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三萬年前，他怕是最後一個得知她要祭世的消息。當他瘋了一樣不顧一切的趕到時，陣法已經啟動，就算是父神在怕是也於事無補。他就那樣看著她一點一點散盡修為，以自身魂魄祭世，來換取三界平安。他怒吼、咆哮，但是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慢慢死去，最後的最後……她留給他的隻有一個淺淺的笑，他從來沒有像那樣害怕過。

    人死了，還會有軀體留下；妖死了，也會有元神留下；可神死了，就隻剩一絲若有若無的神跡飄散在三界不知名的角落裏，無處可去、無家可歸，甚至沒有人能找到它們，直到。

    被人遺忘。

    徹底消失。

    那一日，他終於明白。為什麽一向飲食上沒有喜好的她，偏偏在那個眾神最惶恐的時候會賴著他去找梓蘇草來吃，那這種植物又偏偏處於離九重天最遠的東荒。她分明就是在支開他，他還記得最後他離開時，她突然給他的那個擁抱，還有那一句輕到他聽不清的。

    “保重，容柏。”

    她死去的那一天，眾神哀念，眾靈悲鳴整整百日。所有人都看見曾經在戰場上的殺神，失了魂魄一樣的，跪在父神神像前，一動不動的跪了整整一百年。他在祈求父神，求父神把她還回來。從那一天起，他就想，隻要能讓她回來，哪怕是毀了三界也無不可，若是沒了她，這三界留著還有什麽用處？

    連她都守護不了，他還護什麽三界！

    他甚至覺得要是從來沒有這三界，她就不會死了……要是沒有三界，一切會不會重來。

    也是從那一天起，她的坐騎初玨自請去了神池看守。

    某一天，看守神池的初玨突然發現容柏真神的名字漸漸籠上一層黑霧，且這黑霧越來越濃。但旁邊名字消失了的師父的名字，居然緩緩重新顯現了出來。

    雖然微弱，但也證明，師父，可能，還可以回來，哪怕隻有一線生機。

    容柏真神跪了整整一百年才求來的一線生機。

    初玨不敢耽擱，忙去父神石像前告知他。

    曾經不可一世的容柏真神，已經憔悴的不成樣子。整整一百年過去了，他連眼都不曾眨過，初玨突然想哭，為什麽祭世的一定要是師父，又為什麽一定要這樣折磨他們兩個……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命麽……

    “真神，師父的名字，重現了。”容柏名字上的黑霧兀然散去。

    容柏突然抬頭，從那天起，再沒人見過容柏真神，也再沒人見過初玨。但是所有人都在等著……

    等著她，等著容柏，等著初玨，等著他們一起的同歸。

    ……

    容柏其實也想知道，為什麽所謂的天命，連神都要被禁錮著……

    這一世，他生怕來不及。三萬年來雲遊四方，踏遍萬裏山河，都不曾找到那一絲絲神跡到底在哪……

    直到一月前在南海處見到燕知行。燕知行是容柏和她當年的故友中僅存的幾位，燕知行腰上親手雕成的玉佩，也許曾經沾染過清鸞的血，雖然微弱到不可見，但那是她的氣息，哪怕隻有一點點他一眼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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