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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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吟誦聲再度響起時,蒼穹都開始轟鳴,仿佛鼓聲在身邊震耳欲聾的敲打。風平浪靜的海麵霎時卷起狂風怒潮,掀起驚濤駭浪。
吾願天外邪魔,引十八泥犁,吞盡人間三千事。
萬丈深海溝塹中,一團白光自魏然屹立的巨石裏裂開,像是受到召喚迅疾如影裹著滔天巨浪撞向海麵。
霽藏海淩空一抓,那團白光在半空生生被吸過去。翁然震動後,白光逐漸消散,裏麵是一根細小的針,看起來和女紅用的繡花針沒什麽區別。
這便是鎖魂針。
傳說若不願讓離去的人停留在時間之境,隻需把他的神魂放入一具容器當中,再輔以鎖魂針施法,心中之人便會帶著生前記憶從彼方之岸歸來。
無論是怎樣的愛恨情仇,都停留在那人時間靜止的一刻。早就入了土的白骨,卻不知自己從長眠中蘇醒。
霽藏海握著鎖魂針,卻在想著步遇香的事,他想親眼看到,步遇香看見晏秋愛上自己轉世會是怎樣的表情?
是痛苦,仇恨,傷心欲絕吧。
這樣的心情,不正是自己當初反複經曆過,極為排斥厭惡的,又無孔不入滲透的人類情緒嗎?
她依偎在晏秋懷裏欲語還休的模樣,他那時痛的恨不得把心剜出來。他怎麽能產生這種無聊的心情,霽藏海這麽想著,隱在暗處注視著步遇香的目光卻一刻也未挪開。
她發上綰的簪子,真是諷刺啊。
終有一天她也會化作浮光塵埃散落眾生,這一夕時光又何必去在意?
他那時還不明白自己的心情,把這份朝夕相處中鐫入骨髓的愛戀肆意貶低抹殺,刻意忽略心口洶湧的痛意。
在荒無人煙的林海雪原上,他會失神望著星月交輝,不知不覺的想她,想她會不會在這一刻與他望著同一輪明月。
霽藏海從那段久遠的記憶抽身時,漫漫薄霧彌蕩海麵,數以萬計的夜叉惡鬼在海裏奮起掙紮,殊不知等待人類的將是一場抽腸銼斬的殘暴歡愉。
這對母子躲在狹小地窖裏已不知是多久,外頭的慘叫聲卻一直沒有停止,他們餓的饑腸轆轆,卻因為恐懼遲遲不敢出去。
懷裏的男童害怕的把頭埋在母親懷裏,“娘,我害怕被怪物吃掉。”
母親驚懼的摟著孩子,卻輕聲哄道:“再忍忍,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朝廷的援軍說不定在路上。”即使在絕望中的苟且,她心裏仍有一個微弱的念頭,朝廷一定會來救他們,今天不來,明天也會來,隻要等下去,總不可能連百姓的死活也沒人管。
男童抬頭,燭光映照出他慘白的唇,“娘親,我好餓,我們出去找糧食吃好不好?”
“不行——”她急忙打斷。怎麽能上去呢?外麵昏天暗地,屍橫遍野,掌著燭台轉一圈,都能見到周圍慘不忍睹的屍體,一地的血水比山下的河還多,更別提那些吃人的怪物。
她心裏一怵,禁不住發顫,若不是她趁怪物沒注意跑下來,指不定現在已經和隔壁林嬸黃泉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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