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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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嶽國天啟元年,二月十八日,子時三刻。
淅淅瀝瀝下了近一個月的春雨,剛剛跨過寒冬的樹椏上早已冒出了嫩綠的翠芽,披露著滴滴雨珠顯得甚是可愛。天氣也隨著淅淅瀝瀝了近一個月的春雨而變得越來越暖和了起來。
春天,是一個生命力盎然的季節,也是一個充滿了希望的時節。
天色已黑,鳥兒早已回巢,因為雨季的關係,天空已經布滿灰色的雲翳許久,到了夜晚更是黑的滲人,黑漆漆的一片不由得讓人懼怕。
許是天氣的緣由,東嶽國繁華的都城天都的路上早已經沒有了行人,此時此刻,一切都萬籟俱靜。
然而,一聲淒厲的尖叫聲劃過寂靜的夜空。
此時此刻,天都寧國侯府內卻是熱鬧非凡,顯得與天都寂靜無聲的街道那麽的格格不入。
寧國侯府內院最顯眼最豪華的一處院落,正是主屋翠竹苑,翠竹苑現下四處燈火輝煌,人聲鼎沸,正門往來絡繹不絕的人流。丫頭和婆子進進出出往來穿梭,或是拿著布鍛褥子,或是端著臉盆。盆子裏的水進去的時候是清澈見底的,端出來的時候卻是殷紅一片,看的直教人頭皮發麻。每個人臉上的眉頭都皺在了一起,眉毛擰在了一處,也顧不上發鬢和衣衫被越來越大的雨勢打濕,分不清臉上的到底是汗水還是雨水。
啊~
又是一聲淒然的慘叫,叫的人心尖上直發抖。
這一聲尖叫叫的正在偏園書房裏來回踱步的寧國侯闌遠鏡的身子一哆嗦,雙手緊握雙拳,手心的汗早已經冷卻,黏黏膩膩的袖子緊緊的貼在手腕處。
“怎麽還不出來?”
略帶沙啞的聲音怒氣騰騰,嚇得剛剛進門的婆子一個哆嗦,對上蘭遠鏡那雙烈火熊熊的雙眼,雙腿不聽使喚的直打顫,一個狙迾便癱軟在了地上。
好濃的殺氣。
不虧是東嶽國寧國侯,這樣的殺氣恐怕翻遍整個東嶽國也難找出第二個與之相較。
寧國侯闌遠鏡乃是武將世家出身,據聞他六歲便可熟記武功心法,擁有過目不忘的本領,看過的兵書隻一遍便可熟記,八歲便隨父上陣殺敵,十三歲戰功赫赫被先帝冊封鎮遠大將軍,先帝重武,極其看中年紀輕輕的闌遠鏡,天元二十一年,年僅二十歲的闌遠鏡擔任了禁軍統領一職,統領東嶽國十萬禁軍,天元二十六年,二十五歲的闌遠鏡被冊封為寧國侯,是東嶽國自開國以來最年輕的侯爺,也是神洲大陸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皇候,一時風光無限。
進門的婆子哆哆嗦嗦的在冰冷的地磚上瑟瑟發抖,低垂著頭,臉色慘白。
“回。回回。回候。侯爺。”
時年已經三十歲的寧國侯闌遠鏡不耐煩的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拳頭重重的落在書桌上,桌子上裝著冷茶的茶杯震了一震裂開了一條縫。嚇得地上的婆子哆哆嗦嗦的話都說不清。
闌遠鏡的臉色陰鬱的可怕。“都已經兩天兩夜了,怎麽夫人還沒把孩子生出來?”
“候。侯爺,夫人這次懷的是雙胎,本來胎相不太穩,現在又是早產,是以過程會…會…”婆子的肩膀抖得更加的厲害,額頭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往外冒著。“侯爺放心,江太醫已經從宮裏趕到了,夫人定會吉人天相的。”
婆子不停的磕著頭,雙唇哆嗦,慘白如紙。
闌遠鏡此刻哪裏還坐得住,謔的一下從位置上起身大步朝著主屋的方向走去。闌遠鏡剛出了門口,婆子立刻如臨大赦一般的癱軟在了地上。
“候爺,產房凶險,你萬不可以進啊。”
闌遠鏡被一眾丫鬟婆子攔在了主屋的門口,他臉色陰鬱,一雙英氣十足炯炯有神的雙眼此刻寒霜遍布,盯著一眾丫鬟婆子俱是一顫,眾人不自住的雙腿發軟幾欲癱軟下去。
這已經是第五次被攔下了。
此刻,他的耐性已經到達了極限。
裏麵,自己心愛的女人正在凶險萬分的為自己生孩子,自己還哪裏顧得上那些個勞什子規矩。望著一盆血水被小丫頭端出來,裏麵又是女子一陣慘叫,闌遠鏡再也按耐不住一手揮開眾人徑直的入了主屋。
主屋內一股子濃厚的血腥味讓人不由得眉頭一皺,看著眼前亂成一團實則井然有序的丫頭婆子,再看看床榻之上虛弱的女子,闌遠鏡心中一痛。
“阿芮”闌遠鏡著急的握著床榻之上虛弱女子那白皙的手,觸手一陣濕滑,女子的手在已經被汗水浸濕了一次又一次,女子那張往日紅潤亮麗的絕色容顏早已慘白一片,一如那破敗的花朵。
女子虛弱的抬眼看了闌遠鏡一眼,慘白的嘴唇衝著他笑了一笑,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早知會如此凶險的話,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冒這個險的。
“哎呀,夫人暈過去了,快灌參湯,快。”
婆子聽著江太醫的話,將一大碗參湯遞到女子的唇邊試著喂女子喝下,可喂進去的一下子又流出來了,再喂再溢,昏迷的女子哪裏喝得下去,急的那婆子直跺腳。
“給我。”一旁的闌遠鏡再也受不了了,他搶過婆子手中的參湯,一口喝了進去,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用嘴渡給了女子。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阿芮,快醒來,想想我們的孩子。”
闌遠鏡緊緊的抱著懷裏的女子,抱著女子的雙手在顫抖。他從來沒有那麽的害怕過,即使麵對戰場上強大的對手,他也從來不知道害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一身低低的□□,床榻邊的接生婆子立刻上前,掀開身下的被褥,眼裏又驚又喜。
“夫人醒了,夫人,用力,快了,快出來了,用力啊夫人。”
“啊~”
闌遠鏡懷中的女子歇斯底裏的吼著,纖細的手緊緊的握著蘭遠鏡的大手,長長的指甲深深的陷進了闌遠鏡的手掌心,入眼處,觸目驚心的紅。
醜時一刻,一聲清脆的啼哭聲響亮的在翠竹苑響起,一會之後,又是一聲啼哭,兩種聲音交交疊疊,此起彼伏。
“恭喜侯爺,恭喜夫人,是兩位小千金。”產房中濃鬱的血腥氣還未散去,底下跪著一眾婆子和丫頭,每個人臉上雖是疲倦,但是雙眼閃著光亮的喜悅。
然而床榻之上的闌遠鏡身形一僵,神色難定,眼裏忽明忽滅。懷中虛弱的女子則好像如釋重負了一般歎了一口氣。
“快,快,抱給我看看。”女子臉上洋溢著為人母的幸福,精致秀美得不像話的五官,優美流暢的下顎,雖然臉色慘白,但是難掩一張絕色容顏。
兩名乳母抱著收拾幹淨的兩位小娃娃趕緊上前,懷裏的兩個小娃娃此刻正沉沉的睡著,粉雕玉琢的小臉,小小的嘴唇邊掛著心滿意足的笑容,眉眼處像極了她們的母親。
慕容芮看著兩個粉嘟嘟的小寶貝,慈愛的笑了笑,伸出修長細嫩的手指輕輕的劃過她們那如花骨朵一般嬌嫩的臉蛋,眼裏寵溺的笑了起來。
闌遠鏡看著此時此刻心愛的妻子那幸福的麵容,心裏柔軟如水。
二月二十一,夜已深,翠竹苑偏房的書房內燭光閃動。
麵色如鐵的闌遠鏡低頭沉默不語,手指緊緊的握緊收攏,骨節泛白。而對麵坐著一個黑衣寬袍的男子則捧著茶盞細細端詳,唇角嚼著一絲笑意,臉色從容而淡定,修長的手指劃過杯沿。
燈火透過通透白膩的杯身,潔白的杯子發出淡黃的光暈。不愧是多羅國進貢的白瓷,真真是極品。
“闌侯爺,此刻此刻,難不成你想反悔不成?”不高不低的聲音不夾雜一絲情感,語氣雖是溫和卻透著一股騰騰殺氣,黑衣男子臉上的半邊黃金麵具在燈火中透著詭異的光澤,即冷而魔,讓人望之心中生畏。
見闌遠鏡依然低垂這頭沉默不語,黑袍男子冷哼一聲:“你可知私自毀約的下場?你可知得罪了天音閣,你這闌家大大小小上上下下一百三十二口人會有怎樣的下場?”
天音閣三個字一出,闌遠鏡身形一抖,抬眼望著眼前的黑袍男子,對上那冰冷魔邪的麵具,縱然是錚錚鐵骨也不免得心顫發抖。
麵對著天音閣來的客人,縱然是闌遠鏡,也不得不小心應對。
“閣下,能否讓闌某再考慮幾天?”
“考慮?”黑袍男子邪魅一笑,睥睨的看著闌遠鏡,黑色如墨的眼珠子裏寒氣逼人。“我們天音閣已經給時間給你了,換作他人…嗬嗬…闌侯爺,這可是你們闌家無上的榮光,你該慶幸,你卻和我說你還需要考慮?”
頓了頓,黑袍男子起身,手指翻轉,手中的茶盞頓時化為粉末,堂風吹過,隨風飄散。
“撕毀契約,可是要賠上你蘭府上下一百三十二條性命的。這可是滅族啊。”
“…”
闌遠鏡隻覺得咽喉似被無形巨手所扼製,一時間呼吸一滯,青筋暴跳,臉色越發鐵青。許久,心下一橫,早已幹燥破裂的雙唇微啟,拒絕的話語剛到唇邊便被門口那嬌弱清甜的聲音給硬生生的擋了回去。
“侯爺…”
門口一道迤邐挺拔瘦弱的身影,身上華貴的雲裳,臉上精致的妝容依然擋不住那滿臉的颯白,正是闌遠鏡的愛妻——慕容芮。
闌遠鏡一臉詫異,心疼的看著剛生產完三天依然虛弱的妻子,心裏責怪妻子怎麽那麽不愛惜自己的身子,還沒出月子就這樣跑了出來,這可是要命啊。
闌遠鏡連忙上前去扶慕容芮,卻沒注意到身後黑袍男子麵具後麵那雙狂熱的雙眸。
“你怎麽來了?”闌遠鏡滿臉關懷的看著妻子。
慕容芮笑了笑,冰涼的手回握闌遠鏡。“有貴客到,我自然是要來的。”
黑袍男子雙目一緊。
慕容芮向黑袍男子施施一禮,麵容淡定,眸光流轉。“貴駕請息怒,我們闌家並沒有得罪天音閣的想法,關於契約之事,我們闌家定當遵守。”
“阿芮。”闌遠鏡急的滿頭是汗。
慕容芮並沒有理會闌遠鏡著急的聲音而是目光一瞬不瞬的望著黑袍男子,清澈的眸子裏倒映著那張似鬼如魔的麵具。
壓下口中那股猩甜,清亮的雙眸眼神堅定。
“明日午時,我們定將那”明珠“奉上。”
黑袍男子邪魅一笑。
風已止,雨已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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