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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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霽藏海的手極為愛憐眷戀的撫上她的臉頰,想用指腹擦掉她臉上的血,可是沒用的,就好像偏偏要和他作對一樣,她臉上的血跡越擦越狼狽,她也還是會死。

    手順著她的臉頰劃到胸口,在落到她胸口感受著心跳時,指尖不受控製在輕微顫抖。

    那隻手劃過身上每一處,惡心之感就愈加厚重,心中怒火燃燒,她就是死,也絕不容許霽藏海玷汙自己的身體!深仇重怨之下,竟是升起一個瘋狂決絕的念頭。

    察覺到空氣中的變換,霽藏海陡然明白她的意圖,他駭得心尖發顫,憤怒和恐懼像一把懸在心髒上搖搖欲墜的尖刀,不敢再去碰她,隻能聲嘶力竭的吼:“步遇香,你馬上給我收手!馬上!”

    元神自爆威力非同小可,自爆後,元神便會消散於六界,永生永世,再無生機。

    白光乍起,卷起飛沙走石。步遇香臨死一眼,是他發瘋一樣的對她撕喊著,卻絲毫不避開元神自爆的威力反而向她衝來,手抓向虛空的畫麵。

    天地震動後,硝煙彌漫。

    方才還好好的平地上多了一個五丈餘的深坑,深坑中躺著一頭氣息微弱的伏翼,翼膜裂開,可見腹部貫穿一個洞口,腸子混著血流了一地。

    伏翼目裏竟是淚光閃爍,嘴翕動著,聽不到一點聲音,那股剖肝泣血的慟意卻在天地間悲鳴。它小心翼翼護著一縷微弱的光,那縷微光暗淡得好像隻要一陣風吹來就會煙消雲散。

    **

    **

    霽藏海重傷尚未痊愈時,搜尋了六界中所有能溫養元神之物,以地獄不滅火,人界三聖蓮,魔界蝕月珠等寶物溫養了步遇香的元神整整六百年。

    他傷勢未愈,搶奪六界寶物時反而加重傷情,故而妥善布置好吸收日月靈氣的聚靈陣法後,就陷入了漫長的沉睡。

    等霽藏海醒來時,步遇香的元神已凝著有一個拳頭大小,雖與痊愈時相差盛遠,卻比之前暗暗淡淡弱不禁風的模樣不知好上多少倍。

    元神若是離體太久,在虛空的幻影中度過,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縱使再刻骨銘心的前塵舊事,故人舊夢,也會隨著漫漫時光逐漸忘卻,留在心底的,隻有前塵模糊的鏡影。

    她不能忘記他。

    霽藏海寧願送步遇香輪回塵世,做個普普通通的凡人短暫忘卻,也不能承受她的元神,永遠的剔除與他有關的所有記憶。

    如果步遇香的記憶裏沒有他,那他霽藏海的生命盡是望不到底的蒼白。

    不是沒想過讓她奪舍重生,是她的元神弱得連奪舍的能力都沒有,縱然有,她也絕無可能去做。

    霽藏海親手把步遇香的元神送入輪回道,他不知她前路會通向何處,待她輪回重生,在萬千世界中找到她,又哪是一件容易的事?每每想到此,他也不免心頭惶惶然,繼而又壓下,無論她在哪個世界,他也會竭盡全力去尋找,十年,百年,千年…

    夏,暑氣熏蒸。

    翠色淺裳的少女似毫無所覺坐在河岸,專注的看著手上的一冊書,口中不時喃念出聲,時而還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岸邊垂柳隨風搖曳,拂過清澈水麵蕩出一層層漣漪。

    良久,待斜陽映水,她才收起手上的書,緩緩起身走到亭子開外,那裏有輛馬車早早在此候著。

    馬車裏頭與外頭的樸實無奇迥異,玉簟鋪地,踩在上麵一股涼意從腳尖竄上,微微消去了從外頭帶來的暑氣,一邊黃花梨木小櫃裏裝了滿滿一箱書,案上放了一碟晶瑩透亮的水晶糕。

    暮亭彥隻瞥了一眼水晶糕,目光就被小櫃裏的書吸引,抽出一本看了起來。

    正看的興起時,行駛的馬車猛然停下,手上書沒拿穩,一個顛簸便摔落在地。暮亭彥被生生擾了興致,又聽外邊一陣吵雜怒罵聲,她皺起細眉,不滿的抿緊唇,趴在軒窗邊上撩起布簾往外邊看去。

    一個身材薄弱的少年被幾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團團圍住,為首一個略微高大的手上一使勁,把那個薄弱的身軀推倒在地,他蓬亂的頭發和臉上的血水黏在一起,襤褸的衣服沾著一層厚厚的塵土,看起來分外狼狽。

    少年顯然是發現了她,他趴在地上,黑黝黝的眸子直直的撞上了少女平淡的目光。

    暮亭彥放下簾子,隔去了外界的紛擾。這種恃強淩弱的事她見多了,且還不值她放在心上。

    剛想吩咐車夫繼續行駛,就聽得外邊囂張的聲音再度響起,卻讓她一怔:“晏秋,你比一條狗還不如!”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緣分,竟與夢中那人的名字一模一樣,她頓生二三興致,掀開布簾往窗外望去。

    少年趴倒在地,瘦弱的背脊被一隻腳踩著,他掙紮著想爬起來,那隻腳的主人怎會輕易放過他,對著他的背脊又是一頓亂踩。少年麵無表情的忍受著謾罵譏笑,黑黝黝的眸子有什麽在崩塌破碎。

    那是他的驕傲。

    大腦嗡嗡直響,無端的惡意似一把利劍戳下,綿綿密密的怨恨從縫隙裏爭先恐後擠出,像萬千蛛絲裂痕在蔓延。

    憑什麽要讓他來承受這些?他到底做錯了什麽?

    他近乎不顧一切的想爬起來,要把這些人撕碎,可一雙手又哪裏抵得過他們四五人?他的掙紮憤怒換來他們一頓更凶狠的毒打。

    他蜷縮著,血從額間淌下,有幾滴落進他眼裏,他捂著頭,咬牙不讓痛意呼出聲,眼前一片朦朧,不知是淚還是血,有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滑落在地。

    為什麽隻有無窮無盡的黑暗,什麽時候才能看見光啊。

    母親難產,他被視為不詳之物,被父親所厭棄,父親另娶後,和他所謂的後娘稍有不順就是一頓毒打,也不給飯吃,有時他餓極忍不住從灶房偷一個饅頭,後娘就讓他趴著,把他的手指一根根用腳碾過,直到腫了。

    這還不夠,有時後娘不夠泄氣,就用縫補衣物的針往他手上紮,他若是哭,她就紮的更深,若是他不哭,她便不滿意,下手更狠。

    他那時十指都血肉模糊,疼的哆嗦,連包紮都不能就要去河邊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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