是皇上在不說，她手中的劍不介意再次出鞘。

    崇武帝沒回鳳瑜的話，而是淒然一笑，語氣夾雜在風裏，傳到了鳳瑜的耳中。

    “你知道紫玉峰是什麽地方嗎？”

    崇武帝臉上的笑意愈發的冷冽。

    “紫玉峰曆來是大秦皇室培養暗衛的地方，你知道你眼前的這些密林裏，藏著大秦多少的死士殺手嗎？”

    她眼神一懍。

    隻聽崇武帝略微得意的聲音響起，“十萬啊，十萬，他們可都是以一頂百的高手。”

    聞言，她倒是震驚片刻。

    沒想到這紫玉峰竟藏著十萬皇室暗衛。

    這可相當於百萬大軍！

    她反問，“你這是要殺我？還是殺夜王？”

    崇武帝負手而立，臉上難得出現輕鬆的神色。

    “若是擱以前，朕恨不得親手殺了他，可現在你覺得朕還有得選擇嗎？”

    她忽然間明白了，大皇子廢了，三皇子死了，表弟遠去飛沙，五皇子和十二皇子因為母親的緣故，都當不了大秦未來的帝王，現在隻剩下夜王。

    若崇武帝在不選擇夜王，那大秦真的後繼無人，大秦真的就要斷送在崇武帝手上了。

    是以，

    崇武帝這是要殺了她。

    隻是為何？

    “身為帝王，應該無欲則剛，以後你會成為他的軟肋。”

    “所以，你要殺我？”

    崇武帝點頭。

    她冷笑一聲，覺得這人想的真遠，“你真不可理喻。”

    “是嗎？”

    崇武帝看了眼遠方的皇宮，淒然地開口，“朕知道，今日朕踏出皇宮，就再也回不去了，可朕不後悔。”

    她第一次覺得君心難測，怪不得都說‘伴君如伴虎’。

    這時，隻見一個蒙麵的死士踏著虛空而來，壓著聲音說：“皇上，夜王帶著百萬大軍朝紫玉峰而來，此時已到山腳下了。”

    崇武帝一聽到這個消息，神色頓時變的諱莫如深。

    “你聽到了嗎？”

    不等鳳瑜回答，崇武帝又道：“他知不知道動用四大軍營意味著什麽？難道就不怕其他四國趁機入侵嗎？”

    說著，手指著她，“紅顏禍水。”

    她也是一驚，沒想到夜王竟出動了百萬大軍。

    紫玉峰毀了，在折損了四大軍營，那大秦就真正的垮了。

    “夜王這樣做，還不是皇上您逼的，您既然知道我對夜王意味著什麽？可您還一意孤行，身為大秦皇帝，我覺得皇上您很——失敗。”

    說他失敗。

    崇武帝的神色變了又變，“太子妃繼續說，要沒說夠，到了陰曹地府還可以繼續說。”

    “你以為你殺得了我？”

    崇武帝冷笑，“不試試怎麽知道！”

    話落，崇武帝對著空氣喊了聲，“鳳染，還不出來看看你的好姐姐。”

    小染。

    一聽到小染的名字，她的腿一軟。

    就見從從暗處現出一人，同樣黑衣蒙麵，但看身形已是成年男人的模樣。

    小染失蹤時才四歲，她隨即沉聲道：“他不是小染。”

    “你不揭開黑色麵巾，怎麽就知道不是小染呢？”

    崇武帝對著黑衣人淡定地說著，似是胸有成竹，“去讓你的姐姐看看，一年來你的姐姐該是多麽的想念你。”

    黑衣蒙麵的鳳染機械般的聽著崇武帝的話，一步一步走至鳳瑜的跟前。

    輕輕地，喊了聲，“姐姐。”

    就兩字，鳳瑜整個人震驚了，這明顯是小染的聲音，雖然這身形已是成年男人的模樣，但說話的聲音明顯還是個孩子。

    她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取下臉上的麵巾。

    看見麵巾後的臉，她的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她雙手緊緊抓著鳳染的雙肩，冷眸看向崇武帝，“你到底對小染做了什麽？”

    小染的臉還是四歲時的臉，整個麵部看上去沒什麽變化，但眼睛空洞無神。

    崇武帝拍了拍手，似是很隨意的說著。

    “其實說起來，太子妃應該感謝我。要不是我花費這麽大氣力，你還沒機會看見鳳染成年後的樣子呢！”

    “你到底對小染做了什麽？”

    她喊了半天，麵前的人就是都無動於衷，甚至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也沒什麽，不過就是這一年都泡在藥水裏，要不然怎麽可能一下子長這麽大呢！哎……可惜了朕那麽多的好藥材。”

    她腦海中隱隱回憶起，在師父留下的醫書裏看到過的一種藥方，小孩子泡在那種藥水裏，生長的速度會加快。

    但這有違天道，凡是使用此藥水的人，一旦離開此藥水，活不過三天。

    可若再次回到藥水裏，等待他的依然是死亡。

    她再也克製不住心裏的恨意，她此刻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殺了他為爹娘小染報仇。

    可下一刻，拔劍的手一頓。

    緊距離她一步之遙的鳳染，先她一步拔出劍反手毫不猶豫的刺進了她的心窩。

    可麵對著眼前的人，盡管嘴角淌著血，她依然笑著，“小染。”

    鳳染看著眼前女子燦爛的笑，忽然腦海中湧進大片的記憶，口中本能的低聲呢喃，“姐姐。”

    她的笑容愈發明媚，低聲應著，“小染最乖。”

    看著陰謀得逞，崇武帝忽然“哈哈哈……”大笑。

    “養兵千裏，用兵一時，也不枉朕養了他這麽久。”

    硬是撐著站起，利用韶華步下一瞬便移到崇武帝麵前，強大的氣場直接讓四周保護崇武帝的暗衛近不到身前。

    崇武帝看著似是從修羅場中走來的女人，心裏第一次生出了懼意。

    她不用刀不用劍，直接化掌風為劍，一下又一下地朝崇武帝身上劃去。

    雖然每一次掌風都淩厲無比，可此次都不致命。

    不一會兒，崇武帝全身上下便被劃出了成千上萬的傷口。

    “哈哈哈……你為何不殺了朕？”

    “你不覺得痛快的死，不如痛苦的活著更能讓你生不如死嗎？你折磨小染這麽久，還派人放火燒死了我爹娘，你覺得我能輕易放過你嗎？”

    “姐姐。”

    鳳染漸漸回憶起親人，低聲又喊了聲。

    這才拉回了鳳瑜的理智，她鬆開手裏的崇武帝，又瞬移到鳳染身邊。

    保護崇武帝的暗衛立即上前要為皇上報仇，鳳瑜直接揮起一掌，直接掀翻了四五個暗衛。

    其餘再也不敢上前，隻得去探查皇上的傷勢。

    鳳瑜握著鳳染的手，愈發的心疼。

    這一年來，小染該是受了多少的苦。

    她盤腿坐下，雙手握著鳳染的手，身體中的靈力源源不斷地輸送到了鳳染的體內。

    蕭重夜趕到時，隻看見女子對著他微微的張了張口，那唇形分明是三個字，“對不起。”

    他一個箭步衝到跟前，攬住女子倒下的身體，眸中的冷意似是要吃人。

    飛雪立即去扶住鳳染。

    蕭重夜抱著女子，看著崇武帝的眼神裏，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父子之情。

    “你最好祈禱她沒事，否則我會讓你所珍視的江山血流成河。”

    臨下山前，蕭重夜又冷冷丟下一句。

    “給本王把這兒夷為平地。”

    崇武帝愣道：“你敢，這兒可是大秦的根基，你不能這麽做。”

    蕭重夜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

    身後象征著大秦至高無上權力的紫玉峰，在身後轟然倒塌，埋葬了大秦迄今為止在帝位最長的崇武帝。

    三年後。

    鳳瑜似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裏他們一家人團聚。

    所以她總是不願意醒來，留戀著那抹幸福，後麵好像又聽到有人叫她，一聲比一聲著急，一聲比一聲親切，所以她回頭。

    “阿瑜，你終於醒了。”

    看到熟悉的臉，鳳瑜一下子紅了眼眶。

    “姐姐，你醒了。”

    “重夜，小染。”

    那日，鳳瑜臨昏迷之際，用芙蓉訣把體內所有的靈力傳給了鳳染，救了鳳染一命。

    蕭重夜抱著渾身是血，沒有一絲脈搏的阿瑜回到王府。

    他這一生什麽都沒怕過，可那一刻竟然怕的要死。

    甚至想著，若是阿瑜死了，那他也不活了。

    “我怎麽沒事？”

    她回憶起，她把所有靈力都給了小染，作為大夫，她很清楚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她。

    蕭重夜握著鳳瑜的手，饒是在堅強的人，這一刻也紅了眼眶。

    “是鳳凰把內膽給了你，它是上古神物，所以才救了你。”

    “那它？”

    蕭重夜安慰道：“它沒事，它隻是陷入了沉睡，過個幾百年還是會醒過來的。”

    聞言，她用神識去玉裏探查，在看到又變成了石頭的鳳凰，她這才放心了點兒。

    “母後。”

    忽然，一道軟萌的小奶音插了進來。

    她的視線隨著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一個小女娃正咕嚕嚕轉動著大眼珠子好奇地望著她。

    她把視線挪回到蕭重夜身上。

    蕭重夜伸手把小女娃攬到腿上，“阿瑜，這是咱們的女兒。”

    女兒？

    她甚是疑惑，又把視線看向鳳染。

    鳳染逗弄了一下小侄女，攤開手，點了點頭。

    “父皇，母後睡了三年，是不睡傻了？”

    蕭重夜敲了一下軟萌可愛的女兒額頭，語氣裏盡是寵溺，“乖，你母後肯定在想是怎麽生的你。”

    “我不是父皇生的嗎？”

    “父皇隻能說你是父皇和母後合力生的。”

    小女娃陷入了沉思。

    想不通也索性不想了，朝著鳳染伸出手，“舅舅，抱。”

    鳳染接過小侄女抱在懷裏，同樣一臉地寵溺。

    又是一個月後。

    她的身體好才徹底好了，蕭重夜這才同意她下床。

    她這才知道，當初鳳凰把它的內膽給了她，隻是保留了她的一口氣，她依然昏迷不醒。

    這三年來，蕭重夜衣不解帶的照顧她，守候她，一直等著她蘇醒。

    “重夜，我若一直醒不過來呢？”

    蕭重夜替她端來熱水，“那我就一直等下去。”

    她眼眶一紅，主動上前抱住蕭重夜，把臉埋在男人寬大厚實的胸膛裏，分外的心安。

    忽然想起什麽，她又極其認真的問，“那個小軟萌你到底跟誰生的？”

    她昏迷這麽久，怎麽可能生得了孩子。

    蕭重夜攬著女子坐到自己腿上，伸手替女子揉著肩膀，柔聲道：“你瞅瞅這後宮連個女人都沒有，我能跟誰生呢！”

    她想想確實是，自打她醒來，除過伺候她的兩個婢女，確實在這宮中還未見過別的女人。

    “那我是怎麽生的？”

    她就不信，她都昏迷了，孩子還能自個蹦出來。

    蕭重夜輕輕地女子唇上落下一吻，笑容滿麵地說，“咱們那幾日那麽賣力，阿瑜就懷孕了。”

    聽到蕭重夜提那七日七夜，鳳瑜的臉又燒了起來。

    伸手戳了一下蕭重夜，“你還說。”

    蕭重夜拉住女子的手，眸光一深，低頭吻了下去。

    此刻，看著女子完好無損的坐在自己麵前，他依然後怕。

    那日，他抱著渾身是血的阿瑜回來，大夫說阿瑜懷孕了，他恨不得一劍砍了自己。

    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任父皇對他們下手而不管；

    為什麽明知父皇要對她動手，還傻傻地顧念著所謂的父子之情。

    一想到這裏，他就極其的恨自己，恨不得給自己幾個大耳刮子。

    帶著阿瑜在空間靈玉裏療養，外麵三年相當於靈玉裏四十年。

    同時，他每天用靈力滋養著阿瑜肚子裏的孩子，看著阿瑜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來，他的心也跟著揪的疼，她怕孩子有事，他怕阿瑜真的醒不過來。

    幸好老天對他不薄。

    他真的分外感謝鳳凰和靈玉，也非常珍惜來之不易的幸福。

    一日。

    “母後，你跟父皇天天在房間裏做什麽？為什麽都不讓我看。”

    小軟萌控訴著，嘟著小嘴一臉地不開心。

    鳳瑜狠狠地扯了扯嘴角，“你問你父皇去。”

    蕭重夜披著奏折，很隨意的丟出一句，“給你造小弟弟呢！”

    鳳瑜瞪了一眼，眼神在說，別教壞了我女兒。

    小軟萌一聽到小弟弟，滿臉放光，拉著鳳瑜的衣裙就說，“母後，那你可要好好的配合父皇，盡快給我造個小弟弟出來。”

    蕭重夜看著小軟萌，越看越喜歡，恨不得現在就扛了鳳瑜回屋去造小弟弟。

    晚上蕭重夜回了寢殿，微弱地燭光下，紗幔後，隻見女人翩翩起舞。

    蕭重夜的思緒不經又想起那日晚，阿瑜主動的投懷送抱。

    一曲舞畢，鳳瑜躬身，“臣妾恭迎皇上。”

    蕭重夜伸手撩開紗幔，直接攔腰抱起鳳瑜，丟到了寬大的龍床上。

    轉日，她醒來，身邊卻空了，她心下一驚大叫道：“重夜……”

    隻見貼身伺候的婢女走了進來，“皇後娘娘，皇上出門前，交代奴婢伺候娘娘。”

    “皇上呢？”

    “皇上就在外麵等著娘娘呢！”

    她著急見蕭重夜，也未注意到婢女給她穿了什麽衣服，梳了什麽發髻。

    “娘娘真美。”

    婢女看著鳳冠霞帔的鳳瑜，由衷地讚歎。

    她隻想見重夜，提起裙擺就往出走。

    打開殿門，蕭重夜同樣一身正紅。

    她這才發覺到了什麽，“這是？”

    蕭重夜抱起鳳瑜，邊走邊說，“孩子都生了，還不趕快成親。”

    抱著鳳瑜，蕭重夜步子愈發邁的穩健。

    他等著這一刻，等的太久太久。

    在懷裏的鳳瑜，餘光看向四周，不過短短一夜之間，皇宮到處都披紅掛彩，鞭炮聲聲分外的喜慶。

    尤其是腳下，紅毯一直延伸到了九州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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