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將文汐輕輕放置床上，再將被子撚好，合上木門，外間公孫煜早已入睡，輕輕打著鼻鼾，司空澤走過去將公孫煜踢開的被子重新蓋好。

    “果真如你所料，忍了這麽些年，他們終究是忍不住了，所幸我們早有防備，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司空澤將煎好的藥湯倒置木碗中，遞給康王。康王臉色還是很蒼白，想必是失血過多引起，好在這次有驚無險！

    “這還不是拜你那場生辰所致。”

    康王一勺一勺喝著藥湯，這藥極苦，他卻神色如常，姿態優雅，看上去倒不像是在喝藥，倒像是在品嚐一道美味的佳肴。

    “此話何解？”司空澤有些不明所以。

    藥湯已飲完，康王用絹帛拭去嘴角藥漬，緩緩道：“你二十生辰，前來朝賀多之人多不勝數，大至當朝權貴，小至街井市民，雖然幾乎都是為奉承你父親而來，可這也讓世人見識到司空宰相人脈之廣，不容小覷，你雖還未入仕，可有你父親這座靠山在，你今後在朝中的勢力還會差到哪裏去呢。”

    “原來如此，而我與你平日相交甚密，日後必定對他們有所威脅，所以他們正好趁此機會將我們一網打盡！”司空澤似有所悟道。

    “早晚他們都會發覺的，京都那邊如何？”

    “繆香已成功被封為側妃，太子專寵其一人，對政事卻是不聞不問。朝中大臣對此頗有微詞，聖上如今傳我們回朝恐怕與此事有關。”司空澤答道。

    “嗯，我此時遇刺，正好為此事添了一把火。而我們隔岸觀火就好”若文汐此刻醒來定會發覺此刻的康王與平日裏那溫潤如玉，風流不羈的康王判若兩人，此時的他神情冷漠，運籌帷幄，隻字片語間似是掌握著他人的生殺大權。

    “你還有什麽想問的？”見司空澤欲言又止的模樣，康王不禁問道。

    司空澤看了一眼康王，確定他並無倦意，才開口道：“此行恐怕驚嚇到了王妃，而且那一劍你大可不必…”

    “那一劍足以斬殺她心頭所有疑慮。”

    康王起身，將外衣攏好。

    “至於其他的，你就不必多問了。”

    文汐醒來之際，還是感覺身子發虛，使不上力。看著蓋在身上的薄被，莫非…

    “王爺…王爺”文汐環顧四周沒有發現康王的身影。

    木門被輕輕推開，康王端著藥粥而入，他氣色好了些。文汐暗自懊惱，自己是負責照顧他的那個人，怎麽還睡著了呢！

    “這是司空熬得藥粥，趁熱喝了吧。”

    文汐剛起床，頭發有些淩亂，康王輕輕將其額間的發絲綰至耳後。見其雙目含淚，模樣甚是可憐，知道昨晚定時嚇著了。便擱下藥粥，將其輕攬懷中。

    “沒事了，別怕”

    忍了好久的淚水奪眶而出，文汐哭的像個孩子般，昨晚見他倒在懷中一動不動，她多害怕他就那樣死去。鼻涕眼淚蹭了康王一身，康王也不嫌她髒，一直輕撫著她的背脊，直到她停止哭泣。

    “你的傷好些了嗎？”文汐眼睛紅紅的，話語中還帶有一絲哭腔。

    “阿澤剛剛為我換過藥，在休養些時日就會好了，別擔心了啊。”康王拍了怕文汐臉頰。

    一邊吃著藥粥，文汐嘴裏還一直嘟嚷道：“你昨晚流了那麽多血，真的差點被你嚇死。”

    看著眼前女子，康王心頭浮現一絲異樣情愫，那是什麽呢？隻是他內心籌謀之事太多，便很快將這絲異樣忽略而過。

    “王爺，援兵到了！”

    司空宅院內並排而立數百士兵，為康王他們回京保駕護航！雖然他們坐著馬車下山，但山路太過顛簸，文汐擔心康王的傷口會崩開，便把所有的坐墊全鋪在康王的身下！

    “司空，我屁股有點疼。”公孫煜的坐墊也被文汐拿了去，他忍了好久實在忍不住了，小聲對司空澤抱怨。

    “待下山就好了，王爺畢竟有傷在身，你就忍忍啊！”司空澤安慰道！

    看著麵色蒼白的康王和一臉擔憂的康王妃，公孫煜不再言語，揉揉了屁股，閉目養神起來！

    馬車終於走上了官路，在行走幾個時便到達了京都！司空澤和公孫煜相繼回府！康王因有傷在身，聖上便命他養好傷以後再進宮。

    康王府一眾仆人早已在門前迎接。最前麵是麗姬側妃，馬車剛停穩，麗姬便迎了上來。文汐瞧她清瘦了不少，容顏有些憔悴！

    “王爺，聽聞您被刺客所傷，妾寢食難安，日日求神拜佛祈禱王爺平安歸來！”麗姬說罷已哭成淚人兒！

    “本王已無大礙，你也不必太過憂心！”康王淡淡道。

    麗姬一邊攙扶著康王，一邊道：“怎的好好出去一趟，竟會招來刺客呢！王爺身子尊貴，什麽時候受過這般苦。”

    文汐矗立一旁，默默無語。她滿心愧疚，康王是因為保護她，才會被刺客所傷，回至王府以後，恐怕他更願意麗姬在他身側服侍吧。

    “王爺，你好好休息，臣妾先回房了！”說不清內心為何那般失落，她隻想逃離。

    “王妃要去哪呢？本王傷口還未愈合，王妃不應伺候在旁嗎？”

    “有麗姬妹妹伺候在旁，臣妾恐怕隻會添亂。！”

    原來是醋了。康王無奈搖了搖頭！

    “本王養傷期間飲食起居一律交給王妃打理即可，其餘人一律勿擾！”康王說罷便拉著文汐離去。

    侍女們將熬好的藥湯遞給文汐，文汐嚐了一口，便吐了，這麽苦的藥，王爺每天是怎麽喝下去的呀！見他每日服藥淡定從容樣子，文汐還以為這藥湯是甜的呢。於是吩咐采萱去準備一些蜜餞，待王爺飲完藥湯，在吃上幾顆蜜餞，便不那麽苦了！

    “我又不是三歲孩童，喝個藥還得食上幾顆蜜餞！”看著文汐端來的蜜餞，康王有些好笑道！

    “我幼時服藥，都是捏著鼻子往嘴裏灌，藥湯那麽苦，你怎麽能飲得下去呀！”

    康王長長的眼睫微動，過了許久才道：“苦味嚐多了，便也覺得不那麽苦了！”

    又過了半個月，康王的傷已愈合！一場一場秋雨接連而下，天氣逐漸轉涼！文汐回瀟府小住幾日，許久沒見娘親，很是想念！康王近來頻頻進宮，政務繁忙，文汐便沒讓他陪同自己省親！

    已過辰時，康王書房燭火依舊亮著，

    “王爺，屬下已經派人查探過，大周朝姓杜名文汐，年約十七，幼年失蹤的女子，通共十位！”

    康王正在作畫，聽聞此言，並未放下畫筆，隻是微微點頭示意其繼續說下去。

    “然而這十位，其中八位已經嫁做人婦，家底清白。還有兩位大約在十歲時便患惡疾而亡！”

    畫筆一勾，一副還未點色的梅蘭竹菊四君子圖已經作好！康王不在言語，陷入深思！

    “叩叩！”

    敲門聲想起，康王一個眼色，剛剛匯報的黑衣人，便如鬼魅一般消失在窗外夜色之中！

    “進來！”

    麗姬長發及腰，身披薄紗，身姿婀娜，容顏嬌麗！

    “王爺，你許久沒去曉月軒了，是將麗兒忘了嗎？”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倒別有另一番風情！

    見康王不為之所動，麗姬便接著道：“王爺，可還記得麗兒的雙親麽？”

    正在品茶的康王，神色突然變得冷厲起來，白玉茶杯被重重擱下！

    “你進王府多久了？”

    麗姬驚覺失言，早已嚇得麵色蒼白，可近幾個月來，康王再未去過她的曉月軒，日日都與王妃在一起！而她連見上王爺一麵都難！她心有不甘，才會說出康王禁忌的話語！

    “麗兒知錯了，王爺請勿動怒！”麗姬連忙跪下，祈求道。

    康王看了她一眼，歎了口氣道：“明日你收拾收拾，回你江寧舅舅家吧！”

    麗姬如遭雷擊，癱倒在地！

    “王爺是要趕我走嗎？現在我連留在你身邊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她知曉康王已然動怒，可是卻未想到自己會被遣走。她幼年時遇見他，驚鴻一麵，一見傾心，她做夢都想成為他的枕邊人，哪怕是一個妾，終於讓她等到了，可是她卻是一個擺設，人人都道她是康王心尖上的人，可沒有人知道康王從未碰過她，即便夜夜留宿曉月軒，即便與她同床而眠，可康王卻連她的一根手指頭都未碰過！即便如此，她也甘之如殆！

    能這樣陪伴在他身側，足矣！況且除了她，康王並未有其他女人不是麽！可她也明白康王終究有一日會立正室，她每日都在擔驚受怕中度過，所幸王爺對待這位康王妃甚是冷漠，依然無人能取代她的地位！可不知從何時起，這兩個人之間漸漸變了，她第一次在康王臉上看見那麽溫柔的神情，這是她不曾擁有過的，這也是世人不曾有過的，康王雖然待人平和，可是笑容從不及眼底！為何一見到她，就滿眼星辰，逐漸的他們之間越來越親密，康王去雲清山遊玩，隻帶著她，逐漸的，康王府上，沒人記得她這位側妃了！她不甘心，她妒忌，所以今夜才會來此！

    可如果知道康王會將她遣走，她絕對不會說出那些話。她匍匐在地上，祈求康王收回成命，可她也知曉康王說出去的話，從未收回去過！

    “這些年對你的照顧，也算是還了你柳家的恩情！你回江寧吧，沒有人知曉你的過去，你不必把大好年華，再浪費在本王身上！”

    康王說罷便離開了書房，獨留麗姬一人伏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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