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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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數九寒天,正值深夜。街子上的家家戶戶皆是房門緊鎖,街道上一片蕭條,沒有人影,卻有從小巷深處傳來的一陣呦哭。
哭聲順著四通八達的街路,縈繞在這寂寞的城鎮,或許會有人好奇是哪家的小鬼深更半夜還擾人清夢,但煞是無人拉開房鎖去循聲覓跡。
聲音的來源是一個嬰兒,如同大多數體麵的棄嬰一般,被裹在了厚實的繈褓之中。
城鎮頭前有棵梅花樹,花開得正豔,明豔冷豔絕豔卻不妖豔。
落雪堆積在枝椏伸展出去的地方,為樹下的嬰兒撐起天然的傘,一枝被壓斷的梅花安逸地落在她的身旁。
那一夜,人族最盛名的怪盜柳上灣路過此地時,同樣也聽見了這哭聲。以至於那天夜裏,他沒能如約而至盜走他發出預告函的目標,從此第一怪盜之名不複存在。
沒有人知道那天夜裏,曾經的第一怪盜因何“失手”,隻知道他在那一夜過後,便在江湖中銷聲匿跡了。
或許清晨時,會有人在一棵梅花樹下看見踏雪而至的一排腳印,又或許那排腳印也在這紛飛的雪天中,周而複始的被掩埋無痕。
柳上灣金盆洗手以後,整個怪盜界都紛亂了起來,人人覬覦第一怪盜的王位,不過在這時,幾位很多人都看好的有實力爭奪王位的老怪盜,也接二連三地退隱江湖。
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正如同昔日的第一怪盜柳上灣,在向皇室發出預告函以後,沒有赴約而人間蒸發一樣,沒有人願意相信他們死了,或許這些老怪盜們隻不過是聚在了一起,密謀著一起能夠震驚天下的計劃,而這一密謀,便是十幾年過去了。
流希小的時候,剛能在地上爬行的時候。
柳上灣還有他的幾個老相識在她的身周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物品。
廚子用的砍刀、裁縫用的針線、讀書人的卷宗、騎士的佩劍、魔法師的權杖……
這種種標誌性的物品圍成一圈將幼年的流希包在中間,而柳上灣幾個怪盜們則在外圍,飽含期待地望著地上屬於盜門的幾個物品。
可很快,幾位曾經名動天下的老怪盜臉上便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幼年的流希爬到了廚子的刀具旁邊,愛不釋手地把玩著。
對於俠盜們來說,天生的直覺是很重要的天賦,雖然他們都認同柳上灣說的“天賦異稟”,可如果這孩子天生就對怪盜沒有興趣的話,那他們也隻能對柳上灣說對不起了。
可柳上灣卻沒有露出什麽別樣的神情,他看著咿咿呀呀的流希默然無聲,他不作態,其他人也隻能繼續看下去。
於是很快,他們臉上失望的表情便越來越淡。
胡亂揮舞菜刀的流希很快就玩膩了它,她將菜刀撇到一旁,轉而爬向一旁裁縫的針線,她又不亦樂乎地把玩了起來,並且很快玩膩,撇到一旁。
同樣的事情周而複始,年幼的流希很快便玩遍了一整圈各個職業常用的工具,並且都是很快地撇到了一旁。
於是,老怪盜們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精彩,甚至連昔日第一怪盜柳上灣也是露出了淡淡的欣慰笑容。
對於怪盜們來說,他們並不會覺得這個才咿呀學語的幼兒,擁有一顆貪婪的赤子之心;對於他們來說,“我全都要”才是成為一名頂級怪盜的基礎。
或許留下來也不錯?
而在下一刻,這些老怪盜們看到了他們之後十幾年的未來。
瓜娃子似乎是察覺到了老怪盜們無所事事,於是又再次撿起了她玩膩的東西,爬到老怪盜們身邊,支支吾吾地想要將自己撿來不要的東西,遞給這些雙手空空的人們。
幾位老怪盜們麵麵相覷,柳上灣淡然說道:“我說過了,這孩子能夠繼承我們所有的衣缽。”
冬去春來,梅花樹下的棄嬰,在幾位人間蒸發的大怪盜培育下,學會了他們所有的看家本領。
雖然說是這麽說,但流希所學會的這些看家本領隻能算是皮毛,就像絕世武功要分一到九重一樣,強化等級也要分+1和+15一樣,雖然流希學會的本領都是世上頂級的,但奈何實力不夠境界不夠,流希現在隻能算是技術流。
在絕對的實力壓製下,她所有的逃生本領都無所遁形。
好在流希算是這些怪盜唯一的繼承人,所以在她出山時,老怪盜們也紛紛送上了一份珍貴的禮物。
柳上灣更是將自己那所有怪盜們都夢寐以求的神器,傳給了自己這寶貴的弟子。
盜者之心。
是幾千年前所有怪盜們的祖師爺留下的寶物,雖然名字裏有個心字,但據說是用祖師爺的腿骨打造出來的。
雖然流希也不知道盜者之心究竟是用什麽造的,但柳上灣傳給她的這條項鏈,也的的確確是不得了的神器。
“那是……啥?”
逆風俯衝下雪山的饕餮看著前方落地向前飛馳的流希,她整個身體周圍帶動著劇烈的氣流,逆風氣流牽扯著雪花成為了可見的景色,可這些氣流卻並沒有貼合少女的身體,就像是有個圓形屏障撐在她身周一樣,而她身後有巨大的陰暗虛影若隱若現。
在怪盜祖師爺短暫的一生中,曾和饕餮有過幾麵之緣,但那是幾千年前的事情了,以饕餮的記憶力,這些印象早就隨著它吃過的食物一同進到了肚子裏。
所以饕餮並沒有意識到,此時的流希是在借著寶物的力量,她的高速移動完全是靠她身後那祖師爺的虛影帶動著。
她甚至腿都不用動,隻需要源源不斷地輸送魔力給盜者之心就夠了。
可以她目前的實力來說,根本無法徹底催動盜者之心的力量,且盜者之心的使用對於她魔力與身體上的負擔都是極大的。
饒是如此,這個狀況下的她也隻能和饕餮跑個五五開,這其中還有饕餮不敢遠程攻擊害怕傷到三龍哥的緣故。
如果這時饕餮這時釋放威壓的話,不僅能夠按住逃跑中的流希,還會讓她因為使用盜者之心被打斷而慘遭反噬。
可威壓這種東西,往往是上位者對於實力差距極大的下位者所使用的簡易震懾,雖然能夠讓流希立刻寸步難行,但饕餮並沒有意識到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有多大。
主要是饕餮並沒有這個智商趨使他去思考這麽多,他的一生對於別人的概念基本上隻有能不能吃,他的戰鬥全以吃掉對方為目標,若不能吃,那就跑,去思考對麵的實力究竟如何這種事情他從來不幹的。
好在饕餮擁有在流希看來無限的體力,饕餮不介意這樣和少女耗下去,畢竟在他看來,人類這種生物哪怕境界相同,耐力也終究不及其他天生身體強悍的生物。
“啊……”流希欲哭無淚。
雖然她感覺自己的魔力泉源已經幹涸,但後麵窮追不舍的怪物讓流希不斷化為枯井克星,給盜者之心提供續航的魔力。
經過半個多小時的雪原鏖戰,此時的那座雪山回頭時,已然隻能看見陷在迷霧中的一片虛影。
雖然作為一名怪盜來說,距離感是基礎中的基礎,但在祖師爺的庇護實在燎得太快了,以至於流希都對自己跑了多遠產生了強烈的模糊感。
她知道自己這是接近昏迷了,但就像爬上雪山那樣,人能不能選擇昏迷往往是由不得自己的。
“師傅……我再也不作死了,”流希已經沒有了偷到目標的快感,扛起三龍哥就跑的那位意氣風發的少女,此時一副欲仙欲死的樣子,像條狗一樣地把舌尖晾在外麵。
這是從老怪盜們那裏學來的本領之一,用舌頭來充當司儀的作用,確保自己走的始終是直線。
如果能夠跑得能夠再遠一些,跑出了這片萬裏冰封的區域,到了那條分界線以外最近的人族部落,那麽想必自己身後這條飛在天上的大黑狗也能有所收斂。
畢竟怪盜也是在人越雜障礙物越多的地方才能夠真正的發揮實力。
話說回來……
流希回頭看了眼張著血盆大口的饕餮。
她摸了摸鼻子,雖然她與饕餮同樣簡單的頭腦細胞,也認為在追擊敵人時張開那張捕食獵物的嘴,的確很有威懾感。
但張的那麽大,飛得那麽快,冰雪應該會直接灌進喉嚨裏吧……
流希覺得自己彌留之際,竟然還能胡思亂想這麽多,真是無可救藥了。
就在這時,她肩膀上的人終於有了反應。
一路上都任由她扛在肩頭,沒有絲毫反抗,身上一點魔力波動都沒有的獸耳少年突然說道:“你看起來不行了喵,我有辦法幫你脫離險境。”
“什麽!?”流希大聲疾呼,覺得自己沒有聽清楚三龍哥的話。
但在怪盜祖師爺的領域中,三龍哥的聲音還不至於隨風遠去。
而三龍哥也是重複了一遍。
“我說——”
“不如——”
“讓我——”
“來幫你——”
“逃走喵——”
三龍哥扯著嗓子喊道,他雖然腰肢被少女的力量死死鉗住,但他的手還是從褲兜裏掏出了手機。
沒等流希回應他,他就把手機的攝像頭對準了半空中麵對他的黑色大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