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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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鄴見暮亭彥拿出幾張空白符紙,連忙阻止道,“主上,您身體孱弱,在這關頭還是謹慎一些,避免消耗太多元氣。”
暮亭彥卻置若罔聞,她自然知道當下一個不慎就有可能置身危險,可若是沒有保命之法,到了危急關頭還不是落得一個死字?
趙鄴隻能擔憂的垂下眸,暗想如果自己也會符籙之術,便可替她分擔了,隻可惜趙家符籙之術從不外傳,也斷然不能讓旁人學了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幾個人披著夜色匆匆而至,其中一人臉上血跡斑斑,衣衫狼狽。
暮亭彥停筆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晏秋。
“臉,怎麽回事?”不止是臉,鮮血還從他的袖口滲出。
質疑的眼神讓趙一等人心一緊,忙替晏秋回道:“屬下來時看到他被一雙頭怪物追趕,或許是那時受了傷。”
趙一提起怪物時,身體也忍不住微微瑟縮。
他自打出生撐死有幸見過鬼魅,從沒見過這種怪物,隻在奇經異聞上偶有聽過。那種東西絕不可能是陰間之物,反倒像魔物一樣,渾身冒著邪氣。
幸好隨身帶的銅錢劍對那怪物還是有用的,不然他們今天真會栽了。
“拿去擦上。”她道。
一個小巧的瓷盒扔在麵前,恐懼登時被暮亭彥的示好衝散不止一點,晏秋欣喜接過,拿在手上左看右看。
現在都什麽時候了?
暮亭彥看著他眉眼間的欣喜略有不耐,對趙一道:“幫他上藥。”
她在心裏估算現下過了三個時辰,現在應是卯時才對,天空仍然沒有亮起來的意思。
到底,要怎麽辦才好?
日落城不遠的某一洞穴裏,案上燭火昏黃,旁邊是一幅垂落在地的畫卷。男人正專注的提起筆,筆尖沾了硯台上紫紅色的墨,照著記憶裏的臉,在畫卷上一筆一畫的描摹,每一筆,皆溢滿濃厚愛戀。
畫上的女子,初看竟與暮亭彥長得一模一樣,再看之時,卻發現兩者間神態又不相同。
畫上的的女子神態疏冷,眼中卻又藏有不易察覺的溫柔,她抬頭注視著遠方,目光比海更深邃寧靜。
隨著男人最後一筆落下,畫中的女子像是活過來一樣,線與線之間勾勒描摹的身體紫光初露,方才還平靜的目光竟忽然一變,洶湧的恨怒接踵而至,穿越時空的距離,與男人猩紅眼珠碰撞在一起!
霽藏海指尖輕顫,筆砸落硯台飛濺起一圈水珠。往事如輕煙吹起驟然襲來,他驟然憶起那隔了數百年的時光,被他安藏在心底最深處,最愛戀的故人舊事。
“你的恩情,我來日必報。”彼時的霽藏海,還存著些許青澀,他看著為他細心包紮傷口的步遇香,沉著的臉有難言的羞澀。
女子好笑的看著他,“你就是這麽沉著臉對你的救命恩人嗎?”她的臉離他的胸膛極近,垂落的發絲不經意拂過他的胸膛,惹來一陣酥麻的觸感。
他臉繃的更緊了,不願去深思這陌生的感覺,別過臉佯裝看向窗外在枝頭叫著的鳥兒。
步遇香無奈一笑,早就熟悉他這副冷漠矜貴的模樣,起身去廚房端來一碗粥,霽藏海還在看著窗外,見她又回來頭也沒回。
她坐在床沿,輕輕吹散勺子上冒著的熱氣才喂到他的嘴邊,霽藏海也裝不下去了,臉上的熱意騰騰而起,冷沉沉的瞪著她不說話。
“你現在手不能動,別再逞強。”步遇香裝作沒看見他眼角那一抹熏紅,他扭曲又不甘的把粥吞下去,直到碗裏見底。
暮色彌漫,晚霞如披,她溫柔的注視著自己,身上渡了一層餘暉的煦光,溫暖的令他怎麽也移不開眼。
他在床上躺了多久,她便悉心照顧了他多久。他甚至滿懷惡意的揣測過,這個人是否有其他的意圖,否則她一介神女,為何願意救治一個妖怪,還每日親力親為的照顧他?
“你的傷已完全愈合了,想到霽藏海要離開,還真有點舍不得呢。”她緩緩說道,目光卻若長空秋水澄澈,找不出絲毫雜念。就好像…在她心裏,他與她所鍾愛的一草一物沒有任何區別。
他陰著臉,心中洶湧的酸澀如潮水在翻滾,他不明白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她沒有察覺他的情緒所變,一如往常恬靜的笑著,道了一聲珍重,她轉身離去,白衣似皎月縹緲。
萬物無聲,天地間突然安靜下來。霽藏海愣愣的凝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久未回神,樹上一匝匝相擁著盛開的紫荊花嬌豔欲滴,微風熏過,一片花瓣從枝婭上抖落,飄落在他的肩頭,似是在無言的安慰。
那種心口窒息的感覺,他從未有過。
從離開後的日夜,他想起她的次數更多了。
站在荒原上遙望欲墜星辰清輝月華時會想起她。
透過夜風搖曳而明明滅滅的燭火時也會想起她。
暮色中白雪覆蓋天地若泣飛霜時也會想起她。
待到落英繽紛,風來香滿時,更會想起她…
這種被人類稱之為思念的東西逐漸滲透塞滿他整個胸腔,迫使他無數次都想回到那個他夢境裏常常出現的地方。
回去看看她吧。心裏有個聲音在說著,帶著惑人的力量一遍一遍的誘導他,哪怕他在睡夢中,也不厭其煩的徘徊著。這個念頭便這麽理所應當又輕易的紮進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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