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蝴蝶橫跨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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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悠然聞言心中一動,“可是現在天黑了,我們可以明天再來看,那樣看的更清楚,對不對,晚上是休息的時間,師叔也要休息的。”
君茉莫名其妙,“我知道,就是習慣了晚上,一時之間沒改過來,我知道我有病,但是不是癡呆也不傻,你不用用哄小孩子的語氣來哄我。”
宋悠然,“……”
好吧,她發現了,白天的君茉很少說話,晚上有些不太一樣了,話多了。
殷越澤和南宮璿都上來了,站在後麵。
南宮璿疑惑地看著眼前,不知道什麽狀況,溜到保鏢那邊,逮住其中一個問,“怎麽回事啊?”
“君茉小姐晚上自己上來坐在那裏,是不是……是不是犯病了?”被抓住的那個保鏢猶豫很久,終於把自己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南宮璿,“……”
犯病?
犯病不是這樣的吧。
自閉症病人犯病,不應該是不搭理任何人,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誰也勸不出來的那種嗎?
看君茉的樣子,明顯比白天好,還說話了。
宋悠然回頭望殷越澤一眼,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小茉,今天很晚了,明天我們給師叔打電話,今天你先睡覺好不好?”
“禦溪出任務時不會接電話,你們先回去睡吧,我一個人在這裏就好。”君茉搖搖頭。
宋悠然琢磨這樣不行啊,這麽危險的地方。
“我在這裏陪著你吧,給我搬一把椅子過來。”後半句是對保鏢說的。
殷越澤眉毛一皺走上前,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南宮璿已經嚷嚷出來。
“那不行,悠然,你可懷著孕呢,不是一個人,要注重休息,而且這上麵這麽冷,我聽天氣預報說晚上可能會有小雪,在這裏待一晚上受涼感冒了怎麽辦?”
她把殷越澤想說的都說出來了,宋悠然抬眸見殷越澤一臉讚同。
想到晚上可能會有小雪,對君茉更放心不下。
保鏢全是大男人,宋淩手底下的人進行過抗凍訓練,在雪地天待上十天半個月都不是問題,可君茉不一樣,瘦的很,細皮嫩肉不禁凍,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在這種天氣待下去的。
宋悠然有心勸君茉回屋,可看君茉的樣子,完全沒有回去的意思。
她是病人,總不能使強硬手段,萬一激起她的不滿與反抗心理就不好了。
“阿澤……”宋悠然想和殷越澤商量。
殷越澤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麽,直接抬手打斷,朝四個保鏢道:“你們繼續盯著,保護好君茉小姐,其餘人回去睡覺。”
任何事情都有商量,唯獨涉及宋悠然健康的事沒法商量。
君茉是君茉,於他而言也就是這幾天剛認識的人,無法和宋悠然與孩子相比。
宋悠然眉頭輕蹙,沉默片刻順從了殷越澤的意思,轉身對幾個保鏢道:“你們也不要一直守著,可以適當和君茉小姐交流交流,聊聊天。”
保鏢們:“……”
讓他們守夜,保護人都會,但是和女孩子聊天,這個真心不會啊。
見他們一臉為難,宋悠然也反應過來。
畢竟是大男人,粗心大意,怎麽能照顧好君茉呢,照他們這反應來看,就算君茉凍僵了恐怕也沒人會想到給她拿件外套。
於是,她默默把目光放在南宮璿身上。
南宮璿是個好苗子,聽說在南宮家訓練過,別看她一直怕冷怕的要死,如果真的到迫不得已的情況,可以在鵝毛大雪的荒原潛伏好幾天。
殷越澤注意到宋悠然的神情,也跟著看向南宮璿。
南宮璿,“……”
你們都看我幹嘛,別看我,我要回去睡覺了。
……
翌日,因為惦記著君茉,宋悠然一早就起來了。
露天陽台上的人換了一批,昨晚的去隔壁別墅睡覺了,君茉也不見蹤影。
她在一樓遇見裹著空調被打哈欠的南宮璿,南宮璿整個人無精打采地一頭鑽進廁所,又慢悠悠走出來。
宋悠然歉意道:“辛苦了。”
南宮璿擺擺手,“沒事沒事,君茉真是有精神,居然就在陽台上坐了整整一晚上,那手腳冰涼的,我都受不了,她竟然好像什麽都沒感覺到似的,鐵人啊。”
宋悠然左右看看,“她人呢?”
“不知道啊,回房間睡覺了吧。”南宮璿說著,又打了個嗬欠,“不行不行了,我先去睡覺了,困死。”
她繞開宋悠然,迷迷糊糊走到自己房間,一頭栽到床上,睡過去了。
宋悠然過去幫她關上了門,又去君茉的房間看。
房間裏所有的窗簾都被拉上了,顯得室內十分陰暗。
靜悄悄的,床上鼓起了一個小包,背對著宋悠然,一動不動。
大概是睡著了。
宋悠然看了一會兒,在床邊的地毯上發現一個本子和一支筆,便走過去把東西撿起來。
本子是普通的黑皮筆記本,筆是鉛筆。
君茉來的時候兩手空空,什麽都沒帶,衣服也是現買的,這個本子之前也沒見過。
本子反扣在地麵上,拿起來時就避免不了看見什麽。
一條一條橫線上,描繪著一隻蝴蝶。
蝴蝶被畫的很細致,很精美,雖然是一隻鉛筆,卻畫出了深深淺淺不同的顏色紋路。
唯一一點美中不足的是,蝴蝶的翅膀,是有殘缺的,缺塊不大,卻足以影響整體。
飛行動物,哪怕隻是翅膀上有一道小小細微的裂紋,也會影響本來的飛行速度。
這一副畫的背景,是片滄海。
一隻蝴蝶橫越滄海,似乎有目標向往,又似乎隻是漫無目的地飄無定所。
不管是在畫工還是心境上,都給人一種悲傷的感覺。
宋悠然喜歡鋼琴,鋼琴和美術同為藝術,有異曲同工之處,很大程度上,都講究心境。
鋼琴彈出的音符和繪畫勾勒的線條,如果沒有心境上的結合,隻是一首平平無奇的曲子或者畫,有了心境,帶給觀者不同的感受,悲傷或者快樂,渲染內心,才是一件真正成功的作品。
宋悠然欣賞了很久,從那副畫中回神,對上一雙清澈的眼眸。
“……你醒了?”她尷尬道,把手裏的本子和筆放在床頭上。
“不,我還沒睡。”君茉搖頭,窩在枕頭上沒有起來的意思。
“那你睡吧,我不打擾你了。”宋悠然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君茉沒有喊住她,隻是默默望著她的背影消失。
看過君茉的畫,宋悠然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沉重的很。
用了早餐,張媽問她今天想吃點什麽甜品,宋悠然搖搖頭,“今天沒有什麽想吃的,我出去走走。”
張媽一聽,立馬說不放心要跟著一起去。
南宮璿補覺,沒有人陪著她,她也沒拒絕,就同意了。
不知道是不是孕婦都喜歡胡思亂想,一路上宋悠然都心不在焉的。
腦海中來來回回晃過的都是那一幅畫。
怎麽說呢。
或許在看不懂的人眼裏,那就是一隻蝴蝶,就是一副沒什麽特點的畫,在行家眼裏,那幅畫便能讓人停駐很久。
一隻蝴蝶,如何能橫跨滄海?
它的翅膀有殘缺,仍然堅持往海上飛去。
記得有專家研究過,自閉症兒童不同程度上被視為智力發育不完全,極少數在某些不同領域展現出驚人的天賦,比如數字,比如音樂,比如繪畫。
而他們畫的,往往是自己內心所展現的世界與渴望。
“太太。”
“太太?”
張媽拉住宋悠然,眼底閃過一絲擔憂。
宋悠然一愣,“張媽,怎麽了?”
她看看周圍,還在小區,也沒發生什麽事。
“太太,您在想什麽,我都喊您幾遍了,想提醒您,前麵有台階,慢一些。”張媽歎了口氣。
這都怎麽了,心不在焉的。
宋悠然看看前麵,恍然大悟,“哦,我會注意的,剛剛想別的事情,走神了。”
事實上,她想的入迷,如果不是張媽,說不定真的要在台階上絆一跤。
被張媽打斷了思緒,宋悠然精力拉回一些放在周圍,不再想那幅畫。
不知不覺,就走到林衍那邊。
林衍喜歡安靜,白禦溪不在,也沒有人打擾他,他經常一個人呆在房子裏思考問題,養養花。
宋悠然想到君茉,決定去和林衍說說情況。
林衍見她過來,挺高興的。
“君茉那丫頭出問題了?”他一聽這件事,高興的神色消失不少。
“也不是問題,可能是依賴師叔太嚴重了,師叔剛走幾天,她就待不住,昨天晚上一個人跑到露天陽台坐了一晚上,天這麽冷,今晚還不清楚是個什麽情況,這樣下去身子會凍壞的。”宋悠然有些憂愁。
“那丫頭我沒具體接觸過,她的身體和病情一直是禦溪負責,我不是很了解,不過他既然把人送到你那裏,說明病情已經得到控製了,不會輕易犯病,如果實在不對,我就過去看看。”林衍對白禦溪的能力還是有自信的。
宋悠然沒有接觸過自閉症患者,缺乏經驗,見他這麽說,心倒是放下不少。
“我總覺得,小茉對師叔太過於依賴了。”這麽依賴,真是件好事嗎。
“依賴……”林衍沉吟道,“也是正常的,禦溪沒有和你具體說過君茉丫頭以前的事吧。”
“沒有。”宋悠然回道,排除失去的記憶,她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君茉呢。
“君茉……出身還算不錯,但父母離異,她一直跟著父親,父親娶了繼母後漸漸忽略她,對她越來越不在意,繼母對她很不好,在家裏連屬於自己的房間都沒有,認識禦溪以前,她是睡在書房裏的,平時不讓她出門,她沒有經曆過正規的教育,還經常遭遇虐待,身上都是傷痕……”
提起君茉,林衍有些不忍,重重一歎,“真是造孽啊,這丫頭天資聰慧,平時與書度日,聽說那書房裏的書都被她看過,最喜歡繪畫,畫出的東西很有靈氣,好好的一個孩子,就這麽被毀了,養成自閉的性格,甚至對所有人抱有敵意。”
宋悠然沒想到真相會是這樣,不由大吃一驚。
“那後來呢,她和師叔是怎麽認識的?”
“那家人太不是東西,要拿她去換一場家族合作,那場合作在遊輪上舉行,她跳海了,被當地的一個刑警救了,刑警剛好是禦溪的朋友,看出君茉的不對勁,請他來看看。”林衍緩緩道,“禦溪為了這丫頭,可是費了不少心神,慢慢讓她接觸到外麵的世界,是第一個讓她打開心扉的人,所以十分依賴他。”
宋悠然靜了靜,才平複下有些憤怒的心情。
這個世界,永遠有角落充滿肮髒。
“我知道了。”她開口道,“我會照顧好君茉,等師叔回來。”
之前隻是受白禦溪所托,現在更加了一份可憐的情緒在裏麵。
君茉過去的十幾年,真的太黑暗了。
宋悠然從林衍那裏回來之後,就格外注意君茉的動靜。
一天下來,君茉的存在感少的可以。
除了吃飯時會出來,幾乎都是把自己關在屋裏。
宋悠然去看了幾回,她都在抱著本子畫畫。
她對君茉頻繁的關注引發了另一隻的不滿。
“悠然,你不愛我了……”南宮璿一臉哀怨。
得到的是宋悠然奇怪的一眼,“你怎麽了?”
南宮璿繼續哀怨,“你真的不愛我了……”
宋悠然,“……”
她把手背放在南宮璿額頭上試了試溫度,疑惑道:“不發燒啊。”
南宮璿拍掉她的手,一本正經道:“殷太太,我要和你好好討論一下,關於你高度關注君茉小姐的問題。”
宋悠然一怔,隨即失笑,“原來是因為這個,你還吃君茉的醋啊?”
“醋什麽醋,我是在和你很正經地討論問題。”南宮璿扳著手指頭,“你說說今天一天,你往她房間跑多少回了,早上八點一回,十點一回,中午一回,下午兩點一回,三點一回……”
“你記得倒是清楚。”宋悠然瞥她,“她比你都小,身體還不好,和她計較什麽?”
南宮璿不說,她還真沒意識到自己一天往君茉房間跑這麽多回。
“哪兒小,和我同歲啊。”南宮璿睜大眼。
“是和你同歲的,但是比你小好幾個月呢。”宋悠然道。
而且,兩人成長經曆也是天差地別,和君茉相比,南宮璿一出生就是生活在蜜罐子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什麽都有,什麽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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