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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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在崇山峻嶺的山道上顛簸的厲害,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走了許久才看見斜裏有一片林子,便打定主意在這歇下一晚。

    林中大樹密密層層,如有人在樹上匿去身形不稍留心注意也難察覺,再有夜色的掩護,著實是一個下手的良機。

    她有六成把握,他們會選擇今晚下手。樹林接鄰山道,山道後就是萬丈懸崖,摔下去可就死路一條,用來殺人拋屍再合適不過。

    此時他們正處在林中的戊己方位,暮亭彥命趙鄴帶人分別在甲乙、丁卯、庚辛、壬葵方位布下人手,屆時將他們一網打盡,隻留兩個活口回去給他們報信便可。

    密密層層的樹蔭空隙滲下幽暗月光,篝火時不時發出一聲微響,她凝視著昏黃微弱的火光,靜下心來注意四周的響動。

    除了密林中此起彼伏的蟲鳴聲,篝火響動聲,靜謐的環境讓人昏昏欲睡。

    平靜總是會被打破的。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十多個黑衣人從樹上躍下,四麵八方向她包抄而來。當先一人抽出腰上別的刀,刀鋒劃出陰冷寒風。

    暮亭彥微微一笑,暗運勁踢起腳邊篝火,飛起一塊燃燒的木頭直擊當先那人,卻見他隻是冷笑,刀起刀落間,木頭頓時一分為二散落在地。

    暮亭彥趁他分神時撥開瓶塞,迅速往他一潑,那人一驚,身形躲閃,卻沒完全避開,半邊身子沾了潑出來的毒水冒出一陣青煙。

    隻聽他慘叫一聲,衣物連同著肌膚被毒水腐蝕,露出裏麵的血肉,可這並不是結束,那通紅血肉像是燒著一樣,蠶食著他上半身的每一寸肌膚,撲鼻腥臭彌漫在空氣裏,森然白骨在幽深黑暗中陰森可怖。

    她就站在不足十尺之地,好整以暇的看著他的慘狀,表情沒變過一分。

    那些黑衣人駭然呆立,他們接到的任務隻是刺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世家小姐罷了,哪裏想到她竟如此陰毒?地上屍體慘狀觸目驚心,他們驚怒交加,刷的抽出長劍,隻聽長刃破空聲,數十道白刃向她疾馳而來。

    暮亭彥後退幾步,睇了眼上方,一張大網從天而降把他們重重罩住,也不知是用了什麽材質,任他們使出渾身解數都掙脫不得,他們驚亂之餘,無暇察覺身後微風拂動,數道箭矢卷著冷冽的風從幽深林中四麵八方破空射來,淬著劇毒的箭矢擦過朦朧月光泛起幽藍的光。

    他們是刀俎的上魚肉,任人宰割。

    箭矢穿透血肉的悶響破開夜空的寧靜,十多道痛到極致的慘叫哀嚎幾聲後便沒了動靜。

    最後的兩人躲在同伴屍體身後才幸免於難,同伴的身體發出輕微的“呲呲”聲,隨後一縷青煙飄起,難聞的腐臭味逐漸蔓開。他們定睛一看,屍體俱都化開血肉隻剩白骨。

    懼意一點一點爬上心頭,這個女人貌若天仙,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個不諳世事的嬌弱少女,沒想到手段竟如此狠辣。

    “你們聽命張擎勻?還是暮宸天?”暮亭彥上前一步,雖是反問,卻不等他們接話又冷聲道,“替我向你們主子傳句話,今日之事,必百倍相報。”

    這等於撕破了臉,對方絕對不置她於死地不罷休,畢竟難得這麽一個機會,怎麽可能會錯失良機?她若活著回去,保不齊麵上依舊笑臉相迎,客套寒暄。現在是誰已經不重要了,這兩邊的人,她都不會留,以絕後患。

    抵達青成郡日暮城時下著小雨,陰翳的天空壓在頭頂,壓的人喘不過氣。街上許多流離失所難民躲在屋簷下避雨,瑟縮著身子抵禦寒涼秋風。

    他們望著雨簾,瞳孔裏盡是迷茫和絕望,每日靠著粥鋪發放微少的糧食勉強裹腹,有時甚至搶不到,隻能沿街乞討,吃上一個饅頭對他們來說都是莫大的恩賜。

    難民中不僅有被殷國洗劫的百姓,還有曾在戰場殺敵征伐,保家衛國的傷兵,他們曾經有滿腔熱血的雄心壯誌,現在卻流落街頭,食不果腹。

    邯朝對傷兵一向保持任其生死的冷漠,不知寒了多少人的心。

    暮亭彥歎息之際又升起唇亡齒寒的憂患,邯朝正在走向滅亡,終有一天,它會被曾經俯首稱臣如今卻虎視眈眈的國家吞噬的一幹二淨。

    晏秋心神都放在她身上,見她情緒難得外泄,低落看著街邊難民,便明白她所想之事。縱然他心裏很不舒服她被旁人牽引心神,可又不願她悶悶不樂,想出言安慰幾句,話在嘴邊卻說不出口,眼裏的關切之情要溢滿出來。

    暮亭彥似有所覺看向他,神色微緩,對他展然一笑,引得晏秋心潮湧動,悸動不已。

    暮亭彥轉而望向雨簾中望不到頭的長街,心頭壓抑的古怪感覺揮之不去,懸在心上惴惴不安。

    到底會有什麽事發生?她揉著眉心百思不得其解。

    暮家別院的丫鬟家丁早已聞得消息,把別院上上下下整理一番,卯時就在門口侯著了。

    他們難得見上一次小姐,以前聽聞小姐十分貌美,如今難得有機會能一睹芳容,尤其是年輕的家丁,都好好打扮私心盼著能得小姐的青睞。

    午時,遠遠就聽到街口響起馬蹄聲。一名家丁抻著脖子往外探,隻見一眾黑衣護衛戴著鬥笠前後坐在馬上擁著中間一輛馬車,護衛個個身形高大,氣勢肅冷。

    馬車近了,他趕緊隨同眾人躬下身子,不敢直視。等馬車在身邊停下,他悄悄用餘光偷瞄,便看見一隻素白的玉手掀開簾子,隨後是一身雪青色的衣裙,裙擺上金線鏽著幾瓣栩栩如生的花,那花在輕紗中若隱若現,半掩風情。

    他咽咽口水,更急切的想一堵小姐的風姿。

    他偷偷抬頭看去,便被小姐的姿容玉貌奪去了心神,真是瓠犀發皓齒,素膚若凝脂。小姐真像畫中的仙女,不,比仙女還要好看。

    他正肆無忌憚的看著,那個穿雜役服為大小姐執傘的男子瞪視而來,眉角的疤隨著他擰眉看起來愈加陰沉,他立時低頭不敢再看。

    晏秋跟在暮亭彥的身側,一顆心擰巴著,從下馬車開始,他不知發現有多少垂涎覬覦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偏偏她全然不在意自己讓人看了去。

    晏秋臉色更冷了。

    暮亭彥居住的院子四麵皆有護衛嚴守。晏秋本該和雜役同住,總管卻是將他單獨安排一個房間,雖還是下人房,但也幹淨整齊,遠比雜役房好上太多。

    最讓晏秋欣慰的是,他隻要步行兩刻鍾就能到達暮亭彥的院子。

    暮亭彥安排好明天事宜時正是夕陽西下,落日彤霞匯聚成一線,金色光芒寂靜籠罩遠處的山嶺,遠方的山嶺橫接天際彤霞。

    暮亭彥極目遠眺遠方美好的畫麵,卻沒感受到安寧,不安的心愈發焦躁,就像有些事明明迫在眉睫,她卻束手無策,連症結所在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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